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悠然求助
三元要給二丫頭撐腰,看了庚辰和梓亭兩兄弟一眼。
鸞鳳剛才一直在旁邊看着,也着實為小姑子的遭遇傷心了一把。當三元問二妮兒有什麼打算時,見二妮兒猶豫了一會兒。鸞鳳就知道二妮兒到了現在還是有點兒擱舍不下,那個她待了十三年的家。心裏也是一聲嘆息。
此時見公公發問,看出了二妮兒心裏想法的鸞鳳不由心急,怕梓亭直接說了仗義的話,最後無法脫身。
庚辰和梓亭也都只是聽說過,現在兩口子關係不和,是可以離婚的。可是對於怎麼做,都是一片茫然。見父親發問,庚辰低了頭沉思,梓亭卻向鸞鳳看來。
鸞鳳見梓亭看向自己,不禁暗贊丈夫還不算太笨!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梓亭輕輕點了一下頭。梓亭見了立即會意,忙對三元說道:“二妮兒如今有事,我是她二哥,一定是不能推辭不管的。可是現在鸞鳳的身子隨時就到日子了,我看還是讓二妮兒先在家裏住些日子,等鸞鳳生下了身子。我和大哥再一起去跑動跑動吧!”
“梓亭說的也在理,現在鸞鳳的情況梓亭確實不好離開。可二妮兒的事卻也不能耽擱,那就讓庚辰先去打聽打聽,這離婚是怎麼個離法兒。庚辰你說呢?”
聽了父親的逼問,雖然對怎麼離婚一無所知,庚辰也只能答應了說道:“嗯,我也正尋思着。先要弄清楚了這‘離婚’是怎麼個回事,才好行動。現在也是多半個下午的天兒了,二妮兒也就先住下來吧。明天我去問問。”
第二天,庚辰早早就出了門子。去打聽這離婚是怎麼了離法兒,村裡人也都不清楚,卻那裏又能打聽出個明白?
晚上回來,梓亭出主意讓大哥明天去城裏問問。
就這樣,從一開始到庚辰去找元奎協議離婚不成,又到法院等等多道手續下來,最後法院下來調解雙方。轉眼過去了兩個月。
可這兩個月,庚辰家裏的情況有些不好。
自從家裏分了伙房,分的那一點兒糧食,沒有幾天就吃完了。庚辰和悠然發愁了。東借西借的,有了上頓沒下頓的。庚辰為了二妮兒白天是天天不在家,悠然沒辦法,只有自己琢磨了吃。什麼榆樹皮、榆樹葉、香椿樹葉、山藥蔓……
而庚辰在外邊跑,天天中午也不捨得吃個飯。
兩個人都有個耿直倔勁。庚辰也不去求助爹娘,覺得自己是家裏的老大。已經分了就不能動不動的就向家裏伸手,讓兄弟弟妹們小瞧了。而悠然雖然知道娘家寬裕,但也不想讓娘家人知道,自己正在過着不好的日子。
就這樣,悠然把家裏好的一點兒都留着,盡着旺兒吃。兩個月下來,庚辰和悠然都是骨瘦如柴。
二妮兒的離婚案調解也沒有調解成功,法院就通知元奎和二妮兒,過兩天去法院簽字去。只要簽了字,離婚協議書立刻生效。可在這個節骨眼上,二妮兒又猶豫了。
二妮兒的婚姻比較特殊。二妮兒十四歲被迫出嫁,屬於買賣婚姻,所以法院判決的也快。
這兩個月裏,元奎和元奎娘也來看過二妮兒和孩子。每次來都是眼淚汪汪的來,也是眼淚汪汪去。二妮兒見了婆婆就有氣,前幾次也沒有給過元奎娘好臉子。
可畢竟親密無間的相處了十三年,心裏還是有感情的。後來二妮兒看了元奎娘和孩子們哭,也閃在一旁偷偷抹眼淚。
可心裏也沒有動搖了離婚的念頭。
等判決書草案下來,二妮兒讓二哥梓亭給念了。可一聽其中的內容,二妮兒傻眼了。
兩個孩子父母一人一個!
二妮兒可以狠了心不念婆媳之情,也可以不念夫妻之情。可是兩個孩子,二妮兒卻是,萬萬捨棄不了其中任何一個的。
到了法院宣判的這一天,在大家期待的目光里二妮兒遲遲下不了筆。二妮兒不會寫字,只要在協議書上打個對勾就行。可是這個簡單的勾,二妮兒卻是着實打不出來。
法院人員也是同情二妮兒的,都感嘆二妮兒的紅顏薄命。可最後法院人員還是遺憾地看着二妮兒離開了。
幾個人回了家,一家人都知道了事情的結果,也是一陣長噓短嘆。庚辰想到妹夫元奎的怯懦,還有生哥沒有前途的命運,覺得妹妹這樣只能是吃苦更多,就想勸說妹妹回心轉意。
庚辰只知道自己這樣做,是為了妹妹好。妹妹也應該聽了自己的勸!可是他也不想想,這樣的事,又豈是他能去做的!自己豈能去硬拆開妹妹心裏的那份兒母子親情;或者是母女親情。讓妹妹捨棄掉自己的孩子?
庚辰只知道自己為了妹妹付出了那麼多,是為了妹妹好。當年自己修水庫回來,才知道了妹妹被迫出嫁、弟弟無奈送人。為了這個庚辰不惜和父母大鬧了一場;而現在自己為了妹妹奔波,弄的連家都顧不上了。到了最後卻是落了一個白忙活了的結果!就不甘地對二妮兒氣道:“大哥這都是為了你好,我已經為你盡了全力了。如果這一次你不聽我的,往後你再有了事,我不許你再回娘家胡說。惹爹娘生氣,惹兄弟着急。聽到沒有?”
二妮兒又豈能知道哥哥只是氣話。當年自己被迫出嫁。只是意識到了家裏人的無情,可不想想父母當時也是被逼無奈!現在聽了大哥庚辰的話,竟然想到的是:當年自己被家裏無情拋棄,現在大哥又要逼迫自己,讓自己去拋棄自己的孩子。就覺得大哥比父母當年更加無情,而且無義,剛才大哥這話不是明明告訴自己,以後不要再回這個家了嗎?
想到這裏,心中這麼多年的怨氣又起,而這次卻是以恨大哥庚辰為主。本來對這個家就沒有多少歸屬感、對家裏人感情薄涼的二妮兒,拉了孩子轉身就要回婆家。
只心疼的三元和辛花指了庚辰大罵。
鸞鳳趕緊拉住二妮兒說道:“妹妹你可別生氣,大哥讓你有事了不要往家裏來找,你不是還有二哥梓亭嗎?難道你還能從此不進這個家門了?現在總要先安慰了爹娘,莫讓兩個老人傷了心才是!”
悠然見庚辰惹了公婆,本來是想去安慰公婆的。可聽了鸞鳳的話不由氣結!鸞鳳這不是存心讓二妮兒記恨她大哥庚辰嗎?就把旺兒放在地上,也趕緊過來擠開鸞鳳,拉了二妮兒急着說道:“二妮兒呀,你大哥這一陣子為你奔波的苦你可清楚?你大哥可是為了你又掏心又掏肺了呀!剛才他只不過是說了一句氣話,你那能就當真了!你大哥說話從來不過腦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和他一般見識,而氣壞了自己呢?更不能就這樣子便宜的自己走了回婆家呀!”
旺兒被家裏的混亂狀態嚇哭了。
二妮兒見眼前的情況知道走不了,何況自己現在也無處可走,就轉身哭着跑回了屋裏。後面兩個孩子跟過去。
三元和辛花一見二妮兒回來了,也住了對庚辰的打罵。也趕緊回屋去安慰二妮兒去了。
悠然抱了旺兒推桑着庚辰回家。
而為了妹妹豁出了自己一屋子人性命的庚辰,沒有想到,到最後自己奔波受苦了兩個月,一句好也沒有落到,反到惹了個一家人不喜的結果。長噓短嘆,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鸞鳳看着走了的一家三口,嘴角揚起,輕蔑地“哼”了一聲。轉身回了自己的西屋,去看自己才出生一個月大的孩子,梓亭抱着福臨也跟了回去。
第二天,得知二妮兒沒有在離婚書上簽字,元奎娘心中大喜。就領了傻兒子元奎,趕了車來接二妮兒和孩子。到了古槐村親家家裏,當著眾人的面,哭着求告二妮兒原諒自己老糊塗,不該如此行事。
二妮兒從十四歲就跟在了元奎娘身邊,元奎娘為了兒子,待二妮兒比自己親生的還親。只是怕二妮兒捨棄了兒子,才用了一些手段。
在二妮兒對自己家裏人最絕望的時候,是元奎娘接納了她,並給了她母親般的溫暖。在二妮兒心裏其實早就認定了元奎娘為親娘了,把那個家也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
只不過是氣不過婆婆騙了自己那麼多年,潛意識裏也只是想離了婚氣氣婆婆,出了自己心裏的一口怨氣而已。真的要到了要她捨棄元奎娘的那個地步,二妮兒又豈能放的下?現在又是為了孩子,見婆婆此時苦苦哀求認錯,自然而然的也就原諒了婆婆。最後反倒是二妮兒帶着對親大哥庚辰的一腔怨氣,隨着婆婆離開了古槐村。
五月初三芒種。
庚辰這十來天都是在晚上去村北,過了老河堤。借了臨縣地里的麥穗回來,和悠然找到的能吃的在一起混了,熬麥粒湯喝。
麥收過去。
一整個春天都沒有怎麼好好上工的庚辰,分的糧食不夠一家人吃一個月的。再說這一點兒麥子那裏捨得吃!難道就不過年不過節了?
春天庚辰為二妮兒離婚的事忙活,村裡人也知道。沒有人來給有手藝的庚辰找麻煩,現在過了麥收后,鄉親們見庚辰正常上工了。就你拿了木料來讓庚辰做個這個,我拿了木料讓庚辰做個那個。庚辰也不好拒絕,都是過去幫過自己的。現在人家有事自己也不能過河拆橋。
可天天在地里勞作,又缺吃的,本來已經很虛弱的庚辰那裏吃的消。只憑着身體年輕硬撐着。
過去的一大家子人,現在分成了三個屋子的人。老家兒屋裏只有辛花去地里上工幹活,養着一屋子人。海辰不在家,海辰媳婦大多時間也只是在娘家居住。
梓亭屋裏也只有梓亭一個勞力。鸞鳳在家看着兩個孩子。
悠然因為也有孩子的拖累,所以幫不了庚辰。他們屋裏,也只有庚辰一個勞力。
在春天,都是庚辰在跑二妮兒的事,辛花和梓亭都沒有因為此事而耽誤過工時。只累了庚辰一屋子,悠然為此也是氣苦。
辛花屋裏人多,為了自己一屋子人吃的,辛花竟然也狠了心對庚辰為二妮兒奔波了兩個月的事,選擇了遺忘。也不說給庚辰一屋子補償些糧食。三元身體不好,自己出不了力,對辛花的決定也無權干涉。
悠然見公公婆婆如此心狠,覺得庚辰是你兒子,你不心疼,我也不理。悠然想用庚辰的身體健康來逼迫婆婆,可是頂用嗎?
時間慢慢過去,庚辰一天比一天虛弱。看着庚辰虛弱的樣子,在這一場婆媳心理戰中,悠然徹底敗下陣來。悠然心疼了庚辰,最後舍了臉,回了娘家求助。
旺兒已經一周零九個月了。一路上悠然拉着旺兒的手,走走停停。旺兒實在走不動了,悠然就背着旺兒。十五里地用了小半天也就到了。
現在是六月小署天兒。
悠然背着旺兒進來宋家村,一步一步向娘家門口走去。看到周圍熟悉的環境,控制不住心思奔涌!
想起自己過去在娘家時的安逸生活;和出嫁后艱辛苦楚的悲慘狀況;以及現在走投無路的孤苦境遇!不由得肝膽俱裂、悲由心升!控制不住的身體亂顫,淚如泉湧。
見家門在望,強壓了悲聲擦了淚水,讓旺兒從背上下來,拉着旺兒的手進了家門。
一進家門,見母親正坐在北屋對門口處,眯了眼做着針線活。悠然叫了一聲“娘”。
楊老太聽了心中一喜,猛然抬起頭來,正要喊悠然的名字。看到悠然突然又愣了,這是自己的女兒嗎?看着外邊那個風塵僕僕,雙頰內陷,身體單薄的“陌生女人”。楊老太以為不是自己耳朵失聰了,就是老眼昏花了。
悠然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母親了。而這幾個月為了吃的,天天兒上樹爬牆的,衣服破損了也沒有心思修補。再加上容顏消瘦,那還有一絲過去的風姿!見母親不應自己,就又喊了一聲“娘”。
楊老太聽了身體顫了一下,趕緊拿了身邊的拐杖站了起來,顫微微向外走去。
聽了聲音確實是自己的女兒悠然,可是她看了眼前的女人和自己的女兒怎麼也聯繫不起來,她想走的再近一點兒,好好看看,再仔細確認一下。
悠然見母親一臉焦急擔心的樣子,不由地顫了聲音,又張口喊了一聲“娘”。
楊老太這次才答應了一聲,應了悠然一聲,眼淚就掉了下來。恨不得扔了拐杖,撲到女兒身前。
悠然見母親流着淚,緊邁着雙腳向自己走來。不禁想起這半年以來,自己生活上的那般苦楚。為了一口吃的上過香椿樹、爬過老河堤、摸過老家窩、扒過麻雀皮……。
此時見到母親看到自己,着急心疼的樣子,不禁也抽泣起來。
慌忙撒了旺兒的手,緊跑兩步攙住腳步踉蹌了的老母親。
楊老太拍了悠然的手,心疼地問道:“然兒呀!有些日子沒見着你了,你身上是哪兒不舒服鬧病來着?”
悠然忙擦了眼淚,強笑着帶着顫音說到:“哪兒有!娘呀!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那你怎麼一下子就瘦成這樣?都脫了形了!和剛過年來時可差老了去了!”
“好啦娘,我沒事!現在都快中午了,二哥和老四上工還沒有回來吧?我先幫着您給他們做了午飯,一會兒等他們兩個回來了,一塊兒說話吧!旺兒快叫你姥娘,和你姥娘玩兒會兒去。”
悠然讓旺兒拉了姥娘,自己攙着母親回了屋。就開始張羅午飯。
楊老太見悠然舉止行動還算穩健,才放了些心,哄着旺兒逗笑。
到了中午,楊老太的兩個兒子回來了。見了悠然也嚇了一跳,心疼的問悠然這是怎麼了?
悠然招呼了兩個兄弟,一邊吃飯,一邊就把家裏怎麼分的家、公公怎麼讓庚辰幫小姑子打官司、庚辰如何為了小姑子顧不上家、最後怎麼又被小姑子誤解、婆婆又怎麼冷血無情等等,都說與家人聽。
楊老太聽完大怒。
“好你個狠心的親家婆!我女婿為了你的女兒奔波勞頓,你的女兒現在好了。卻讓我的女兒受了這麼多的委屈苦楚。既然這件事是親家翁指派的我女婿,我要去找糊塗的親家翁好好說道說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