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人
看着在溫泉躺得安詳的鯤，莊周有些失笑，嘴角翹了起來，溫和的笑容帶着一絲和煦的暖風。
溫暖的笑容是那種讓人一看都覺得內心也跟隨着溫暖起來的笑，尤其這樣的笑容裏面還帶着許多的故事，讓人禁不住想要去探究一番。這還是莊周還未開口的情況下，他一開口，蘇到極點。
用外面的世界很流行的一句話來說，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為莊周生猴子。
然而知道莊周的人，是清楚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再美艷的女人都不行。
他是天人。
何為天人？所謂天人，便是將後面那個人字給摒棄了之後，只剩下天字時類似天道運轉的存在。
天道無情，無欲，無求，靜靜看着滄海桑田，人世變遷。無論什麼東西都無法動搖，影響到它，連一點遲滯都不會有。
除卻現在還身為一個人之外，在絕大部分的時間裏面，莊周表現出來的，都是一種毫無人味的狀態。
莊周很清楚這樣一來的弊端，他究竟是一種什麼的狀態，又會在以後走向何方。
生而為人，人在世上是有太多的需求，慾望，情感牽絆的。無論是什麼人都無法杜絕這一點，也不能說他便不需要什麼東西，不去追求什麼東西。
如李白，放浪不羈，以酒相伴，仗劍縱歌行。誰又會知道，他心中對於故國的懷念？
每名唐人都有一樣的執念，對於盛唐的執念。
愁中更有愁滋味，每一名喜歡喝酒的酒鬼，都有兩種原因。一種是他真的離不開酒，犯了酒癮。另一種，是他需要用酒來緩解心中的憂愁。可惜，酒醒了之後，愁上加愁。於是又需要更多的酒來解愁，於是又更愁，難解的憂愁一層又一層的累積。
李白當然是後者，否則莊周也看不到他在喝蝶夢酒的時候，在一場幻夢，一場空之後那眼中含着的淚水。
用劍之人有大毅力，大慧根。可惜啊，這世間也有用再鋒利的劍也無法去斬斷的東西，不願意去斬斷的東西。
或人，或事，或物，或情，一個念頭，一份執着。
如妲己，如楊玉環，傾城傾國，只要她們願意，有無數的男人會為她們捨身赴死。然而，兩人眼中，至始至終都只有紂王，與明皇罷了。
什麼禍國殃民，紅顏禍水之類的詞語，她們也不在乎。哪怕笑得再燦爛的時候都會有一瞬間的黯淡，還在等待，等待那可能永遠都不會到來的一次相見。
又如曹操，佈局天下，攪弄天下局勢，只為大行霸道。在他眼中，謀奪天下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盡可拋棄。
意義？有意義？沒有意義？大概只有他們自己清楚，莊周也清楚。可能你所在路邊看到的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對於其他人來說都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他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卻都成為不了他。
他的蝴蝶，飛到了太多人的世界當中，在裏面自由的翱翔。每一次的振翅，都是一段人生的開始，再一揮動，扇動的風暴吹過一生，翩然飛出，身後的一切支離破碎。
看得太多終究不是一件好事情，對於莊周來說，人世已經沒有太多值得留戀的東西。該經歷的他都經歷了，不該經歷的他也經歷了，所以他是無數人。
他曾經相隨一名才情橫溢的劍客，從他的幼年到中年，走過跌宕的一生。看着他殿前獻詩，又看着他落寞離開京城，看着他縱酒放歌，對影，對月競成三人。
也曾相隨傾城傾國的美人，從民間，到宮中，一個民間的女子，成為了集三千寵愛為一身的高貴女子。看着她艷若桃李，看着她霓裳羽衣舞一曲，又看着她在戰亂中的凄婉別離。
他曾站在萬人之前，坐在天下之巔，俯瞰眾生。也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時。他還有富甲天下，也有窮困潦倒，有美女如雲，也有孤苦一生。
他是任何人，任何人卻不能成為他，他是莊周。
一個人一生所能經歷的，所不能經歷的，莊周都經歷過了。
他是天人，也只是天人，後面有一個人字。正是這個人，讓莊周坐在這裏，存在這裏，並不是成為那虛無縹緲的天道的一部分。
他還有執着，還有想要觸碰到的東西，還有存在的理由。
他究竟是蝴蝶，還是莊周？所在的地方，是一場幻夢，還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世界？他是真實存在的一個個體，亦或者是別人夢中的一個存在？
這是莊周腦海的問題，大大的問號。他知道的有很多，不知道的大概只有這一個，近乎於道。
有時候莊周真的會想到李白所說的，真實與虛假，是否真的那麼的重要麼？只要自己真正的存在過，只要你會哭，會笑，吃得下飯，喝得下水，這些都是真正存在的印記。
活着，似乎不需要得到那麼多的答案，不管得沒得到解答，都還是一樣的活着。
重要麼？
不重要麼？
對於莊周來說，是很重要的。既然他還活着，那為什麼不多知道一點東西，多得到一點問題的解答？
他盤腿坐在在防禦塔後面的地面上，將手伸出，一隻蝴蝶自虛無中翩然飛出，停在了他的指尖上頭。蝴蝶的雙翅不再扇動的時候，也有點點晶瑩的星光，環繞在這隻蝴蝶的身旁。
迷幻的色彩，讓這隻蝴蝶根本不像是真正存在的一般。
又有更多的蝴蝶出現，環繞在了莊周的身遭飛舞着，星光遍佈，有如星河。
莊周看到了，看到了他是怎麼來的，也看到了他所在的世界是怎麼來的，還看到了他的迷惑。
“名為南天的男人啊。”莊周輕輕嘆息着。
他不喜歡戰鬥，一點都不喜歡，然而對於戰鬥，莊周一點都不陌生。
那麼，想要更加靠近真實的話，只有殺出一條血路了吧？
得到一個關注，一個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機會，在那名為聯賽的戰場上頭。
前方不遠處的防禦塔轟然破碎，由電腦控制的廉頗帶着小兵殺氣騰騰的朝着莊周殺了過來。
他站起了身，身邊環繞飛舞的蝴蝶，重疊為停在他指尖上面的那一隻蝴蝶。輕輕一彈指，數只蝴蝶朝前衝出，飛向了殺來的廉頗與那些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