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在此間
“情況怎麼樣了？”蘇烈問道。
用眼睛去看，還不如去問，值守的鎧自然會讓他對於戰局有個深入的了解。
“蠻荒軍隊裏面的樹人以及戰象都被限制住了，不過也是因為他們沒有大舉壓上的原因。真要大舉壓上，雖然城頭的守城器械可以展開一番壓制，不過必然會有漏網之魚。”
“現在嘛，只能夠說壓力是有的，但是還沒有到盡界點。只要將他們繼續拖在城頭下，那自然可以去一次又一次的消耗。”鎧說著，他對於戰局有着清醒的認識。
問題是，蠻荒異族真的會讓他們一次又一次的來消耗么？
答案是否定的。
以前最危險的時候，長城的城頭也不是沒有被蠻荒異族攻上來過，在城頭展開一場你爭我奪的殘酷爭搶。
之前的戰鬥中蠻荒異族也不是沒有登上過城牆，雖然其中有鎧故意為之的意思在，但無疑證明蠻荒異族有着跨越城牆的能力。
蘇烈思考了一下，出聲問道：“你怎麼看？”
直覺告訴他這其中必然有問題存在。
“蠻荒異族應該在準備些什麼東西，或者說已經開始了，現在要我說的話，說不準。”鎧搖頭，他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事事料定？
話說出口，他又接着補充道：“只能夠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這些時間裏，值守的力度再加強一些吧，哪怕真的出現問題了，只要及時反應處置，那問題還是不會太大的。”
“是啊。”蘇烈點頭，將手臂伸出。
“拿槍來！”
他看了鎧一眼，一夜值守，鎧臉上雖然沒有出現太多的疲憊，但隱約可見發梢間的濕潤。
由於近蠻荒，夜裏到清晨的這一段時間露水足，所以對於值守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段比較難捱的時光，至少不會舒適。
“輪換時間快到了，你等一下回去休息吧，城頭這裏就交給我了。”
“恩。”鎧淡淡應了一聲。
“白天的話蠻荒異族進攻應該會加強，不過沒有問題，等一下趙子龍也會過來，兩名大將值守，再大的風浪也可以壓製得住。”
“恩。”鎧輕點了下頭，沒有多作回應。
哪裏有什麼不放心的？
站在這裏的每個人，都可以讓他放心，何況是一同並肩作戰的蘇烈。
再說了，真要出現什麼問題，從他的住所到城頭，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他趕得及。
身旁有近衛遞來一桿紅纓槍，蘇烈一把接過，觸手冰涼，很快便被掌心中的溫度浸染，變得溫熱。
手臂一抖，手中的長槍隨之震顫起來，隱隱有着一股呼嘯之聲。
槍尖寒芒閃爍，紅色纓簇隨風飄揚，是桿好槍。
“你留在這裏，等一下趙將軍來了告訴我一聲。”對着身旁的近衛吩咐一聲，蘇烈倒提長槍，大踏步朝前走去。
鎧嘴角抿起一道弧線，看到蘇烈這樣子，他也不禁手有些癢了。
“矛來。”他對着旁邊的親衛說道。
“是！”親衛眼中出現狂熱的光彩，立刻朝着一側置放箭矢等消耗類軍械的位置而去。
不片刻，他的雙手已經抱了一堆的短矛回到了鎧的身邊。
拿來的矛是短矛，矛桿有些粗糙，看起來像是手藝極差的匠人隨便打磨而成的，甚至還有些曲折，桿上還帶有沒有脫落乾淨的樹皮。
光看桿的話，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樹枝也不為過。
但有那銳利的矛尖在，終究讓這樹枝不再只是樹枝，而是殺人的兇器。
這是用來投擲的短矛。
矛這兵器，不比長槍，要想多簡單就有多簡單。長槍的槍桿必須選擇有彈性，韌性極強的硬木，長矛不用，長矛的話隨便削一根木棍也能夠頂用。
再往上面綁個鐵片什麼的，只要鐵片一頭足夠的尖銳，那便稱得上是長矛了。
作為最簡單的武器，同時也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武器，投擲用的短矛長城準備了一大堆。
那些正在守城的長城衛士們，有的人背後便背負着一根又一根的短矛，只要想用的時候，直接反手一抽，朝前投擲，便能夠洞穿敵人的身體。
除了手中的兵器，腰間的手持連弩，還有背上的短矛。
三種準備，哪一種單獨拿出來都可以讓人在戰場生存，全部結合在一起的話，又將生存幾率拉升到一個極高的地步。
鎧拿起一支短矛，在手裏面掂了掂，有些輕了。
用來投擲，消耗用的短矛又怎麼需要去細心的打磨？
他閉上眼睛，視野當中一片黑暗。
“怦怦怦。”
他的心臟在跳動，一下一下，規律而充滿力量。
“怦怦怦怦怦…”
在他的耳邊，又回蕩起更多的心跳的聲音，或緩慢，或急促，交織成心跳聲的海洋。
有的近，近在咫尺，來自於身邊的親衛。
有的稍遠，來自於遠一點地方的長城衛士。
有的更遠，是在心跳聲中最為微弱的那一些，模糊的，來自於攻城的蠻荒異族戰士。
鼻子輕輕吸一口氣，帶着火焰燃燒過後焦糊味道的血腥氣息。
在他眼前的黑暗中，出現了一顆顆血紅色跳動的物體，繼而延伸，紅色的線條勾勒，將一個個有些各式各樣動作的人形勾勒出來。
他什麼都沒有看見，但又看見了一切。
他聽見了許多，包括那些其他人無法聽見的聲音。
他捕捉到了鮮活生命存在過的痕迹，在此間。
手臂朝前一甩，短矛擲出，破空飛出，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聲音都沒有。
直到片刻后，才有一聲急促而短暫的呼嘯聲出現。
“噗嗤。”
城外，一名朝着長城奔跑的蠻荒異族戰士僵住了身體，一支短矛，從他的天靈蓋貫入，徑直的沒入身體當中。
他的一隻腳抬起，但再沒有力量落下去了，整個身體朝前撲倒。
在他的頭頂，可見一個深邃的圓洞，在洞的邊緣處，是紅色白色構成的黏稠液體。
“矛來。”鎧沒有睜眼，空了的手朝着旁邊伸出。
又一支短矛入手。
他又捕捉到了一顆有力跳動的心臟，它跳得比旁邊的快，比旁邊的有力。
於是，手中的短矛再一次飛出。
城外，一名舉着長刀，大聲呼喊其他蠻荒戰士進攻的百夫長突然寒毛直豎。
他感覺到了死亡的到來，周圍張望，卻沒有發現威脅究竟存在於哪裏。
最後，他不經意的抬頭，眼中最後捕捉到了那一點閃爍的寒芒。
“矛來。”鎧無悲無喜，手再次抓住了一支親衛遞來的短矛。
在此間，一個屬於他的紅黑世界。
於此間，殺戮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