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獠牙
為什麼相信了斐然的話?
羽暮這麼問自己。
此刻不過晚上七八點鐘,但她早早地躺下了,迷茫地望着天花板,沒有絲毫睡意。
羽暮想了很久,給自己的解釋是,她潛意識裏,希望爸爸還活着。
父親一詞於她而言,又意味着什麼?她努力回想着,只有零星的,關於那天的記憶碎片,而後,就是被簡崎撿到之後的事了。
簡崎……
說起來,其實那一次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自己吧。簡崎他……大部分時候對她是很溫和的了,相對於其他人來說,當然,也會有嚴厲的時候。但有一點羽暮能夠肯定,自己是特殊的。可能是因為爸爸吧,所以簡崎能夠包容她所有的不敬。
撫養她長大的人,是簡崎。所以於她而言,“父親”,也應該是像他這樣的人吧。
但是簡崎從沒對她說過自己是羽無殤的誰,連他們三人當年一起共事,羽暮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簡崎似乎從未在別人面前提起自己的過往。
羽暮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她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夜幕中隱隱可見那座大廈的影子,一瞬間,“余海”二字佔據了她的腦海,腦袋彷彿要裂開,各種複雜的情感,憎恨、恐懼……紛紛涌了上來,將她淹沒。
“你其實快要瘋了吧……”耳邊傳來一個嬌媚的女聲,羽暮猛地轉過頭去,聲源處卻空無一人。
“何必故作鎮定呢?”那聲音充滿魅惑,彷彿一片輕柔的羽毛,就連女人聽了,都會心裏痒痒。
“你是個什麼東西?”羽暮努力地不去想那些事,不論怎麼做都無濟於事,那不受控制的恨意和殺意,正如那女人所說的,她快要瘋了。
那女人“咯咯”地笑了,月光下,黑影成了一個人的模樣,即便還是黑黑的一片,也能看出這是個女人的樣子。
她伸出手,當她觸碰到羽暮的一瞬間,全身上下漆黑的一片,化作了雪白的胴體,烏黑的長發凌亂地貼在了她的身體上,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羽暮不自覺心跳漏了一拍,並非是她喜歡女人,無關乎性別,這只是作為一個欣賞者,對美的由衷的驚嘆。
她長着一張,和羽暮一模一樣的臉,可就算相貌一樣,她所呈現出來的美感,也遠勝羽暮。再次出聲時,聲音也與她別無二致了:“我就是你啊。”
“你……”羽暮剛要說什麼,那女人便如一條靈蛇般繞到她的後方,柔若無骨地趴在了她的身上,“你看那邊……”她指着遠處的大廈。
“不知道爸爸在裏面受着怎樣的折磨呢……如果不儘早去救他的話,他可能就……死在裏面了呢……”溫熱的氣息充斥在羽暮的耳邊,打在她的脖子上。
羽暮渾身一抖,眉頭皺成一團。
“你看我說的對么。”
“是……”羽暮十分艱難地吐出這個字。
“那麼,我們一起去救爸爸好么,就我們兩個人……”女人說罷,輕輕地咬了咬羽暮的耳垂,而羽暮此刻眼裏已經失去了神采,目光獃滯地喃喃着:“好……”
女人一瞬間便出現在了羽暮的面前,雙手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臉龐,“不要怕,我會幫你殺了他們的,只需要……一點點報酬。”
“羽暮我進來了!”周筱星匆忙地一推門,便看見一個女人一絲不掛地坐在床上,對着羽暮低聲細語地說著什麼,更令她驚奇的是那個女人長得跟羽暮一模一樣。
這……
“啊……真是討厭哪……”那女人轉過頭來,有些不爽地看着周筱星,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很危險。周筱星咽了口水,剛一轉身,那女人便出現在了她面前。
“晚安。”那女人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她就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她拖着長發,回到了床前,扶起羽暮下了床,同樣地站在她面前,戳了戳她的眉心。
“走吧。”話音剛落,女人便憑空消失了,彷彿從未出現過。
羽暮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眸中出現了一點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直到她整雙眼睛,都變成了黑色。
“殺……了……他……”
空闊的房間裏,回蕩着一句喃語。
正在樓下的幾人,忽然看見羽暮從上面跳了下來。
“卧槽,頭兒你怎麼回事啊,嚇我一跳!”
羽暮對此置若罔聞,徑直朝B區的方向走去。
“她去哪兒啊……”
等等,這個方向!唐曉翼衝上前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去幹嘛?你還記得下午是怎麼說的嗎?!”
他一眼就看到了,羽暮轉過頭來時漆黑一片的雙眸,以及微微上揚的嘴角。
“滾!”唐曉翼反應很快,才及時避過了羽暮揮向他的匕首。
“怎麼回事?!”其餘幾人也紛紛上前去,卻只聽見唐曉翼大喊了一聲:“小心!”
一道劍氣向他們襲來,在唐曉翼的提醒下他們才躲過去。
“她怎麼回事?”落櫻問道,唐曉翼已經回到他們幾人中間,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她不對勁。”
一擊不中,羽暮沒有跟他們纏鬥下去,而是提着長劍朝B區奔去。
“必須要攔住她!”
*
伊幽感覺身子微微往下沉了沉,不自覺往旁邊看去,白髮的女人躍上樹,若無其事地坐在了她的邊上。
“晚上好呀。”伊幽笑盈盈地說。
“晚好。”南宮迷諜點了點頭,猶豫着要不要說出口,伊幽便接話道:“我猜你有話要問我。”說罷,眸中帶笑地盯着她。
“你確實是那個小傢伙。”南宮迷諜喃喃道,伊幽輕輕地“嗯”了一聲。南宮迷諜旋即又問,“你還記得那天的所有事情嗎?”
“你不如直接問我,是否知道我的記憶被人動過手腳。”伊幽斂去眸中的笑意,看着前方交錯的樹枝和輕晃的葉子,淡淡地說。
“你不也告訴我答案了嗎。”南宮迷諜微微嘆了口氣。
“當年的事,我只記得個大概了。不過,參與過那件事的所有主要人員,情況也跟我差不多吧……”伊幽似是自我安慰地說,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緩緩低下頭去,在沉默了幾秒鐘后,沉聲道:“她的下場及其悲慘。”
南宮迷諜看着她黯然神傷的模樣,不由得輕聲道:“我會改變這一切的,相信我。”
聞言,伊幽有些好笑地抬起了頭,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誤會了,我們的‘改變’是不同的,嚴格來說,我的目標跟這裏所有人都不同。”
伊幽深吸一口氣,眼神堅決,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會讓她拿到羽之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