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回歸
五點半的深秋,天還是黑的。李清慕撐着傘弓着身子就着昏黃的路燈往學校趕。
下雨天,又跟老媽扯了幾句,等她磨磨唧唧到校門口時,門口值班老師和今天的護衛隊已經離開,只剩幾個被抓包的走讀生被門衛室的大叔堵在那狼吞虎咽。
李清慕縮着脖子收了傘,輕手輕腳的往裏走。
“站住。”
門衛李老頭聲如洪鐘。
“嘿嘿,李大叔早啊!”
呵呵,笑得歡實我就不查你了?
李老頭顯然吃夠了這一套,黑着臉朝她走過去。
這些走讀生是真越來越難管了,學校三令五申不準外帶食物,一個個充耳不聞。眼前這個更是個慣犯,偏還囂張的每天帶個大包,弄得他想放水都難。
“又帶餃子?別藏了,韭菜味兒都飄出來了。老規矩,跟他們一樣站門口吃完再進去。”
什麼鼻子,包了兩層,還能聞出來?
李清慕一臉委屈,“您別冤枉我,明明是旁邊那同學的韭菜餡兒餅。您都教育我那麼多回了,哪還能違反學校紀律啊。咯,包里是我同學的葯,登記過的,您查下,高三四班俞幼歡。”
李清慕說得一臉誠懇,一邊又大方的將右手邊的提包打開往前遞了遞。
包里一目了然,兩本書和一瓶黑漆漆的葯。
俞幼歡吶,這名字最近幾天在三中頗為響亮。捨身救人的胖姑娘嘛,李老頭顯然也聽說過,掃到手邊的記錄本果然有登記,於是點頭放行。
李清慕挺直脊背將手裏的傘握緊了些,護着書包朝三樓教室跑去。
下雨天,早操改早讀,黑漆漆的夜色里整棟教學樓燈火通明。
李清慕卡着最後一分鐘衝進教室後排。英語老師微微抬頭看了眼,低頭繼續看教案。
得,讓忽視來得更徹底些吧!
三中屬職高普高混合,排名靠末,聚集於此的學生除了成績不佳還是成績不佳。往日班裏那幾個所謂的優等生也不過是矮子裏面拔高個,奮力一搏或有上二本的可能。
如她這般常年在及格線上掙扎的渣渣,只要不影響到班裏的那幾個矮高個,遲到什麼的大多老師並不在意。
李清慕對此就更不在意了。也就是礙於初中學歷實在低微,又年紀尚小,很多地方不招童工,這才在高中耗着,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浪出了校園。
這點兒能出現在這裏,完全是因為一大早就被老媽叨叨着從被窩裏拎起來送葯,否則怎麼也得磨蹭到正式上早自習再來。
太早了,腦子都是糊的,能記住啥?
結果,她難得早到,旁邊座位卻是空的。
“呵,英語課代表不來上英語自習,夠膽!”
暗贊一聲,李清慕像往常一樣,順手擦了兩人桌椅,一屁股坐下,才悄摸將藏在傘里的早餐偷偷塞進俞幼歡的課桌里。
啪嘰一聲輕響,一封粉紅色殼的信從課桌里掉出來。封面四個剛勁有力的大字頓時叫李清慕心口一緊。
李清慕收!
這難道是,情,書?
老天這是終於開眼,慧眼識珠的良人出現了嗎?
都說字如其人,瞧這筆力,模樣肯定差不了。
識貨肯定是識貨的,只是特么極有可能是個沒戴眼鏡的近視眼,這種東西居然也能放錯位置。
罷了,先看看誰特么這麼不開…額,有眼光。
李清慕心驚膽戰加心慌意亂的抬眼一掃,教室里前三排讀書聲朗朗一片,往後不是帶着耳機聽歌就是豎著課本趴在桌上補覺。
很好,安全!
丟了本筆記壓到信上,李清慕彎腰一起撿了起來。豎起英語課本,抖手拆信。
我回家了,勿念!俞幼歡。
“……”
靠,靠,靠!
什麼鬼,胖歡搞什麼?寫個小紙條的事用個信封裝起來她忍了,特么還特意選個粉色是幾個意思?瞌睡蟲都讓她給折騰沒了。
回家,就她那半殘的腿,不想要了?
逃學,她可真敢。
換了往常,逃學這種事兒,體肥膽不大的俞幼歡肯定是不敢的,畢竟找家長寫檢討什麼的實在麻煩。
可若一個人只剩三天的壽元,那逃個學還能算個事兒?
於是俞幼歡果斷逃了。
從學校后牆翻出來,沿建平大道只走了五百米,她攔下一輛摩托車。兩人談好價錢,瘦弱的摩托載着兩個總量將近四百的胖子朝城外奔去。
天微微泛白,秋風裹着白霧盤旋在眾山之間。
出了城郊從下水平起往上,山路越走越狹窄。摩托車左繞右拐的選路,還是難避顛簸,俞幼歡那身肥肉被顛的直顫顫。
看着記憶里越來越熟悉的景緻,左腿的劇痛時刻提醒着她,這不是夢,她真回來了。
是執念嗎?應該吧!
在過往的十多年裏,若說還有什麼是不能釋懷的,俞幼歡想應該是跟那個男人離開前,老太太爬上門口那顆歪脖子核桃樹,為多看她一眼而摔下樹的場景。
那一天,她走的洒脫,滿心都是即將展開新生活的歡喜,以致完全忽視了老人含笑的眸子裏深深的不舍。
仔細想其實她是看懂了的,只是不安分的心讓她選擇了無視。
奶奶沒說再見,只叮囑她,要好好的。
剛到南邊,俞幼歡一心忙着討好施晴,後來被逼着減肥嫁人,遠在千里之遙的奶奶已經被她塵封到了心底最角落。
只半年光景,她就從那個男人口中聽到了老太太病逝的消息。
悔意大概就是從那一刻起,深深刻在了骨子裏。
而今老天終於有空眷顧了她一回,讓她又回到了這片貧瘠的故土上。
想起死前那一幕,她撫上左手腕處夾在肉里已經變了形態的手鏈,俞幼歡笑得苦澀又滿足。
能說什麼了?自己傻又貪婪怎麼能怨社會。
仔細想來,由她來煉製靈器這件事,舒依妃應該早有預謀。
畢竟早在襄州城時,兩人一直實力相當,差距從四階高段開始拉開,這得益於熱心的舒依妃將日常任務所得,分了大半給她。
為此俞幼歡很記恩,幫舒依妃擋了不少男人。
後來城裏關於靈器的傳說越來越多,有其他人口口相傳,也有少量資料記載,更多消息來源於舒依妃有意無意的透露。
直到精神力上了2.0,異能升上六階,一份關於靈器煉製的絕密資料被舒依妃偷摸塞給了她時,一直抑制的慾望徹底燃燒了俞幼歡最後的理智。
損五年壽元算什麼,撇開那些傳說中靈器的功能,只擁有靈器本身這件事,就足以讓她不顧一切。
十年了,在地星大陸,有靈器的主也不過堪堪七位。
看着那份蓋着密字的文件,那些對靈器充滿蠱惑的描述自動在腦海循環播放。俞幼歡沒猶豫,抖着手拆了封印,絲毫沒有深思為何亂世那麼多牛b的人物沒能成為地星第八、第九…
被噬金蟲清掃過的世界,尋找載體不易。俞幼歡拿出了那根藏了多年的手鏈,那是十七歲時,奶奶送她的生日禮物。
耗時三天,終於在精神力和靈力雙雙枯竭前這根跟了她數年的手鏈白光微閃,靈氣涌動,形態不在是細而灰黑的模樣。
然而白光還未散盡,一根土槍便穿胸而過,欣喜的笑容永遠定格在了俞幼歡嘴角。
死,對於亂世里的很多女人來說是解脫,可惜她一直缺乏自己動手的勇氣,這麼算來她該道聲謝的,可算計和背叛到底佔了上風。
不過一想到舒依妃又是提供靈石,又是找資料,這般耗費心力,終了靈器煉成卻被她帶回到了十年前,俞幼歡就釋然了,竹籃打水一場空莫過如此。
何況與她而言,比起解脫和靈器,時光逆流的三天才是她最大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