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如雪

林氏如雪

到了聽香苑門口,聽到屋內母親在說話,好像在斥責下人,楚逸芊想聽聽母親平日怎麼處理庶務,便打了手勢讓迎上前來的庄媽媽立在一邊,在門帘外靜靜的聽着屋內的動靜。

“莊子裏的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平日裏你上上下下的打點照料也是辛苦,我豈會不知,你跟了大將軍一場,我對你也是極其信任,莊子在你手上我着實放心。可湯知福,你叫我一聲夫人,是不是真的當我是夫人?莊子上有外客進入,你是不是該問我一聲在做定奪?大將軍身居高位,又涉及軍機要事,你跟他一場想必比我這后宅婦人更能知曉其中含義。就算我明月將軍府內,也是丫鬟婆子各個行事謹慎,生怕被人做了筏子。如今這豫郡王府管家上門來討人,說剛買的丫鬟滯留在我莊子上三日,我居然不知!湯知福,你可有話說?”

啪的一聲,茶杯重重的落在桌上,楚逸芊隔着門都能感受到母親的怒氣,這是怎麼了?

豫郡王府?前世的婆家!

湯知福之前跟着父親上過戰場的,腰受過箭傷不能做太重的活,父親將他交給母親好生安置,母親就將京郊兩個莊子交給他打理。這湯知福退下來在莊子上打理莊子雖然不比戰場上威風凜凜也有機會拼軍功,可也算有點小權,莊子上大小事務平日裏都是他說了算。他深知大將軍功高蓋主,深怕被有心之人捉了錯處,所以做事一向謹小慎微,從不仗勢欺人,又未曾娶妻生子,不存在家室刻薄下人丫頭的事情。也不知這湯知福到底做了什麼讓豫郡王府找上門來,還讓母親如此動怒?

楚逸芊思量再三,不知所以,只好繼續在門口小心翼翼的聽着,裏面一道男聲響起:“夫人息怒,屬下雖出身草莽,但有幸得大將軍賞識,雖說屬下現在不能繼續跟隨將軍上陣殺敵,可將軍和夫人對屬下照拂有加,屬下不敢忘本,更不敢忘恩負義因一己之過給將軍惹來禍端。但這次實非有意隱瞞,而是事出有因。”

那湯知福從軍中退下這麼多年還是習慣自稱屬下。湯知福聲音頓了一下,聽夫人沒有打斷,便繼續道:“當日大雨林姑娘饑寒交加發起了高燒伏在門外,被下人看到,以為死在了門口,這家門口伏屍着實不吉,所以他們急忙向屬下稟明,屬下過去之後探了鼻息還有氣,就命王婆子背她進了莊子。那王婆子照顧她一天一夜才退了燒,昨日晌午才醒過來,屬下還未曾來得及稟告,就被那周五找上門來說是豫郡王府的丫鬟丟了,屬下讓王婆子去問那林姑娘,她說…說不是郡王府丫鬟,是來京城尋親的,那日在街頭被豫郡王世子周彥從京城地痞手中救了出來,卻又想收她進府…屬下想着這兩日等林姑娘好一些就帶她來拜見夫人,後續事宜還需夫人定奪,沒想到今天夫人就知道了。”

周五?周彥的長隨。林姑娘?林如雪!楚逸芊頓時想起來了,這林如雪前世確實是在她大婚之前進府的,不過也不是通房,只是在書房伺候了近兩年。在楚逸芊婚後才被周彥開了臉抬了姨娘。尋親也是真的,抬了姨娘之後,周彥才幫她認了親,是工部侍郎林浩文的孫女。林浩文的庶子林文彬在郴州任職,那年水患救災染了時疫,林文彬的妻子馬氏衣不解帶侍疾也被傳染,雙雙病逝,只留下十四的女兒林如雪帶着倆半大丫鬟進京尋親。

那林如雪是前世在郡王府為數不多與楚逸芊能聊得來的人,對周彥態度冷冷清清,不爭不搶,整日安安靜靜呆在自己院子裏。只可惜紅顏薄命,比楚逸芊還早去幾年。

現在看來,那豫郡王府肯定一早就知道了林姑娘身世,又想拉攏林浩文,又礙於林如雪身份不夠顯要,也不知道怎樣敷衍拖延,生生等抬了姨娘之後才假惺惺的幫她認親!怪不得林如雪一直對他疏離冷淡。如此看來,周彥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只是沒想到當年林如雪進郡王府之前還有這樣的因緣際遇!想來當時母親也是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所以將林姑娘交給郡王府,才有了後面的事情。如今既然林姑娘還沒有進郡王府,她自然是能救則救。這樣想着,楚逸芊笑意盈盈的掀帘子進了門。

“母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生這麼大的氣?仔細氣大傷身呢。”楚逸芊安慰了一下母親,站在母親身後給她撫了撫背順氣,又轉頭問湯知福:“湯管事,剛剛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的那個林姑娘多大了?打哪兒來的?怎麼一個人尋親?尋什麼親你可知道?”

夫人李氏聽女兒這麼問,皺了皺眉:“芊兒,那林姑娘既然被豫郡王世子所救,怎會又無故跑到京郊?如果她真是尋親,去求那世子,郡王府自然也會替她尋親。如今你父親在京中述職也呆不了很久,事務又繁忙,我們將軍府平時在京中走動又少,真幫她尋親,也未必能幫得上很多。”。

湯知福立在一邊,未曾言語。

楚逸芊嘆道:“母親,我只是好奇問問,如您所言,既然被周世子救了,怎麼又冒雨跑到了京郊?是她未曾對世子說她尋親,還是那周世子不願幫她尋親?”

李氏氣急:“芊兒!”

楚逸芊低眉順眼道:“母親~我只是好奇,真的只是好奇~每天拘在家中和妹妹們玩耍,都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麼樣了,好容易聽到湯管事說起這麼件事,就想問問清楚~母親莫氣,莫氣~”

李氏聞言不由得好笑,心想到底是個孩子,難得聽到外面的事情,只是她一個小姑娘能想到的,李氏自然也能想到,不深究只是不願意插手而已。罷了,既然女兒好奇,就讓湯知福再說說也無妨。她抬眼對湯知福說:“罷了,把詳細情況稟來。”

湯知福聞言不卑不亢道:“回夫人和大小姐,那林姑娘對王婆子說她叫林如雪,年方十一,父親叫林文彬,任郴州刺史,去年水患治水時與夫人雙雙染了時疫病故,祖父是林浩文,進京尋親只帶了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鬟,遇到混混生事時走散了。”

湯知福想了一下繼續道:“王婆子也曾問過林姑娘,為何不請周世子幫忙尋親,那林姑娘說,周世子說她一無信物二無憑據,貿然認親只怕不妥,那工部侍郎林浩文與郡王爺平日裏無甚交往,讓她先進郡王府,日後再想辦法安排他們相認。周世子把她安置在客棧,說三日後帶她進府安置。那世子只留了一個老媽子伺候就走了,林姑娘想早日歸家,便趁那老媽子睡着偷偷跑出來了,誰知一來二去跑錯了方向,就跑到了京郊。這是不是實話,屬下還未曾去打探,還請夫人示下”

果然如此!楚逸芊雖然剛剛已經想到是周彥故意推諉,卻沒想到他連借口都這麼敷衍。之前只以為他雖然自私,頂多只是利己歡愉主義者,卻原來還是高估了他。想來他是打着性格不羈的幌子,結識各路英才。這位世子后宅的妻妾也是各種顏色齊開。從將軍到侍郎到刺史乃至商賈大戶的秦淮王家,江湖世家涿州風家,各色美人皆有,又不見他專寵哪個。如是,外面人都說他行事洒脫不拘一格,想來也是他特意小心經營的形象吧!只是不知道他這麼下工夫培養人脈是為什麼?豫郡王是習爵,一直是個閑職,用不到這麼多人。那他在做什麼?難道…他在偷偷支持哪位皇子?

楚逸芊低頭思量,想到剛剛湯知福提到的林如雪如今的年齡又一驚,這林如雪如今剛剛十一歲,自己才九歲。前世自己及芨后嫁入的豫郡王府,也就是說這些本來應該是三年後才發生的事情!為何會提前?不管了,先應付眼前事。

楚逸芊斂了心神,柔柔的對母親道:“母親,湯管事做事素來有分寸,再者說來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饑渴交加還發著高燒倒在地上,即使是在將軍府門外,想必母親也會救她一救。至於那豫郡王世子為何如此行事那也是他郡王府的事情,左右不能怪在我們頭上。既然已經讓林姑娘住在莊子上,且她也退燒清醒了,不如就請郡王府周五和林姑娘見個面,是馬上走還是再休養兩日再行離開也請他們當面說清楚。如若林姑娘真是來尋親,日後也為父親結了一段善緣,如若她是周五說的只是郡王府的丫鬟,我們幫郡王府照顧了幾日不圖他言謝,斷沒有上門拿喬的道理。母親也說了,父親手握重權所以將軍府低調行事,但那是母親識大體為父親着想,絕非我將軍府膽小怕事,可任人隨意構陷。”

一番話說完,楚逸芊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幾口。再抬頭就看到母親一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我的芊兒長大了,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了。”

楚逸芊心道壞了,自己現在不過九歲,之前一直天真爛漫,這番話說了母親可能會感覺奇怪。於是笑着嗔道:“母親,尚書府的婉容姐姐經常告訴我,遇事不能只想自己,那是小孩子心性。這以後呀凡事要替府里想着,不能給父親丟人,還要替母親分憂,婉容姐姐還說,她明年就要跟尚書夫人開始學習打理庶務了呢~”

李氏笑了:“你呀,就該和婉容丫頭多走動,那丫頭是個好的,不愧是尚書府嫡出小姐。”

說完轉向湯知福:“罷了,今日將軍在府中,這事情你就去向將軍稟告吧。”想了想又說:“大小姐說的也不無道理,你稟明原由之後也將芊兒的話一同回了,看將軍怎麼說,這就去吧。”

湯知福應了,退後三步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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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恨總成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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