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鷹洛的父親瞟了她一眼，嘴角似嘲諷地一笑。他問鷹洛：“你要讓這個女人吵得整個宅院不得安寧嗎？”他是聽到剛才的叫喊聲了來看看的，他並不是同情被兒子玩弄的女人，只是想看看這次讓他這麼熱情的寵物是何方神聖。沒想到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東方女人。
鷹洛站起身來，將一床薄被拉開蓋在了方燦身上。
可惡的小鬼，還不放開我？方燦瞪着他。
鷹洛沒有理會她的眼神，轉身面向父親，“我今天就帶她回我的地方。”
金髮的中年男人臉上起了薄怒：“你的地方？你最近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你真的想讓皇室派人來剿滅我們嗎？你要繼承曼卡，而不是在你繼承之前將它毀掉！”
“我從來不想繼承……”鷹洛的話還未說話，就被疾步走來他面前的人打了一個耳光，臉被打的清脆聲響徹這個房間每一個角落，離他們還算比較近的方燦聽得尤為清楚，心都跟着一顫。
“曼卡家族沒有你這麼不爭氣的東西，你給我滾！”
這是近來第幾次跟父親起衝突了？他不想做黑幫的頭目，他從來不想，但是他卻天賦異稟比誰都適合坐這個位置。
鷹洛轉過身，手腳利落地解開方燦被綁住的手腳，然後打橫輕易地猶如抱起一團溫軟輕盈的棉花將她抱了起來。
方燦不知道作何反應，所以任他抱着，任他將自己抱出了房間，抱出了古堡，抱上了他的車。
“你要帶我去哪？”方燦問。
“我的房子。”鷹洛簡單地回答。
方燦感受到他身上的悲傷氣息，直覺她從他身上感受到的憂傷大概就是跟他要繼承曼卡有關，這他是不願意接受卻是不得不接受的人生么？她很識相地沒有再開口問他什麼，乖乖地坐在車座上，任他發動了車，離開了古堡，朝遠方的路奔馳而去。
“你不會殺葉天賜了吧？”方燦瞪大圓圓的眼睛，看着被自己因為無聊在車前的小抽屜里無意翻出來的一把小型袖珍槍，開口打破了車裏從開始到現在的沉默。
“當然會，如果你離開了我的話。”鷹洛笑着轉頭看了她一眼，一點也不在意那把槍此刻在方燦手裏，他任她把玩而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危險，他轉過頭繼續開自己的車，清澈的藍色的眸子變成了幽藍。
方燦舉起槍，槍口對準了鷹洛的太陽穴。
“我也會殺了你。”方燦的手發抖，連帶着她手裏的槍也發抖，彷彿下一刻就要掉落一般。她還從來沒拿過槍呢，當然更沒殺過人。
“笨女人，槍里沒子彈。”鷹洛說。
方燦就知道會這樣，怎麼可能有人讓人拿槍指着自己的腦袋而眼中卻毫無懼色呢，原來是沒有子彈。她沮喪地將槍放下來。“就知道沒那麼好運。”她嘀咕着，有些懊惱，就算有子彈，她有那個膽子開槍么？不就是開槍么，有什麼難的，她可不想真的被這個小鬼給吃掉，她愛的人是葉天賜啊，雖然那個男人為了家族的使命要跟別人假裝訂婚，但是他還是要娶她的……哼哼，要是有子彈——
“砰”的一聲輕響，伴隨着身旁少年的一聲痛苦的低喃，還有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槍發齣子彈以後的後座震麻了，方燦呆愣住了。
不是說沒有子彈嗎？！
鷹洛用沒有受傷的右腿去踩了剎車，車停在了空曠的路邊。四周是一片死寂，這裏是一處偏僻的荒野公路。
方燦見他頭靠在方向盤上，他痛苦地喘息着。他的左大腿被子彈射中了，子彈穿過了皮肉，現在大腿上是一個血洞。流出的血瞬間染濕了他的褲子，因為他穿的是黑色的褲子，只能看清褲子被浸濕了，看不見血的顏色，這讓方燦以為只是被擦傷了一點皮肉而已。
“你，你沒事吧？”
“如果你還想殺我，可以再補一槍。”鷹洛的聲音悶悶地從方向盤的下面傳來。
“我，我沒想，沒想殺你，是你說沒有子彈的……”方燦說到後面有點心虛，不過她確實沒想真的要朝他開槍，她趕忙丟掉了手裏的槍，“我，我送你去醫院吧。”
“後備箱裏有急救箱，你去拿來。”鷹洛轉過頭來，臉色蒼白。
“哦，哦，我去拿。”方燦趕忙下了車，去後備箱取了白色的急救箱。
她匍匐在鷹洛身體上方，聽從鷹洛的吩咐用剪刀剪開他的褲子，用碘酒給他消毒。
她沒想到他傷的這樣嚴重，子彈穿過的地方，能看得見白色的肉翻起來。看見他疼得快要暈過去的樣子，她的眼淚在眼睛裏打轉，淚珠很快就掉了下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笨女人，你真的不是普通的笨……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你知道嗎？”鷹洛單手捧住她淚流滿面的臉。
“我沒想過要殺你，為什麼你要逼我到你身邊來？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
“你一點都不普通，我是一輩子躲在黑暗裏不能見陽光的吸血鬼，而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但是不會灼傷我的陽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的心像天使一樣。我能愛上你嗎，方燦？”
方燦愣愣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心裏突然的心疼是什麼，這個少年到底有怎樣的悲傷的人生呢？
兩個人來到了離曼卡古堡三百里之外的這個城市的另外一端。這裏有一棟小別墅，雖說小，但是裝修得很講究，五臟俱全，除了像平常的房屋別墅有客廳、廚房、卧室、小院子之外，還有一間專門的“練功房”，據鷹洛說，他平時會在這裏練拳或者練習槍法。
屋子的裝潢後現代的風格比較濃重一些，牆上掛着幾幅塗鴉式的畫，仔細看那署名，竟是鷹洛的英文名首寫。不禁感嘆，這個天才少年，到底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這些畫是你畫的嗎？”方燦問坐在客廳沙發上閉目養傷的鷹洛，她手裏端着一杯剛剛榨好的果汁，她現在成了他的保姆兼廚師了，帶着罪疚感照顧被自己打傷了的鷹洛。這兩天因為他的傷，方燦暫時不會有什麼清白那方面的危險，她心裏暗暗想着，等葉天賜和安亦巧訂了婚，葉天賜離開了英國，她再想辦法去找他，那時也不怕鷹洛暗殺他了。自從在練功房看到腿部受傷的情況下鷹洛表演的神乎其神的槍法以後，她再也不敢懷疑他說能讓葉天賜悄無聲息地死去是假的。
“嗯。”他答了一聲。
方燦走過去將果汁遞給他。“諾，你要的果汁。”
“謝謝。”鷹洛接過了果汁，道謝。
方燦坐在了他對面，抱着沙發上的坐墊，笑着說道：“你很喜歡藝術方面的東西嘛，既會拉小提琴，也會畫畫，對文學也有興趣，如果你不是出生在黑道，一定會是個很出色的藝術家。”
“我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曼卡。”少年抿了一口果汁，說道。
“製造出來？”
“我是試管嬰兒，用我父親的精子和我不知道的女人的卵子製造出來的孩子，我父親想要一個人幫他繼承曼卡，所以我才存在這個世界。跟我同時的有很多個孩子被他製造出來，三歲后經過智力測試還有身體機能的檢測，最後存活下來的只有我一個，因為我是他們當中最優的，只有我有資格為了我父親授予的使命活下來。”
“就像你看到的，我天賦異稟，聰明，優秀，你沒有看到的，我能把別的黑幫勢力全部剷除，讓曼卡成為獨一無二的英國最大的黑幫，還能做最大的軍火****生意卻讓白道抓不到任何把柄，在黑暗的世界裏，我會成為最強的王者。”
方燦看着他稚嫩的臉龐，他冰冷的眸子裏發出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幽幽厲光，邪魅森冷。但是轉瞬他的眼眸又變得清澈明亮，有如世間最清澈的湖水。
“你不想成為那樣的人，是嗎？”
“誰會想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呢？我沒有母親，也不算有父親，只是一個工具，我的人生只有暗殺、勾心、斗角，充滿了臟污血腥，我賣的軍火讓這個世界上的硝煙多了一倍，我走私的****讓癮君子們成為人們唾棄的對象……只有在我拉琴或者畫畫的時候才能找到一些美的東西。然而，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拉出的琴聲和畫出的畫也是充滿罪惡的，我不配擁有任何美的歡快的東西，我覺得自己的毀滅也許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事情。”
方燦終於知道了少年隱藏在心底關於憂傷的秘密，但是她覺得也許她還是不知道的好，因為他的秘密讓她的心糾結起來，她不知是該憎惡這個世界的苦難製造者，還是同情他這個承受了那麼多心靈折磨得受難者。她不是能救贖人們罪孽的智者，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
在這種糾結中，方燦站起了身。“午飯時間到了，我幫你做飯吧。”
“方燦，你能在我身邊嗎？”他不想一直用強制的逼迫的手段將她綁在身邊，他想也許她能愛上他，即使這種愛上是基於同情的。
方燦回頭笑道：“呃，肚子好餓哦，我去做飯啦。”她的笑容有些假。她說著又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方燦，明天，葉天賜就和安亦巧訂婚了。”少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冷然的聲音說著她不願意聽到的內容讓方燦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