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秦氏
“吵吵吵，老大媳婦，你是要號喪怎麼地，老太婆我還沒死呢！你嘴裏不乾不淨的在說什麼！還不快給我滾過來！”
就在李玉梅賣力表演，張桂心幸災樂禍看熱鬧，林惜月氣得身體發抖的瞪着李玉梅時，一聲中氣不足，還略帶虛弱的叫罵聲從前院正房打開的窗戶中傳來。
本來林秦氏正靠在炕上假寐，突然聽見後院傳來一陣模模糊糊的爭吵聲，原本以為又是兩個兒媳在鬧矛盾，過一會兒也就歇了，就沒打算管，反正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誰知道，爭吵聲不僅沒停，還越來越響，後來甚至傳出了小孩子的哭聲。
這下，林秦氏坐不住了。只好挪動身子打開房間的窗戶，探頭想看看情況。
但是她住的這間房間，窗戶並沒有開在靠後院的那面牆上，而是在側面，所以廚房門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看不見的，但是聲音還是聽得見。
於是，李玉梅對林惜月母子三人那一聲聲抑揚頓挫的咒罵，完完本本的被林秦氏聽了個正着。
李玉梅原本坐在地上正罵得起勁，尤其是當看見左鄰右舍都有人探出腦袋出來看熱鬧，就想着怎麼把髒水徹底潑到林惜月母子身上。
還沒來得及表演，就被林秦氏的一聲叫罵聲驚得一個激靈，略顯豐腴的身子，條件反射的‘嗖’的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的心虛和不安。
但是婆婆開口叫人了，她也不敢不去。
針對小姑子母子，她私底下也在相公那裏旁敲側擊過，雖然林家棟沒正面說同意，但是也沒反對，她心裏就有數了。
但是對於婆婆，她知道相公還是比較孝順的，如果在她和婆婆之間做選擇，相公肯定是站在婆婆那邊，所以她再撒潑，對於林秦氏還是很犯怵，輕易不敢頂撞。
李玉梅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狠狠的瞪了林惜月母子一眼，故意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抽抽泣泣的往正房走去。
張桂心見狀，嘴角隱蔽的翹了翹，也趕緊進廚房將灶台里的火壓了壓，保證鍋里的粥不會燒糊，就急急忙忙的往正房而去。
只一會兒，整個後院就安靜了下來。
林惜月重新蹲下身子，將蕭天傲拉過來，仔細看了看他腫的像饅頭一般的臉頰，剛收回的眼淚，又唰唰唰的開始往下流。
蕭雲夕抬手撫了撫額頭，心裏腹誹‘我的娘親?，現在不是應該先給這個小蘿蔔頭找東西敷敷臉，消腫么，怎麼就只會一直哭啊？’
就在蕭雲夕準備開口提醒林惜月的時候，張桂心去而復返：“小姑子，娘叫你們去正房一下。”說完，也不等林惜月答應，就轉身回了前院。
林惜月低頭看看蕭天傲，又摸摸蕭雲夕的頭，說道：“夕兒，你先和哥哥回房去休息吧，娘去一下你外婆那裏。”
“不要，我要和娘一起。”蕭雲夕伸手抱住林惜月的大腿，抬起頭，故意裝着害怕的樣子，瞪着眼睛看向林惜月。
“偶，偶也要和郎親一，嘶…。一起。”蕭天傲見狀，趕緊抱住林惜月的另一條大腿，口齒不清的表示。
林惜月看着兩個孩子一副擔心受怕的樣子，心一軟，只好一手牽着一個，快步往前院而去，並沒有看見低着頭的蕭雲夕嘴角微微翹了翹。
哼！蕭天傲的小臉被李玉梅打成了豬頭，不帶去給林秦氏和大家看看怎麼行？就算不能因為這件事把李玉梅怎麼樣，至少也要讓林秦氏直觀李玉梅私下是怎麼欺負她娘親的，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很快，三人轉過後院與前院連接的廊道，走進正房，再穿過正中的堂屋，撩開門帘進了位於堂屋左邊的那間屋子。
三人一進來，原本坐在林秦氏床前抽抽噎噎的李玉梅，立刻停了下來，不情不願的站起身，走到旁邊的一張凳子上坐下。
這時，蕭雲夕也將整個房間打量完畢。
一張寬敞的大土炕砌在進門對面的那邊牆，牆上開着一扇大窗戶，分兩扇窗門，木質的窗棱上糊着泛黃的下等紙。這時只有一扇窗門用木棍撐着，窗外的微風時不時吹進來，讓整個屋子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幾個箱籠整齊的碼在大炕的一端，除了林秦氏身上蓋着的一床薄被，剩下的，也都整整齊齊的折好放在箱籠上。
屋門的左右兩邊，各放置了幾張長木凳，除了一大早出早工下地去了的林家棟和林家梁不在，其餘的人都坐在凳子上，大房一邊，二房一邊。
大房的林玉謹手中拿着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好像把自己隔絕在人群之外，任屋裏鬧哄哄，他也好似一點沒受到影響。
至於林玉慎和林玉嬌，則分別依偎在李玉梅身子兩側，同仇敵愾般警惕的看着林惜月幾人。
二房的林玉言手上也拿着一本書，但是卻沒有看，反而帶着點擔憂的目光，時不時看向蕭天傲的臉。林玉美因為才五歲，可能還沒怎麼睡醒，正窩在張桂心懷裏，點着小腦袋打瞌睡。
“娘”
“外婆”
“外嘶…。外婆”
林惜月拉着蕭雲夕和蕭天傲走近炕床，先後給林秦氏問好。
林秦氏本來正煩李玉梅，所以閉着眼假寐，聽見聲音，急忙睜眼想林惜月幾人看去，不料，一睜眼就看見了蕭天傲那張腫得像豬頭的小臉“哎喲，傲哥兒的臉這是怎麼了？快點過來讓外婆看看！”
蕭雲夕抬頭就看見一個身材瘦小，頭髮花白，上身穿着深藍色棉布卦衫，下身蓋着一床七層新的藍碎花被面的薄被的五十歲左右的老太太，正掙扎着想起身來拉蕭天傲。
“娘，您別動，快躺下，朱郎中說過您這病要卧床靜養，不能下地，也不能着急的。”林惜月見林秦氏的舉動，嚇得急忙放開兩個小包子的小手，上前扶着林秦氏，輕輕的將她半起的身子又按回去。
林秦氏雖着急，還是順着女兒的手躺了回去，抬手輕輕拍了拍林惜月的手背，溫和的對林惜月說道：“娘沒事，都是老毛病了，不礙事。”
說完又轉過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坐在一旁裝着沒事的大兒媳婦一眼。
雖然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剛才也只是聽大兒媳婦一個人在這裏委委屈屈的叨叨半天，左不過就是說兩個外孫的壞話。
但是現在一看傲哥兒的臉，就知道她說的話水分不小。再加上剛才自己在屋裏隱隱約約聽見了不少大兒媳婦咒罵自己女兒的話，這讓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管家的這幾年，女兒在家裏過的日子可能沒有兩個媳婦說的那麼好。
李玉梅被林秦氏一瞪，原本還想繼續說點什麼，也不敢再開口。
蕭天傲臉上的傷在這兒擺着，她雖然先下手為強的搶先把廚房發生的事添油加醋的推到了蕭天傲身上，但是她畢竟也動了手，事情還鬧到婆婆面前來，以婆婆對小姑子的維護，今天這事，恐怕不好了結了。
一想到這兒，原本有點心虛的李玉梅心中有泛起陣陣怨毒，瞟向林惜月的目光帶着狠厲與怨憤。
當時在後院她看見有鄰居在觀望時，確實有把事情鬧大的意思，最好是把蕭天傲偷東西的事情傳揚出去，讓林惜月自己在這個家裏待不下去。誰知道不曉得是不是罵順口了，將平時私底下說林惜月掃把星、克夫什麼的話也罵了出來，也不知道老太太聽見多少。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的人普遍比較迷信，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自然也就相信一些不好的東西，罵人掃把星、克人這種話算是很嚴重的了，畢竟人都是怕死的，誰也不想自己的身邊有這樣的人存在。
如果只是說林惜月克夫、克父，外人興許還不會太在意，畢竟是人家家裏的事，但是李玉梅可是連當初村子發生瘟疫的事都說成是林惜月克的，這個就非常嚴重，要是傳揚出去，林惜月也不要想在這個村子呆了，帶連着林家也會受影響。
林秦氏這邊瞪了大兒媳婦，又警告的看了二兒媳婦一眼，這才轉向站一旁，一臉害怕的時不時瞄李玉梅一眼的兩個小包子。（當然，蕭天傲是真的有點害怕，畢竟剛被李玉梅打了，蕭雲夕就完全是裝的，純粹博同情。）
林秦氏滿臉心疼的讓林惜月將兩個小包子抱上炕，先是摸了摸蕭雲夕的頭，仔細打量了一番，見她除了臉色有點黃，精神還不錯，微微點了點頭：“夕姐兒這是大好了，真是菩薩保佑啊，這次夕姐兒大難不死，一定會後福深厚。”
說完，又拉過蕭天傲，小心的碰了碰他那半邊腫脹的小臉，見蕭天傲立刻皺成一團的五官，立刻生氣的指着李玉梅和張桂心，厲聲質問道：“這是你們兩個誰動的手？嗯？”
不等李玉梅開口狡辯，張桂心搶先說道：“娘，您可別看我，媳婦怎麼會做這種事，傲哥兒才四歲呢！再怎麼樣，媳婦這個做舅母的，也不會對他一個奶娃娃下這種狠手呀，那還是人嗎？”
蕭雲夕靠着林秦氏，抬了抬眼皮，嘴角揚起諷刺的微笑。張桂心果真是個心眼多的，就這麼兩句話，不僅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還狠狠的坑了李玉梅一把。
果然，張桂心話音一落，除了大房的小輩有點錯愕的看了自己娘親一眼外，二房的林玉言和林秦氏都對李玉梅投去了非常不滿的目光。當然，林玉言是小輩，不敢太過分，只是隱晦的瞪了大伯母一眼。
林秦氏則不用忌諱這些，直接伸出手指，指着李玉梅的鼻子開罵：“你這個作死的，黑了心腸，傲哥兒才四歲，你居然下得去手，剛才還好意思跑到老婆子這裏來哭，你還有臉哭？你看看你做的孽，這臉都腫成這樣了，還不快點去把朱郎中叫來給傲哥兒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