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老樓
南京，成湯的老家……
說是老家，其實也沒有什麼人了，只是看看自己小時候住過的房子，懷懷舊而已……
……
當然了，現在的城市建設，什麼舊城區改造什麼的，很多樓房，還沒有達到使用年限就被拆除了，然後再建新的，因為有什麼GDP什麼的，……
像我上中學時候的校舍，九幾年吧，是我上初中第一年時才剛剛建成的新樓，一切全都是新的，後來我畢業以後，有次想回母校去看看，也忘了是哪年了，總之是還不到十年的時間裏，結果發現，學校那時候的樓已經全拆了，又蓋了更新的校舍，……我上課的那個樓，建成使用還不到十年……，
心說怪不得做夢時總會夢到那個樓呢，原來它已經死了，給我託夢呢……
……
成湯家的老樓，是八十年代初建成的老式樓房，在舊城區改造中，原本也是難逃一劫的，但是因為它是屬於幹部公寓，所以在拆除的計劃上就被安排的比較往後了，
然後等到附近其它的老樓都已經拆完了的時候，再想要拆它，已經沒有錢了，拆不了了……於是沒有辦法，又下達了什麼新的文件，說，舊城區的改造就到此為止了，保留下來的老樓，還沒有達到使用年限的，就先維護保養一下，繼續使用吧……，再加上這一帶都是幹部樓，施工用料標的准都挺高的，蓋的時候都比較結實的，地基都打的穩，本身老樓的質量也比較好，再使用個幾十年也不成問題……
總之就是陰差陽錯的，他們家的老樓沒有被拆掉，……在一叢叢新樓的夾縫中間，成湯又見到了自己兒時的故居，一棟乳白色外牆的，東西走向，座北朝南的老式公寓建築，
……
老樓啊，……周圍的街道已經全都變了樣了，只剩下這個老樓了，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成湯忍不住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
叫說樓房裏的走廊和樓梯么，一般大體是有兩種，一類是在建築內部的內樓梯，另一類是一面依附在建築物的外牆上的，另一面是臨街懸空的外樓梯，……內樓梯在公寓單元樓里多見，一個單元一個樓梯上下，樓內有幾個單元就有幾個樓梯，……而外樓梯往往和外走廊同時出現，一般是那種教學樓，宿舍樓，辦公樓，單身公寓之類的建築，那種由長長的走廊連接着多個單間，廚房廁所公用的筒子樓，當有臨街的外走廊時，外走廊的盡頭或者中間部分往往就有外樓梯，在建築外面可以看到走廊和樓梯上的人的行走上下的，
成湯家的老樓，剛好這兩種樓梯都有，……當然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現在有很多的大樓，也是除了正常使用的內樓梯以外，樓體的側面還有一條外樓梯，一般是用作防火通道的，
說來有些怪了，成湯家的老樓，是屬於單元樓的，一排一共八個單元，所以自然是一樓有八個獨立的門洞，連接着八個內樓梯上下的，……但是奇怪的是，它的內樓梯的樓梯間，雖然是封閉式的，但是是凸出於建築之外的，從外面看，就是建築部的整體外面，凸出來了幾條稜線，也就是各組樓梯的樓梯間了……然後在三樓以下的樓層，每層還有一層凸出來的外走廊，
然後還有更奇怪的，就是，上面這個凸出來的樓梯間么，每隔一層，樓梯的緩步台這裏就有一個門，推開門，外面是一個露天的小平台，連接有一部外樓梯，左右各自向斜上和斜下方，伸出一條外樓梯，……從左手邊，準確的說是與東側的下一層樓的一單元的平台相連，斜着的，當然有些樓層的外樓梯因為年久失修，已經因為各種原因拆除了，但是多數的外樓梯還是保留着的，可以走，……
也就是說，想要上樓有至少兩種方法，或者從單元門洞的內樓梯上去，也可以從外面的外樓梯走，
想像一下吧，這個樓從外面看，同一層樓有橫向連通的外走廊和外梯梯，像是筒子樓，但是進去以後，才發現實際是單元樓，裏面是縱向單元的內樓梯間，很奇怪的這種結構，……而且因為有外樓梯的存在，遠遠望去，所以看起來斜掛着一條條綬帶似的，
而且這個樓啊，因為是臨街建築么，剛好外面的那條道路又不是直的，而是拐了個彎，所以這個樓建得，也不是一條直線，而是西側的一二三單元是向外凸出的，東側的四五六七八單元則是直的，有點兒像一個變形的“7”字，或者北斗七星排列的形狀了，……總之是就是很特別的造形了，反正成湯見過的樓，一共只有兩棟是這樣的結構，就是他家前後院的這兩座，別處再無見過類似的，
……
看看這裏一家一戶，似乎都有些認識，卻又是很陌生，
……
成湯家的老房位於樓東側六單元門的五樓西側，家裏有好幾間屋子，……記的小時候，每次回家，上樓時總是喜歡先在三樓的緩步台那裏停一下，然後推開那個小門，從那裏的平台向樓下望一會兒……，他又在重複當年的動作了，
向樓下一看，還能看到樓下兩個長方形的池子，那是他兒時遊戲的地方了……東側的是水池，原先裏面全是淤泥，還養了荷花，是個荷花池，後來因為有一個小孩溺死在了裏面，就給填上了，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來原先荷花池的輪廓，……西側的則是沙池，是供兒童遊戲所用的，
想起來從前兄弟幾人在那裏玩沙子，堆沙堡的情形來，成湯一個快四十歲的大男人了，在那裏放聲痛哭，……平時他作為單位的領導，在下屬面前怎麼的也得要保持個形像，也跟本就沒地兒去哭，
正哭着呢，從外那裏走廊一個白頭髮老頭搖着蒲扇走來，看看樓梯那裏的成湯，……看了一會兒，說道，哎，你是不是成隊長他們家的老四？
成湯擦擦眼淚，回過頭來……，已經二十多年沒回來過了，這老頭還能識出自己來，肯定是熟人鄰居，也說不定是當年父母的同事，但是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
……
“你爸媽身體還好么？”
“都不在了……”（成，搖頭，）
“噢……那你們哥幾個呢？現在做什麼呢？”
“都沒了……，就剩我一個了……”（成）
……
看樣子，當初自己家發生的事，因為消息的封鎖，甚至連很多鄰里都不知道這家人哪裏去了，還以為是搬走了呢……
臨走，成湯又回頭說，
“大爺，我回來的事兒，別告訴別人……”（成）
“我懂……”（點頭）
……
至於自己家所在的五樓，他也有去看過了，……但是原先自己家住的那個地方，現在住的則是幾個流里流氣的“現代派”青年，把自己原先的房子給弄得，改造成到處是很“潮”的那種花花綠綠的裝潢，還用音響放着那咱刺耳的搖滾樂，自己原先的房間早就已經面目全非了，……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沒什麼好看的了，於是就又回到了三樓緩步台這裏……
……
已經走開好遠了，成湯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自己兒時的舊居，那灰白的老式的樓房，帶着外樓梯的老樓……
再見了，我的老家，也不知道以後還沒有機會再見到了，
……
（20230204最近一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