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演”與“唱”的雙重“001號”
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小跟班”，孔升妍嘆了口氣。
這兩個人當中，其中一個人還睜圓了眼睛，神采奕奕，另一個人卻居然睡著了。
“定延啊，你手裏拿的是什麼？”
眼看着俞定延神秘兮兮地把一張紙條塞進了一個小相框裏，她就愈發操心起這個家裏最小的妹妹了。
她現在就怕妹妹有什麼神秘兮兮的樣子。
作為JYP公司的練習生，俞定延本來已經進入了JYP公司最新的出道企劃，甚至出道組合的名字都定好了，宣傳也一直在跟進，可這個組合卻在臨出道前被迫解散。
妹妹心裏有多難過，她不用問都知道。
就連JYP公司，對她們這些出道失敗的練習生都管得沒有以前那麼嚴格了。
這樣的打擊，她感受不來。
當初在S.M公司培訓的時候，她沒有一帆風順，但也沒有受過這份罪。
2004年，孔升妍參加了S.MCasting選秀，進入S.M公司。
2005年，她又參加了“S.M青少年最佳選拔大會”，獲得外貌部門第一名。
連續兩年都有所斬獲，進入公司以後一直被當作歌手重點培養。
甚至，她當初差點有機會成為F（x）的一員。
可是，和妹妹不同的是，她是倒在了出道企劃前。
不像妹妹這樣，幾乎就快要出道了，卻被迫面對失敗，倒在了出道前。
說起來，看到俞定延現在情緒不佳的這樣子，作為長姐，她多少也有些自責。
自從2012年離開S.M公司，開始轉型為演員后，她就越來越不能很好地顧及到兩個妹妹了。
二妹俞秀珍還好，不曾有過在這個圈子裏謀出路的打算，只想過普普通通、朝九晚五的生活。
可“老么”就不一樣了，她是JYP公司的練習生。
有過差不多七年的練習生經歷，孔升妍知道那是一種殘酷到常人難以忍受的生活。
所以，在知道妹妹進入出道企劃以後，她當真是長出了一口氣。
也相對放心了一些，把更多精力投入到了自己的演員生涯。
尤其是在今年。
她簽約了YukoCompany公司，成為了一名正式演員，還在SBS電視台的《對我而言，可愛的她》劇組裏拿到了兩集的配角出演資格。
事業開始起步，妹妹也即將要出道，生活開始變得美好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俞定延告訴她，組合被迫解散了。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妹妹，儘管妹妹表面上看起來很堅強的樣子。
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
第一眼看上去是很冷清的長相，會讓不熟悉的人下意識地覺得，妹妹是一個不那麼容易親近的人。
可是，只有日子久了，才會發現妹妹總是一副大大咧咧、很乾脆的樣子，總是沉浸在自己的笑點裏面。
然而，妹妹其實也並不如她表現得那麼乾脆利落。
當她笑得眼睛都看不到的時候，很多人都會說她清爽。
但是只有她眼底蘊着微光時，才會讓人發現這其實也是一個溫婉的女孩子。
眼看年末了，孔升妍也就把越來越多的時間和精力拿來陪伴俞定延。
就連她提出來想去麵包店打工的事情，孔升妍也都同意了。
只要她能心情好。
所以，對於她這種搗鼓一張紙條和小相框的、神秘兮兮的行為，孔升妍就很在意。
她很關注俞定延的情緒。
“Onni，這不是我的東西，這是我給朋友帶的。”
俞定延晃了晃小相框，裏面的紙條上洒脫飛揚地寫着一個英文單詞——“Near”。
“是哪個新偶像組合的簽名嗎？”
偶像什麼的不是孔升妍眼下關心的事情，俞定延的情緒穩定不穩定才是她最關心的。
“不是組合，這個人在S.M公司，還沒正式出道呢……但是歌唱得很好聽。”
等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
不是組合，S.M公司，Near，沒正式出道，歌唱得好。
這不就是那個比自己大一歲的後輩嗎？
那個當年拒絕了自己的傢伙……
“你想要他的簽名就給onni說啊，要多少有多少。”
“F（x）的Amber，還有最近S.M新推的那個女團里叫澀琪的孩子，她們的簽名onni也都能很輕鬆要來的。”
當初在被姜允晟拒絕以後，孔升妍差點傷心得連第二天練習都不想去了。
結果，勉勉強強完成了當天的練習后，姜允晟卻專門找到她，給她道歉。
說她是非常優秀的女孩子，有很多可以讓人動心的優點，但是自己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才拒絕，措辭可能不怎麼柔軟，非常抱歉。
孔升妍是一個很暖心的溫柔女孩，對於這樣的理由，她雖然心底很難過，但也溫和地表示了理解。
不是自己不好，而是自己來晚了。
可是，後來在和姜澀琪敘舊的時候，卻聽說他和女朋友分手了，還被公司懲罰得很重。
為此，孔升妍擔心了很久。
不管怎麼說，大家都還是朋友……吧？
姜允晟背井離鄉加入公司以後，第一次去弘大，還是她好心領路帶着去的。
一直到她在S.M.ROOKIES品牌網站的練習生公開名單里，看到了姜允晟的名字以後，才算真正放心下來。
果然是公司非常看好的主唱級別。
但是，現在孔升妍卻不會用“主唱”來形容這個人了。
她聽過了那首《JustBecauseOfYou》。
怎麼說都是差點加入F（x）的高資歷前練習生，一首歌好不好、難不難駕馭，她都能輕鬆地分辨出來。
這個TheOne的學生，現在已經不能只用“偶像組合的主唱”來評價了。
“Near將在MBC電視台完成舞台首秀。”
在ROOKIES官網上看到了這樣的消息以後，孔升妍就順手去訂了一張MBC歌謠大戰的現場票。
一直到今天臨出門前，才發現俞定延也訂了票，要和公司里的練習生朋友一起去。
要不是路人和她換了座位，她就和妹妹坐不到一起了。
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本來是坐在靠近主舞台的座位上，現在卻坐到了副舞台附近。
“定延！醒一醒！”
把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俞定延搖醒，朴志效本來就睜得很圓的眼睛現在瞪得更大了。
就在主舞台上許閣和Apink的鄭恩地吸引了全場目光的時候，一架鋼琴和配套的聲樂設備被抬上了副舞台。
在那個被迫解散的組合里，她是作為門面和主舞的。
但是現在，社長卻讓她在聲樂上開始好好下功夫。
這麼多年練習生作下來，她一直都是公司里“聽話懂事的孩子”。
所以，她就開始更多地關注歌曲本身。
結果萬萬沒想到，這一關注就關注到了一首她現在怎麼唱都唱不了的新歌。
同樣沒想到的是，她飯上了這首新歌的歌手。
更沒想到的是，她的偶像居然還沒正式出道……
好吧，對於飯們而言，在S.M.ROOKIES裏面，只要那家公司想捧，出道和沒出道的差別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
“等了一晚上，終於要開始了！”
那張節目單看下來，她就記住了一件事：許閣和鄭恩地的合作舞台之後，就是Irene和Near的合作舞台，也是Near的正式舞台首秀。
現在，鋼琴都被抬上來了，那就一定是在副舞台表演了。
本來還在為只買到副舞台附近的票而惋惜，朴志效現在又高興了起來。
聽說Near現場全開麥能達到錄音棚的效果……
念叨着這個想法，朴志效眨巴眨巴眼睛，悄悄拆開一支棒棒糖，塞進了嘴巴里。
“這是什麼？舞台劇嗎？”
剛剛睡醒的俞定延還在犯迷糊，就發現主舞台的燈光暗了下去，而本該承擔表演的副舞台直接滅燈了。
一束白光燈打了下來。
記得在之前登台的時候，Irene這個新人idol還是一副少女的打扮。
現在，完全轉為了輕熟風。
修身的露肩針織衫，撞色條紋翻邊一字領，搭配裸色喇叭款式的修身長褲。
臉上的妝容也被修改了。
眼妝濃，唇妝淡，深粉霧玫瑰色的眼影與勾勒得線條硬朗的眉毛，將整個妝容的重心大幅度上移，營造出冷冽的距離感。
不同於之前登台時的少女式笑容，這個新人idol現在眉目低垂，滿是疏離的意味。
空氣中安安靜靜的，沒有意想中的伴奏響起。
鋼琴的聲音。
從第一個音符開始，就彷彿在懸崖邊上看到了清冷的月光。
從第一個音符開始，這個叫作Irene的女孩抬起眉目，眼中矇著氤氳的水霧，素峻清凜的目光里映出一絲揪心的薄哀。
有些失魂落魄的可憐，有些勉力支撐的倔強。
踩着空靈中滲出沉亢意味的鋼琴和弦，她緩緩地走向了舞台中央。
抬起手，孤零零地向前伸出，像是挽留。
順着她的手伸出的方向，另一束燈光打了下來。
在銀灰色與黑色的交織下，同樣清冷的“雪山之子”坐在鋼琴前，似乎每按下一個琴鍵，都像是敲打在內心上，在名為“記憶”的表面敲出一道迸出碎片的裂縫。
——
你看得到嗎？
我藏在月光夜色里的那顆心，
躲在已經褪色的回憶里，
斑駁的顏色染在我一個人角落，
為什麼我會獨自哭泣。
……
——
憂愴且悲鬱的深情，從第一個字開始，就把苦苦掙扎的離傷情緒一點一滴地侵染在整個空間裏。
抓人心扉的“哭腔”演唱，回蕩在每一個角落。
——
想念你，痛徹地想念你。
也許這一生都無法忘記你。
我的心緒，我的淚水，
都在不停地呼喚着你。
深愛你，痛徹地愛着你。
也許這一生都無法放下你。
失去你，歸鴻的羽翼也迷失在風雨。
只能哭泣，只是因為你。
隨着在我眼前飄揚的你的長發。
我再次轉過身，
記憶里，是你擁抱着我的心。
……
——
不同於之前的不敢去聽，在接到了演出的通知后，裴珠泫幾乎是強迫着自己把這首歌的歌詞背了下來，更別提當著姜允晟的面前去唱了。
但是，不得不唱，不得不面對。
就像在被姜允晟告白時，放棄抑制自己過快的心跳一樣。在這首歌的練習上，她鼓足勇氣放棄了剋制內心的悲傷，任由那些情緒從腦海沖刷下去，湧上嗓子，洗過聲帶。
在陪伴姜允晟經歷了一夜不眠的修改後，在眼下的這個舞台上，她已經可以嫻熟地駕馭這首歌的情感色彩。
而現在，這些情緒迎來了充分的釋放。
總控制室里，金亨錫摘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直到第二段副歌結束為止，這兩個人的發揮都沒有任何問題。
Near的實力他完全放心。
聽說這孩子在自己的飯圈裏有一個別緻的綽號，“行走的黑膠唱片”。
Irene這個孩子的聲線其實並沒有明顯的特色，縱觀她之前的登台，這個孩子的各項能力都在平均值以上，只是沒有一項能力是突出的。
細分她眼下展現出的唱功，其實並沒有什麼精妙的技巧。
就只是樸素地抒情。
但是，在Near的帶動下，她也只需要抒情就夠了。
同樣是情感輸出，Near的抒情與昨天綵排時相比發生了變化，更加側重於技巧，與他的鋼琴一起，用一種遊走在邊緣作陪襯的意味搭建着這首歌的氛圍。
而站在這個氛圍中心的Irene，只要純粹地用歌聲釋放情感就好。
她歌聲里的情感也已足夠飽滿，足夠真摯。
樸素得純粹，純粹得足夠打動人心。
不過，第二段副歌已經結束，即將要迎來情感表達最強烈的高音唱段。
他確信Near不可能一直當陪襯，最極致的高音一定會是Near親自負責。
可是不管Near要承擔多少內容，Irene都必須要承擔其中的一部分。
只有情感是不足以支撐的。
隨着副歌的最後一段琴音淡出，歌聲止息，琴聲止息。
全場寂靜。
在頂級聲樂設備的支持下，所有觀眾都隨着Irene的腳步，聽到了一步一頓的高跟鞋聲音。
緩慢，沉重。
她走到了Near的身邊，轉過身，背對着Near的方向，側坐在了那張加長的演奏椅上。
觀眾席上傳出了一些隱隱的嘆呼聲。
嚴格地說，這樣的行動會影響鏡頭裏的畫面組合。
但是，這兩個人不僅是容貌搭配起來很登對，就連身形搭配起來也非常契合。
嬌小的身影靠在高大的身影旁，Irene的頭頂正好堪堪遮在Near唇角的側後方，一個人面向左，一個人面向右，就像是一對曾經錯過的情侶。
在大屏幕的特寫下，兩個人相映在一起的容顏，唯美得彷彿是一部悲情電影的男女主角宣傳畫報。
琴聲再起。
——
想念你，
如此痛徹地想念你。
也許，
這一生，我都無法忘記你。
心緒，淚水，
都在不停地呼喚你。
深愛你，
如此痛徹地愛着你。
也許，
這一生，我都無法放下你。
失去你，
我迷失在風雨。
我只能哭泣，
只是因為你。
——
所謂演唱，“演”與“唱”。
眼下Irene負責的這一部分內容，“唱”完全消失了。
沒有技巧，更不需要技巧。
沒有唱功，更不需要唱功。
因為，她在訴說。
就像電影的悲情畫面里，那些觸動心扉、催人淚下的場景獨白。
金亨錫右手握拳，輕輕砸在左手手心裏。
雖然取巧，但也十足聰明的做法。
Near來不及重新制譜作曲。
但是，他來得及改變Irene所負責唱段的歌詞。
這一段歌詞進行了一定幅度的變動，更重要的是改變了斷句的節奏。
一切都在配合Irene的“訴說”。
這個新人女idol通過這樣的方式，完美規避了自己音域與唱功上的缺陷，她所要做的就只有這唯一的一件事——用“訴說”的方式進行極致的情感表達。
金亨錫明白了為什麼Near這個孩子要放棄伴奏而使用現場演奏了。
與金亨錫最擔心的降調不同，Near沒有選擇“降調”，而是直接選擇了“降速”。
他把原本的速度降速到了“廣板”。
不但配合著這一段“訴說”，也在為這一段“訴說”引領情緒。
在來不及再作曲的情況下，他用自己親自演奏的方式，以求能夠隨時掌握全局。
“你這孩子……和你老師一個脾氣，這麼自信嗎？”
不等金亨錫收住笑容，Irene結束“訴說”，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唱段”。
緊接着是一段重複的、簡潔的、但不枯燥的和弦。
只是，逐漸提速。
從“廣板”又進入到了原曲的程度。
於是，高音乍起，渾厚而又空靈。
——
在零碎於心海岸邊的無數記憶碎片里，
只有你，你是唯一。
想念你，痛徹地想念你。
也許這一生都無法忘記你。
我的心緒，我的淚水，
都在不停地呼喚着你。
深愛你，痛徹地愛着你。
也許這一生都無法放下你。
失去你，歸鴻的羽翼也迷失在風雨。
只能哭泣，只是因為你。
——
滿場無聲的暗嘆。
Near用自己的現場歌聲，告訴了所有觀眾，為什麼自己會被稱為“行走的黑膠唱片”。
“只是，因為你。”
“只是，因為你。”
最後的歌詞，同時響起的男女合音。
哭慟般的苦澀與深沉。
彷彿空氣也在顫抖。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在大屏幕的特寫里，在合二為一的那一束燈光下，Irene輕輕把頭靠在Near的肩膀上，兩個人一起緩緩閉上了雙眼。
片刻的寧靜。
然後，是海潮一浪一浪卷上岸邊般的掌聲。
兩代S.M.ROOKIES.001號的默契演出。
“雪山之子”與“新人隊長”的唯美舞台。
在這片巨大的、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孔升妍就像剛剛從夢魘里掙脫出來一樣，用力做了幾次深呼吸。
作為一個正式演員，她在情緒的觸感與營造上遠比普通觀眾更加敏銳。
她感覺自己剛才陷進了一個夢境中的故事裏，現在故事結束，夢醒了。
記不清故事裏的內容，只能感覺到一股不名狀的情緒堵在自己的心口上，然後一點一點、艱澀地壓進自己的心底。
“金PD好眼光！”
MBC電視台音樂綜藝部的部長專程走進控制室，語聲讚歎。
金亨錫起初力薦允許S.M公司聯絡的“協調”時，他還有些不太同意。
就算MBC電視台音樂綜藝部一貫大膽啟用新人，但這次也太大膽了一些。
可是，金亨錫現在證明了這個決定是完全正確的。
“崔部長過獎了，是這兩個孩子表現得好。”
“關於那檔新節目，金PD出任音樂總監，考慮得怎麼樣了？”
“只要特輯的反響好，最後節目能轉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金亨錫扶了扶眼鏡，稍作停頓。
“崔部長，關於出演的人選方面，與其邀請一個雖然有名氣但是卻不怎麼會唱歌的電影演員，我覺得倒不如邀請一個已經在大眾面前證明了自己實力的新人。”
“而且，還是一個可以算作是咱們MBC電視台捧起來的新人，比如說……”
這位資深音樂製作人伸出手，指向了總控制室外正在接受掌聲與歡呼的副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