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魂越百年
初夏,清晨的陽光透過斑駁的窗戶,照的屋裏一片暖洋洋的。
屋子裏的牆壁斑駁不堪,看樣子經過煙熏火燎,或者年久失修。破碎的窗戶用竹編的方框釘起來。房間大約五六十個平方,從屋頂看是廂房,房間雖大,但只有一椅一桌,而且彼此明顯不配,房間顯得十分的空曠。而且椅子太大,桌子太小太舊,當然還有這一張竹榻床,顏色和桌椅都不一樣,看樣子屋裏僅有的幾個傢俱都是購的舊貨,而且來自數家。
王斌躺在竹榻上,只覺得頭痛欲裂,溫熱使他覺得渾身濕漉漉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好像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腦海里湧入的卻是無數陌生而又熟悉的回憶和畫面,王斌掙扎着睜開了眼睛。
“啊——!好痛!”
王斌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忍不住叫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就像發了高燒一樣,渾身軟綿無力,溫暖的陽光讓王斌覺得有些刺眼,他不由自主的掙扎着抬起左手遮住前額。
自己還活着!怎麼腦海里燃燒的卻是官道上自己中箭的場面,還有昏迷前,那個女子看着自己驚恐的眼神,還有那個匪首張嘴獰笑時滿嘴的黃牙……。
這到底是怎麼了!王斌迷迷糊糊地想着,看着自己放在前額的左手,腦海里猛的打了一個激靈,難道自己是穿越了?
眼前的手絕對不是自己的手,自己的左手受過傷,小指缺了一截。眼前的手完好無損,肌理光滑,而且手上的虎口處有明顯的厚繭,一看就是練功多年所致。
王斌再仔細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是左手,左右他還是能分清的,再看看房間,毫無疑問,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現在的這個王斌只有18歲,同名同字,只是年齡輕了20多歲。此人原來家境富裕,加上從小習武,比自己後世同齡時的身體還要好的多。
房間的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手裏端着一碗熱湯,走了進來。
可能沒想到王斌醒了過來,看王斌看着自己,少年一驚,隨即欣喜的脫口而出:“三哥,你終於醒了!”
“四弟。”綜合著自己這世的回憶,王斌一下就認出了少年,正是自己的弟弟王前。
王斌的弟弟王前,比王斌小兩歲,剛滿16歲,長得是粗眉朗目,英氣十足,只是神色之間少了幾許彪悍之氣。
“三哥,你已經昏迷了有七天七夜了!真是嚇死我了。”王前說道,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
王斌在家族同輩里排三,雖然上面幾個堂兄在山西已經離世,但各人的稱呼卻是不能更改。
“四弟,辛苦你了。”王斌道,想到這是自己這個時代唯一的親人,王斌不由得有了幾分親近之意。
“三哥,沒什麼,你中的是毒箭,昏迷的太久!要不是縣衙的董主薄請來了本地有名的何神醫,你恐怕就凶多吉少了!”王前眼圈又紅了,隨即忿忿的說道:“那些土匪可真狠,不但射傷了你,地上的土匪也被他們射了毒箭,全死了,就連匪首都沒放過!”
王前到床邊把王斌扶着坐起來,繼續道:“那些藏在山丘后的土匪都跑了,一個也沒抓着。”
王斌接過碗,喝了兩口,感覺精神好了很多:“然後呢?”
王前道:“董主薄帶着本縣的捕快衙役們去抄了土匪的老窩,董主薄說大部分土匪都被抓住了,逃走的幾個小嘍啰無足輕重,回頭再慢慢緝捕他們。”
“董主薄有沒有說那些土匪是什麼人?”王斌換了一個姿勢靠下,繼續問道。
王前興奮起來:“董主薄說,那匪首是敘州府有名的悍匪“坐山虎”,在成都府都掛了號的。手下百十號人,官府一直拿他們沒有辦法,卻沒有想到被三哥你一個人打趴下了。董主薄和縣令大人都說要給你請功。”
“縣令大人也要給我請功,為什麼?”王斌驚奇地問道。
王前道:“你昏迷的時候,縣令大人也來探視過,聽說縣令大人的兄長曾經被這“坐山虎”劫持過,還打傷了右腿,到現在還是個瘸子。縣令大人自小由兄長養大,一直想為兄長出這口氣,但未能如願。現在被你給滅了,你說縣令大人心裏怎麼想!”
王前繼續道:“董主薄前一陣子給縣令大人逼的焦頭爛額,天天帶領捕快出去找“坐山虎”,沒抓到土匪不說,自己手下的捕快還傷了幾個,正發愁呢,你給帶來好消息了,董主薄現在可是放下心了。”
王斌正要說話,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
王前急忙道:“三哥,你先歇會,我這就準備吃的去。”王前給王斌蓋好被子,站起身,急急地跑了出去。
喝過熱粥后,王斌出了一身的汗,覺得渾身的氣力恢復了不少。現在他倒是完全想起來了,自己穿越的這個王斌的所有情況。
這個王斌的家族明末時是四川敘州府富順縣的大族,也是自貢井鹽出產的大戶。王家家族勢力龐大,各房枝繁葉茂,子弟眾多,家族盛極一時,明末時,為躲避戰亂,王氏一族舉家遷往山西。
公園1644年甲申之變,闖王李自成進京,前大明崇禎帝弔死煤山。吳三桂和多爾袞在山海關一片石大敗李自成,隨之拉開了整個華夏淪陷的大幕。滿清入關以來,生靈塗炭,由北向南,大肆征伐。自公園1645年,張獻忠入川后,整個四川府就陷入長期戰亂。張獻忠進川后,在四川府暴政迭出,屠民無數。一年後,張獻忠戰死。隨後清軍又與李自成余部、明軍余部,四川府本地勢力,各路土匪反覆拉鋸,茶毒全川。各派勢力殺戮軍民,流血漂杵,骨山血海。其慘其烈空前絕後,駭人聽聞。
直至康熙4年,公元1665年,除邊遠少數民族居住地區,滿清才基本佔領四川,戰事也隨之告一段落。四川府則是“存者萬分之一,內行數十里,絕無炊煙”及“舉城盡為瓦礫,四角枯茂草,唯看白骨崇山。”,川人幾被屠戮一空。
因民生凋敝,人口稀少,耕地荒蕪,無人耕種,康熙初年,四川巡撫張德地上表,求召各地逃亡的川府籍民回川。康熙帝准之。全國各地流民紛紛入川。
即使如此,到康熙九年,公園1670年時,即邊加上各地遷移回川的人口,以及蜂擁而入的貴州、江西、陝西、雲南各府的流民,才將將達到70萬左右之多。
聽聞四川戰事完畢,地方府衙召川民回川,王氏一族經商議后,決定舉家返鄉。誰知此時,王氏一族在山西突遭土匪襲殺,家門幾被屠戮一空,家中財物洗劫殆盡。萬幸王氏宗族遇難時,王斌與弟弟遊玩在外,才得以倖免,否則真是身死族滅。但經此一劫,男丁也只剩下王斌兄弟二人,王門一族,人丁凋零,再也不復往日盛況。
王斌兄弟前往官府查明家族遇難的真情,但當地官府告知,家族遇難乃是土匪所為。土匪逃匿,無奈之下,王斌只得決定奉雙親及宗族各人屍骸返鄉。王前和幾個僕人先行帶着雙親及宗族各人屍骸回鄉,讓父母及族人落葉歸根,自己再接到弟弟的書信后決定回川。
之後就是自己一行人回鄉,在劍閣助義軍逃脫,敘州府遇匪,遭遇暗箭,官道喋血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那些義軍到底怎麼樣了?也沒有逃出清軍的追捕?還有那個綠衣姑娘,那一雙靈活的黑眼珠子,那精緻的娃娃臉,真是上天的傑作!“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杜樊川筆下的女子怕也只是如此吧!
什麼時候,自己怎麼還想着這些事情!王斌不禁苦笑了一下,萍水相逢,況且這女子已經離開,又到那裏去找尋!不過,這些土匪真狠,對付一群路人竟然都是毒箭!不知道哪裏來這麼大的仇!
不對!王斌夢地睜開眼睛,按理說,自己制服土匪后,如果山丘后的土匪要救人,就應該趁着自己受傷,躲在溝里的時候,把“坐山虎”和其它受傷的土匪救走。退一萬步說,即使沒有時間,那麼他們也不應該把“坐山虎”和其它土匪射死,那麼這些人膽子也實在是太大了,他們就不害怕其他的土匪不服,引起內訌?
王斌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起來,再想起王氏家族在山西被土匪殺害的兇案,同樣是疑點重重。土匪作案,無非是貪圖錢財等黃白之物,這些人得手之後,為何連丫鬟等都不放過!而當地官府對此案也是語焉不詳,推三阻四,只是往土匪身上推。
現在回想起來,山西案件和自己官道遇襲,兩者確實是疑點多多。再看這些土匪作案,計劃周密,心狠手辣,絕非普通山賊所為。難道在官道上襲擊自己的這些人和在山西殺害自己家族的土匪是一路?
究竟是什麼人,非要對自己王氏一族趕盡殺絕?難道真的有血海深仇?
即便是有血海深仇,這些人也沒有理由連下人都不放過,這些人跟他們毫不相干!這些人如此斬盡殺絕,究竟是為了什麼?
想得出神,王斌習慣性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前額,手摸到頭上,才猛的感覺到自己的腦門光禿禿的,全是汗,他伸手往腦後一摸,果然,一根細細的豬尾巴掉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