第八十六章 月華
月華洲獨立於陸地之外,孤島一般浮於半空之上,寂寞,也冷漠。對於其他九洲的人來說,那裏一直都是一個仙境一般的存在,人們都說,月華洲上存在的不是人,而是天神派來看守人族的謫仙。
其實不然,月華洲上拂國人最初的祖先也是王族的一支,只不過他們秉性淡泊,無意權力與紛爭,總想與天空之上的存在相交融。他們嘗試將自己的靈體從肉體上剝離開來,從而達到去往仙界的形態,去也不見得爭什麼仙位,可能也只是想遊玩一番,年代久遠不可考據。只可惜用的方式不太對,經過長久的煉化與和合,失了本體,徘徊於人與仙之間,變成了不生不死不老不活的存在。
他們一起在漫長的歲月中流浪,最終來到這月華洲上,這裏是天地靈氣凝結形成的一塊祥瑞。他們停留下來,又經過漫長的修鍊,終於重新幻化出形質,重新為人。但是他們的體質特異於常人,飄忽輕緲,可懸空浮遊,不可腳踏於地,往來行走若幽魂。
拂國中分為女族和男族,兩族族長交替為王。拂國人體質特異之處還在於,女人可以和男人生子,女人也可以和女人生子,男人也可以和男人生子。最近幾個循轉,男族和女族對立日深,很少再有男女結合的情形了,王族都很焦慮,但是卻改變不了現狀,因為王族中的男女也不想與異性結合。
當下為王的是女族,族長蘭溪雁,年三十六,在位一輪轉。在她為王之後,男族和女族的關係稍微緩和,只是並沒有融洽到最初的狀態。
華雲天帶着蒼星,沒有帶其他人,隨林鶴舒和騰戰出門,安心得很,帶多人可能還要被打也說不定。騰戰自不必說,狼族領主,威名在外,自帶千軍萬馬的氣勢。林鶴舒的攬月閣主名頭,也不單單是個工匠頭子而已,十洲二十國,誰都知道他一手落花攬月折,堪比櫻神花刀雨。
四人一行來到去往月華洲的必經之路——離島雲棧天梯。離島本是千浮州琲國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島,只因位置正好在月華洲下方,在拂國成國之初便被拂國王買走,作為與陸地接駁的緩和之地。
天梯處有琲國人和拂國人共同把守,這兩個國度的連接之處卻更像是兩個世界的分界之地。
騰戰將拂王的信物示於守衛,首位反覆查看確認,又將四人上上下下搜過身才放行。四人踏上天梯,騰戰一臉無奈,林鶴舒一臉陰沉,華雲天和蒼星卻最輕鬆,踏着雲棧逐漸升入空中,彷彿回到孩童時代在林府肆意攀爬櫻神樹的光景。蒼星低下頭看離島一點點在腳下越來越小,周圍雲霧漸漸升騰,彷彿回到五年前的扶風山上,往事與現實重疊與剝離,如夢似幻。
“兄長,你說拂國人不會掉下去嗎?”蒼星扯着華雲天的衣袖聲音顫顫,他是有些怕高的。
“不會啊,他們會再飄上來。”華雲天促狹的說。
“那他們去到我們的國家不會飄起來嗎?”蒼星問。
“會啊,他們都用雲棧墜着腳呢。”華雲天說。
“怪不得!”蒼星恍然大悟。
華雲天笑笑,看向林鶴舒,他的舅父一路上不發一言,陰沉沉的樣子若是被不認識的人看到,倒似乎他才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狼族領主才對,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要惹怒他,後果簡直無法想像。
騰戰站在旁邊也是小心翼翼,他恨不得也去扯林鶴舒的袖子,這樣下去,一會見了拂國女王,怕是要出岔子啊,他可不想折在這裏,他還要回去見他的小母狼們。
“鶴舒,你倒是開開晴啊,一會見了蘭溪雁,你可不能這樣陰着臉啊。”騰戰央求道。
“不開。”林鶴舒冷道。
“閣主大人!是你有求於她啊!”騰戰急得就要嗷嗚出來。
“想的美!”林鶴舒道。
“得,你們都一個比一個厲害,我誰也惹不起,我還是夾好我的尾巴,省得血濺三步。”騰戰喪道。
“兔崽子。”林鶴舒不理騰戰,卻回過頭看着華雲天,緩緩吐出這三個字。
“舅父?!”華雲天不明所以,卻已經被林鶴舒嚇出一身冷汗。
林鶴舒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蒼星,嘆了口氣,回過頭去,不再說話。華雲天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凝結,又打散,又凝結又打散。他忐忑的看向騰戰,發出求救的眼神,騰戰也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你舅父是為了給你借兵而來。”騰戰說。
“借兵?”華雲天聽他這句解釋就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據說是早晚能用到。”騰戰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鶴舒,悠悠說道。
“早晚?”華雲天皺着眉頭問。
“明明是自己送羊入虎口,黑什麼臉嘛。”騰戰對一旁氣息凝結的林鶴舒說。
“閉嘴!”林鶴舒厲聲道,周身氣息又一次自行打散。
“舅父,雲起王兄仁義,我不想反他。”華雲天說,語氣里有一絲沉重。
這五年來,錚王體力精力都漸漸不支,雖然添了二三子嗣,但是已經無法象盛年之時那樣治理錚國了。許多政事都已經漸漸轉交給華雲起來決策,戰事愈加頻繁,也給了華雲起掌握兵權的機會。所以他即位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華雲天一直是最為擁戴他的左膀右臂,他不想背叛,不想兄弟相殘,至少不想跟華雲起。
“對付華雲佑的。”林鶴舒平淡的說。
“他要動了?”華雲天說。
剛才還在糾結,聽到華雲佑的名字也是一驚,瞬間又心安,至少暫時不用與華雲起做對吧。
“他已經從琲國借到了錢。”騰戰說。
“所以他借錢我們借兵?”華雲天問。
“對。”騰戰說。
“可是他借錢也是買兵啊,我們用什麼籌碼借兵?”華雲天問。
林鶴舒聽到這句話,臉上更是黑如鍋底,整個人散發出非常危險的氣息。
騰戰的額頭開始冒汗,心想:“小兔崽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們四個。”林鶴舒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
華雲天和蒼星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臉的疑問,騰戰這邊卻覺得腿下一軟,差點掉下天梯。
“本來是只有我們兩個。”林鶴舒咬牙切齒地說,他看向一旁騰戰,冷眼如刀。
騰戰緊緊閉上眼睛假裝沒看到沒聽到,眉頭都皺出了川字,心裏念叨,“我滴個天天地地林鶴舒,我不怕蘭溪雁,我怕你!嗷嗚!白比這些破人多活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