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夭壽的太陽

第2章 夭壽的太陽

出生於1994年的蘭河陽,除了他求學的成長軌跡,其他的部分與自己完全相同,包括父母的身份和工作,親戚、鄰里的關係,這簡直就像是在自己原本的人生土壤里投入了一顆種子,繼而長成了全新的分杈,看似獨立,但又與這片土壤密不可分。

而妹妹蘭河月的人生軌跡則跟自己最初的完全一致,相同的同學、老師,就是多了一個哥哥,也給生活增加了不少的變化。

比較有趣的是,他們父親同事家的大哥哥,在這裏居然跟自己同歲,還成了發小。曾經在父親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現在卻是總被他父親拿自己來跟他比較。

不得不感嘆,人生無常得有些荒誕。

蘭河陽緩步走到衛生間門口的梳洗台前,打開水龍頭,伸出指尖感受着汩汩流淌的溫熱流水,然後接了一抔,輕輕潑灑浸潤在臉上,用手在面部的肌膚輕輕地拍打揉捏着,看他肅穆非常的表情,像是在進行着什麼神聖的儀式。

“多麼真實的觸感哪。”

他低聲自語道,看着鏡中濕漉漉似乎還散着熱氣的臉龐,眼裏閃爍着未明的光彩。

既來之則安之,總是一成不變的世界,他也有些膩了。

事實上當無限循環進行到第997次的時候,這前997次的人生,他幾乎做盡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隱隱希望這場無休止的輪迴可以就此停止,給他一個痛快。

然而第998次人生的如期到來,打碎了他的妄想,也帶給他絕望。所以他墮落了,成了一個在所有人眼裏都絕對是壞事做絕、十惡不赦的人,最後如願被司法處決,這也是他第一次為惡和被殺。

這下,冥冥中的神該放棄他了吧。

他想。

他覺得自己從來不是當什麼“千世善人”的料,他就是個普通人。

如果是神明的考驗,在手上沾滿鮮血的時候,他就早已失格了。

結果。

不。

第999次重啟毫不意外地準時來臨。

這一次,他選擇放任自流,明明有一身的本事,卻初中輟學,不顧家人反對,偏偏選擇去流浪,一生的流浪。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從未停止過流浪吧。

那個時候,大概所有的人都覺得他是一個極度自我的不孝子。

最後,作為一個流浪漢,餓死在繁華的黃浦江邊外灘之上。

他不知道的是,他終究還不算一個芥芥無名之輩。

因為他曾經寫過幾首表達自己心境的無盡孤獨的歌曲,只在街頭隨便唱唱,就被冠上“流浪歌者”、“音樂鬼才”之類的稱號,圍觀者中有不少人高呼“小丑在殿堂,藝術在流浪”。後來還上了微博頭條,讓某個用生命在搶頭條的男人再一次敗北。

大概音樂真的是發自靈魂的吶喊吧,所以才會這麼動人。

第1000次輪迴,他悟了。

以往只是出於愛好去做某些事,以後,他要做就要做到極致。

於是,接下來五萬多次的輪迴,他始終甘之如飴,以一種迎接挑戰的心態去接受一切的難題。

而現在,世界居然開始產生變化了。

這說明了什麼?

是不是他的輪迴就要結束了,亦或是一段新輪迴的開始?

他不知道。

只不過就在此時,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是終得解脫的激動?

是對無盡人生的不舍?

還是對於未知的恐懼?

他只知道,他現在的名字叫“蘭河陽”。

現在開始,是蘭河陽的人生。

其實蘭河陽只要現在結束生命的話,就可以馬上知道最後的結果了。

但是五萬多次的人生體驗教會了他一個事實。

未知,是多麼有趣的事情啊。

比起他曾經體驗過的任何作死運動來,都要讓他亢奮,因為那時候他知道自己還會重來,而現在不一樣了。

知道自己終要失去的東西,才會去珍惜,這就是人。

這回才真真正正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啊。

順便一提,刀山他也曾挑戰過,征服過,貨真價實的。

蘭河陽用力地拍打了兩下自己的臉頰,對着鏡中的自己微笑問候道:“初次見面,蘭河陽。”

被溫水打濕而未擦拭的臉頰上,諸多水滴逐漸匯聚流淌下來,在他美人尖匯到了一處。

啪嗒。

啪嗒。

水滴滴落在白瓷的台盆上,陸續作響,就像是走時準確的秒針。

蘭河陽旋即取了毛巾,將臉龐擦乾,露出了熟悉的平凡面孔。

他很滿意地點點頭。

“該走了,小丫頭該等急了。”

……

他們的家鄉奉天是一個奇怪的綜合體,在二線城市中也算是頗有名氣,不是那種你聽過卻不知道是在哪個省的尷尬城市。這裏的薪資水平和房價居於二線城市的末流,卻意外擁有着奢侈品購買量最高時能排全國第三的戰績,各大奢侈品店在這裏兩,遍地開花,簡直神奇。

不過這跟他們要去的大都匯沒什麼關係,那兒就是個普通的“萬達式”綜合廣場,畢竟以他家的條件最多算是中產,絕非什麼大戶人家。

父親蘭海圖是中建的工程師,因為奉天建築行業的不景氣,經常被抽調到外地去做援助,所以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一年都難見到他一回。兄妹兩個早就習慣了。

母親謝青蒂是市二中高三重點班的班主任,平時也是大忙人一個,陪孩子的時間還沒有陪學生長。所幸兩個孩子都沒有長歪,反而在學校都是品學兼優,是她的驕傲。

爺爺蘭天野以前是市糧食局局長,退休以後因為獨子沒有繼承他在政治上的事業,也樂得放手,賦閑在家,當一個不給子女添麻煩的快樂退休老幹部,現在正在老家齊齊哈爾探親。

奶奶叫黃春菊,在蘭河陽出生以前就早早地故去了,他只在照片里見過,一個長相平凡卻笑靨如花的和善農婦。

母親是從外省嫁到奉天來的,所以在奉天城就再沒什麼親戚了,只有兄妹兩個互相照顧了。

記憶里,蘭河陽非常緊張這個妹妹,有任何危險都會奮不顧身地擋在她前面,平時又喜歡捉弄她,完全不同於他在別人眼裏的“高冷學霸”、“別人家孩子”的形象。

兄妹兩個雖然平時吵吵鬧鬧,但是感情非常好。

他現在似乎也繼承了這份沉重的情感。

“兄妹?不錯的轉變呢。”

蘭河陽看着大呼小叫地跑向抓娃娃機的可愛妹妹,不經意間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你知道嗎,論起抓娃娃的技術,我可是世界級的。如果有抓娃娃世界大賽,我也會是冠軍,能連莊的那種。”

“快點,我要這個Kitty!”

“好嘞。”

“哇,老哥好棒!”

……

事實證明,就算現在的社會再物慾橫流,也總會有單純的人存在。

有的人買車買包也挽回不了她的心,而有的人一根辣條就能綁住一生。

蘭河陽都準備荷包大出血了,哪成想小姑娘很貼心地只是逛了逛,並沒有買多少華而不實的奢侈品,反而在他一個幣子能玩一下午的遊戲城歡天喜地地徹底地過了癮。

擁有他用整整一輩子時間磨練出來的世界頂尖的技術,如果還破費的話,豈不是墜了他“遊戲城大魔王”的名頭?

反而大賺了一筆,被工作人員恭恭敬敬地請了出來,這才是常規操作。如果不是時間不足,他真的能一次全部通關,久違地嘗一嘗上黑名單的滋味也說不定。

抱着一個巨大的二次元知名男重婚犯印花的抱枕,手裏還提着滿滿兩手的沉重禮品。雖然身體有些乏,但看到河月如花般綻放的笑靨,他彷彿身體輕鬆了很多,疲勞被一掃而空,充滿了力量。

“哥哥,你教教我抓娃娃好不好。”

河月忽然萌萌地問道。

“就你那技術,估計我賺回來的這些都賠進去都不夠。”

面對妹妹,蘭河陽還是習慣性地報以毒舌。

“你就教教我嘛——”

河月故意拖着長長的尾音,抱住河陽的胳膊拚命地搖。

面對這樣撒嬌的妹妹,本該習慣性投降的蘭河陽卻一反常態地沒有任何動作。

就那麼直愣愣地杵在那裏,活像一根人形的電線杆。

河月見自己的撒嬌沒有見效,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了哥哥嚴肅的臉。

他的眼睛正在向上看。

她也順着看了過去,視線的終點是大都匯外牆上總直播電視節目的LED大屏。

上面的內容讓她瞠目結舌。

與此此時,路邊的很多人,電視機前的很多人,還有手機前、電腦前,包括國外的朋友,都不約而同地收到了類似的消息。

“……就在6個小時前,NASA公佈了一個足以令所有人震驚的消息,太陽的體積出現了不明原因的驚人膨脹,外層物質迅速逃逸,而且去向不明,就像憑空蒸發一樣。這個消息得到了諸多天文中心的確認。

為此,多國天文學家立刻開始了網絡聯合研討會。他們經過4個小時的反覆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雖然現在太陽的情況逐漸恢復穩定,但按照正常的衍變速度,在未來的三百年裏,我們的太陽將會逐漸進入紅巨星階段……”

主持人渾身顫抖着,雙眼通紅,但還是堅持完成了播報工作。

無數了解其背後意義的人,無數種語言,此刻都交織在一起,都在反覆呢喃着同一個問題。

“太陽……要完了……人類……要滅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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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買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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