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仙人之姿
彼時的洛水還一無所知,因着他姐姐——也就是我的光臨大駕,洛水一邊動作輕快靈敏地準備着繁瑣的食材,一邊還氣定神閑地哼着悠揚動聽的小曲兒。本來在眾肌肉大塊頭廚餘人員的眼中都是沒那麼好做到的事情,在洛水那看似柔弱無力的手指上翻飛不停,看洛水做美食就好比看一場精彩的無演說的默劇,往往是看得眾人心曠神怡,就連回到家中回憶起廚樓洛小管家那飄逸流動的廚技都是心曠神怡的。
趁着我們萬夫樓的高冷男神“玉面郎君”黎茗的入雅座等候飯食的空檔,我也神不知詭譎地混入了在外頭大廳內正着急等待吃食的大部隊中。
“哈哈哈!萬夫樓果然美名其曰,老朽這是第一次來光顧,就已經深深愛上了這裏的一群男人了!”一名眼神笑眯眯的老頭摸着自己花白的鬍鬚,眼神很惜愛地搭在眾后廚人員。
他這一嗓子吼得整個大廳都肅靜片刻,我的眼神立馬發動,在眾人臉龐上迅速掃視過一遍,很乾脆利落地分辨出他們的儀態萬千。如流水瀑布一樣的黑色順滑長發悄無聲息地柔軟搭在我的背部,隨着我這一動作,發尾微微揚起,像極了直挺挺的流水瀑布在微風的蕩漾下吹起一個唯美的弧度。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只是女孩的眼光大多數不對勁,就連將近一半的年輕男子,望向後廚的眼光也是那麼地炙熱滾燙。想必這群人的想法都不那麼簡單!
“呵呵,老先生您言重了。”
有個氣質非凡,但行為舉止異常低調的白袍男子平靜出聲。他的聲音如空谷傳響,異常的悠遠安靜,其聲宛如繞樑不絕,聲音空靈動聽到讓人短時間地靈魂出竅。魅力如此的他卻跟卧虎藏龍一樣地窩在這小小的一畝三分地,時不時為嘈雜的大廳傳來幾聲或他本人,或樂器的動聽聲色。
大家知道他的,就直挺挺看向大廳懸空的一處小室處,果然瞧見常久空蕩的高閣有了人影晃動的樣子。
高閣四處飄窗,落地皆是純白色的綾羅綢緞,好似仙子居住的場所一般。那處離得眾人頭頂有着三人來高,可以說是眾人抬頭所望,天一樣高的地方。
白衣男子是陪伴了萬夫樓有五年光景的阿景,大名諸侯景。他背後的勢力可大得嚇人,諸侯世家在當今的清平國21年可是世襲侯爵位,至於我們的阿景雖不是家中的長子,不處於首位,但其在家中的地位,卻是一呼百應的存在。經常有各色各樣的人問過他,為什麼家裏有這麼殷實的背景,他卻來萬夫樓做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且聽聞小閣主還不重視他,就這麼放任他來這裏觀察了五年的世間百態。
阿景給出的答覆就是:“此話不妥。小閣主待我向來不薄,是在下不喜煩心事,來萬夫樓討個清凈之地的。”
阿景在諸侯家中的勢力如日中天,這也變相地導致了他在當權者眼裏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五年前,他受夠了被眾多陌生男女簇擁着追捧,難受之餘,他便動了避世之心。阿景找來萬夫樓,因着我們萬夫樓向來人來人往,沒有人會太在意來來往往的男士,倒也給他一個鑽漏洞的好機會。他提出要求,他可以不要我們萬夫樓的半點財錢,但是需要給他一個在範圍內為所欲為的特權。比如諸侯家忙起來的時候,他常常幾個月甚至大半年沒有在萬夫樓露過面,而且他有個他人默認的特權就是行事特權。他有權不答,不問,不聽,若是他人問起來,更甚至是逼問地急了,他只管一揮手中冒着寒氣的冰劍,笑眯眯地沉着嗓子答:“吾與卿同為客人,還請莫糾纏。”追問者被阿景祭出的這寶劍所嚇到,連滾帶爬地跑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有那膽子去惹一個身份比自己尊貴多了的人,那不是找死嗎?!阿景的特權多了去了,還有什麼着裝特權啊,面容特權什麼的,偶爾他忙累了,就不戴他常戴的流光銀面具了,就滿臉疲憊地着他在常穿的綾羅綢緞,面料奇特的特殊白色帶銀光的長袍,腰間掛着顯目到極致的“諸侯”淡翠色的腰牌,若說他的衣服極富有神秘色彩,那他腰間這塊玉牌,可就象徵著最高權利的特徵了。他平日沒有明晃晃地掛上自家腰牌,眾人目光所及之處便是眼前一抹銀白上的流光銀面具;而但他無意間未摘下的淺綠色玉牌就是大家在一抹白中眼前的聚焦,更何況上面的“諸侯”二字是那樣的醒目,以至於即使他摘下了面具,也向來沒有人有勇氣看向他的臉。開玩笑,這樣的達官貴人,哪裏容得下外人的打量眼神,還不得分分鐘滅了他們這些普通的小權小勢。
如果說黎茗的避世之舉讓眾人忽視了他的顏值,注意力全在他的那一把價值不菲的通身碧玉的玉扇上,那諸侯景的個人特色便是他的銀面君子以及他的達官顯貴了。
我沒有像他們一樣抬頭,而是回頭示意一旁靜候的侍者送老頭離開廚樓,順便再示意了一下清潔的意思。
廚樓侍者每天不固定,或者有來了又去的人,男人女人都有,或者有常年累月待在同一個崗位上的人,但更多的,是已經從幕前轉為幕後的精英們,是我們的萬夫樓實力的象徵,也是他們努力向上的結果。和別的小商小販不同,我對他們的要求可以說是輕鬆到幾乎沒要求,還有一點就是我是很歡迎他們把我這兒當作一個跳板的。努力地去發掘並追隨自己的優點,揚長避短,實在不行就重頭再來,再回來給他們當一次跳板,這不好嗎?!
一來就遇上了萬夫樓廚樓如神話一樣存在的阿景,以及因着忙進忙出,也被大家翹首以待的洛水小朋友,我今天被生活虐到爆裂的小心臟又被治癒了——因為有了他們在我生活里的點綴,這才讓我的生命在這般精彩。
一陣熱鬧過後,一切趨於平靜。
阿景的身份註定了任何普通人對他的企盼都是得不到的,說是有些殘忍,但事實就是這樣血淋淋。或許有些東西他的堅持是可以改變原來的軌跡的,但是他向來喜靜,那就是不願意那般麻煩,想必喜歡他的姑娘們,都是很辛苦的吧。
正如此,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對於在座的女孩子來說,也是非常殘忍的。
我順勢依靠在其中一桌女孩的旁側,面上一本正經地開口:“那個,我問一下啊,你們對洛......小管家是怎麼看的?”
我隨意垂手,右手手指搭在米黃色的樺木桌上,由觸感可以感受到餐桌的堅實程度,心中默默感嘆:洛水果然是能成事的那種人,光是這餐桌的選材用料就足以看出他對細節的掌控程度以及展露他事事料理的才能。
“洛小管家?”身穿粉白色長袍,衣領口點綴着一排排潔白小花的嬌羞女子側頭去問身旁的姑娘,她好似新來的,對這邊的光景並不熟悉,自然不知道誰是我口中問的洛小管家了。
“阿落,他就是你口中驚鴻一瞥的那位小公子呀!”一旁的身着淺紫色交領裙的姑娘打趣地輕輕撫上身旁女子薄薄的肩背,逗趣得粉白衣女子白皙的臉龐泛上粉暈,整個人顯透得越發嬌柔靈動起來。
淺紫色女子的着裝不算特別,但也算是小家碧玉的服飾了,她的臂管是兩截微微透明的收袖口,與旁人的寬袍大袖很不相同,想必是異域女子,來我們清平國作客的。因着她這衣物的別出心裁,但行動起來也着實方便,與我國子民袖袍揮動的仙氣飄飄很有不同,她的着裝顯得是那麼的英姿颯爽,女俠風範。
驚鴻一瞥,這其中蘊含得可不是單看一眼那麼簡單,那是被對方的舉止氣質吸引到之後,落在自己心底的第一印象,說是一見鍾情的代替版也不為過,雖說驚鴻一瞥大多是用於男子對女子的那種一見傾心才對。
我也被這位紫衣女子逗笑,一雙好看的眸子清澈透明的眼神染上笑意,彎成兩道溫暖的月亮弧度,我虛浮地抬起右袖輕輕遮蓋了下嘴唇,以示對對方的尊敬。
巧得是,我也只是隨意停留一桌,我今天的衣着卻也是粉紫雙色的,正巧是二位女子袍色的相加。
我隨意的抬手,兩位女子也被吸引來目光,我打量她們的時候,她們或多或少是有感知到一些的,這回便輪到我靜默地站立着,被二位女子細細打量起來。
“這位女公子這般問話我二人,想必對洛小管家是有了自己一定的看法的?”
粉白女子細弱的聲音傳來,她的聲音沒有多麼驚艷,但很好地襯托出她性格上的那份柔弱。說完這話,她的臉又紅了,微微側身對身旁紫衣女子懊惱道,“阿鸞!我就說不要來這裏吧,你看我表現得這樣差勁,你方才還一個勁兒地打趣我......”
坐在她身旁貼她很近的姑娘吐了吐舌頭,明媚地沖我揚起一個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家小姐向來這般不自信,讓女公子看去了笑話。”
我笑而不語,面帶一種神秘的微笑,沖二人點了點下巴,連帶着微微地輕身以示對二位女子回答我的感謝和尊重,沒有搭話,就動作輕柔地從二人身旁撤開。剛才二位女子為了回答我的問話,交談中途、熱騰騰的菜都被侍者送上了,她二者習慣性地拿起了潔白雕飾着銀花的筷子,都悻悻然地放下了,這說明我站在這兒屬實影響她二人太多了,也是我的失禮和無禮了。
我又腳尖一點,用了些巧力,輕飄飄地將身體送到了十步開外,就和神不知鬼不覺的飄行一樣,臉上的笑容依舊掛着最完美的弧度、保持不變。我左手滑出,輕點我左側的桌面,眼神也隨着我的動作瞟了過去:“您能告訴我,具體是什麼原因讓您來這萬夫樓廚樓的呢?”
我左手看着像是無力垂放在桌面上的,但是我眼睛看向的男子卻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力,這種壓迫力在迫使着他說出最真實的話。
二十來歲的男孩哪裏見過什麼大世面,只是被這麼一鎮壓,嚇得一哆嗦,嬌滴滴地往自己身邊的陰鬱男子身上靠,手已經很接地氣地攬上對方的手臂,就差整個人掛在人家身上了。
“我......我......”
我沖他帶着歉意地一點頭,挑了挑左眉,微笑着行了個點頭禮,一副“您請說”的樣子,小男孩這才不那麼誠惶誠恐了。
“我當然是因為廚樓的美食佳肴了!這裏的吃食別具一格,每日花樣層出不窮......”男孩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念出了他在心底打過腹稿的、義正言辭的說辭,跟被先生罰着念書一般,太假了。雖說我們廚樓確實花樣挺多是沒錯......糟糕,飄了。
“哦?”我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戲謔的表情,眸子裏儘是逗趣他的笑容,“就沒有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原因了嗎?”
“沒......有,有的。”男孩怯生生地低頭,角度從下往上抬眸望着我,這回就像被先生逮着犯了錯的小孩一樣,他這模樣,還真是讓人越看越想欺負呢。
我保持着微笑姿態一動不動,就那麼半帶着玩笑半帶着認真地看向他,小男孩都要被緊張哭了。
“好啦!我說,我都說。萬夫樓的人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擔保,就算不是總樓那邊,就單單這廚樓,絕對有五成以上的人是奔着貌美身段好的男人去的,不管男女,都是!肯定都是!”身着雪白長至膝蓋的半袍男孩破罐子破摔,還愣愣拿着筷子的雙手索性一拍桌子,這一掌拍出了他畢生僅有的那點魄力,這話一喊完,他就又回到那個犯慫的男孩模樣了。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神重回溫柔,
“你呢,你怎麼看?”我的指尖又滑啊滑,滑到了一位身着翠綠色艷麗色彩的女子面前,眼神柔和地盯住她的神情。
她許是嬌羞的性子,被我這麼一盯,臉不知不覺中就透露出一抹櫻桃紅。
“什麼......什麼怎麼看。”她有些不明白我突然的問法,和其他被問話到的人一樣,都是有些緊張中帶着小結巴的狀態。
“你就簡單說說,廚樓最吸引你的人的個人特色,我看看你說的能不能代表大眾看法。”我盡量努力去給她問出我內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這個問題的影響很大,不是於我,而是於洛水而言,影響很大。
“那......諸侯少爺,仙人一樣的感覺,他又常年在最高處彈琴吹笛的,給我的感覺就是高不可攀。至於洛小管家......”翠綠姑娘小臉又紅上好幾分,低頭蚊子嗡嗡聲一樣說道,“他,他腰真好。”說完她就害羞到爆炸地火速伸出雙手遮擋住自己的臉: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話,羞死了。但要說到個人的感覺,她也算是難得的說出了一回大實話。
我抬頭審視,發現這最後一句這麼小聲的回話,在鴉雀無聲的大廳里,個個耳尖得都聽見了,男子們還好,那表情還算是藏得住事兒,女子們個個臉紅得出奇,緊張害羞得各自眼神左右亂瞟,一副被戳中了心事的尷尬之餘就是突然上漲的羞恥心。在這樣的一個公眾場合下被人這麼清楚直白地說出自己心裏的那點兒小心思,簡直是公開處刑一樣的煎熬。
我們最最最安靜的樓閣小公主諸侯景,也就是我口中的阿景這回可終於算是發話了:“呵呵,小閣主,玩也玩過了,鬧也鬧夠了,就坐下休息吧。”
他只輕飄飄地一句話,如春風拂過一般輕易化解了眾人的尷尬,場面又回到了最初的安靜祥和。我隨意撿了個不那麼好地段的位置,我猜着這明明暗暗的小角落估計洛水端着菜肴出來時,想要找我也得花上些時候才行。我心裏想着主意,看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坐着或吃着或小聲和旁人攀附着耳根說著悄悄話,等會兒阿洛來了,我直挺挺地站起身,他一定能在這萬千座席中,一眼瞧見了我。
我心裏這麼想着,連身旁多了個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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