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請注意
是日陽光正好。
風吹動柳葉在沙沙作響,在柳蔭的掩護下一名白得有些透明的少女身着校園制服,安靜地攏着裙子。納着流光的純色眼眸卻只是流淌着寂然,而那撲閃的翹麗睫毛如蝴蝶在翩翩起舞,美輪美奐地交替着靜與動的光景。她只是靜靜的,卻早已在看客的心中舞蹈了千百回。這位看客也是個少年,稚氣未脫的模樣惹人愛憐。而這少年的模樣細瞧起來,竟生得如是巧奪天工,精緻得似尊神像。他的目光直定定地落在河畔的少女上,眉頭卻略微蹙起,仿若有什麼事物令他不滿了。
少女雖也望着河畔對岸的河岸線,可眼神卻空靈地透了過去,像是透過一面阻礙在眺望不可到達的另一個世界。少女柳暗花明的周遭是一片寧靜,相比之下,少年身處的石墩旁就是一片死寂了。伴隨着窸窸窣窣的鳥兒覓食的聲音,少年身邊的氣氛越發地躁動不安了。終於少年還是耐不住情緒,邁出了如藕段般的腿。
“吶,我說,你是笨蛋嗎?”少年環抱着小巧手臂,八字跨步,站在少女的身側,威風凜凜。
少女不明就理地循聲回望,滿眼因思緒被打斷而產生的大片茫然:“那個……請問你是?”
少年不管不顧地繼續數落:“你看,一周五天的課,你能在這裏呆上四天半,周五中午你不在,傍晚你又背着書包坐在這裏。這樣子一看,那半天你就在收拾書包。不喜歡學習的人都是笨蛋。”
“笨蛋嗎?我?”少女怔然地出神望着機關槍似的少年,看着他櫻色的小嘴一張一合的,下意識跟着他,復讀機一樣地確認着。
“哼,你以為還有誰?”少年偏昂着小腦袋,露出他如藕般四肢樣同樣細嫩的脖頸,曲線優美的頸側着了陽光,仿若上了層淡淡的奶油金。和美術老師畫室里曾經得過國際獎的那幅畫那樣,美得令人移不開眼。
如果他不是這麼惡聲惡氣的,那麼少女就會說,他適合跳芭蕾舞了。只有高高在上的天鵝才會像他這樣高揚着這麼精緻的脖頸。雖說有些本末倒置了,應該是正因為是他,才會高揚着天鵝般的脖頸才對。
“所以?”少年不耐煩地出聲,再次硬生生扯回了少女的精神漫遊。
“有什麼不好?”少女剛剛因思緒漂浮而改為支撐體側的雙手,重新攏着裙子,她只是垂着頭,聲音似風般輕柔而過,消融在周遭同樣寧靜的環境中,了無聲息。
“什麼意思?”少年似乎很是不滿於少女總是裝模作樣地故弄玄虛,旋即單膝着地,半撐在少女面前。咫尺相隔,卻遙不可及,即使平視着,也是滿滿地充滿壓迫的威脅感,蔓延少女柔軟的心田。
少女本就不喜人,甚至於說有些怕人的心理防線,潰不成軍。氣氛中充滿着不安中帶着恐慌的緊張:“不去學校有什麼不好。和你,沒有關係吧。”有些被逼仄到失真的嗓音,明顯地顫抖着,少女原本清亮的眼眸迅速泛起薄霧,淚水在氤氳着,在陽光的照射下,少女的嬌嫩臉龐,柔弱中卻又透露美艷。
兩人都在無聲地堅持着,良久,少年才嘆息着起身拍打草屑。又靜止了半晌,少年說著就頓了頓:“吶,我說。不會……你不會是自閉症吧?我聽說這樣的孩子,就很怕上學。”少年的語氣漫不經心中帶着傲慢,可話經他口,又有些許傲嬌的意味。
“自閉症,吶。”少女輕聲笑了笑,笑聲凄涼中帶着,對學校、乃至於對這個世界的嘲諷。悲戚的氣氛迅速自她周圍蔓延,帶着獨孤一擲似的決絕。少女像是受了不小打擊般搖搖晃晃地支撐着起了聲,猛然偏過頭看向少年!那一霎那的抬頭,讓少年將少女的目光自動比擬成,像一隻受傷的困獸看向施暴者,少女對他厭惡至極。
“是!”撕心裂肺地扯喊出這再尋常不過的單音節,卻像是撕扯了少女的本就柔軟,不堪一擊的心。她忍無可忍地跑向了道路的盡頭,消失在了這方柳暗花明的世界裏。少年也驚在原處了,被自己無心間流露出的惡意,以及就剛才,自己鼻孔朝天地用惡劣地態度對少女本就脆弱的靈魂進行了一場猛烈,決絕,毫無迴轉餘地的抨擊。不是不知道惡言傷人六月寒,可自己不知道是怎麼了,不知道是不是欺負人成習慣了。自己的本意,明明是想,安慰、照顧她的情緒的。少年頓間懊惱起來,沮喪的神情間流露着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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