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九章
賞花宴畢,各家夫人攜子出宮,鍾氏帶着譚嘉月上了馬車才發現她臉上映着紅彤彤的兩個印記,她用指揩了揩,發現不是污臟。
「臉上是怎的了?」
小姑娘摸了摸臉,討好笑道:「逛園子的時候被蚊子咬着了。」
鍾氏冷眼覷她:「不過才四月,哪裏來的蚊子,實話實說,怎麼弄的?」
譚嘉月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逛園子的時候去追蝴蝶,不知怎的碰着了。」
「毛毛躁躁!」鍾氏白了她一眼,從車壁的抽匣內尋出藥膏給她擦拭:「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樣子,你在府中為娘尚且縱你,出了府若再是這般浮躁,看阿娘不訓你,你啊,就是被你二哥帶的。」
譚嘉月吐吐舌,順利混過。
在書房正看着最新的畫本的譚明之忽的打了一個哈欠,他揉揉鼻,繼續悠閑的將畫本翻了一頁。
回了府,小姑娘告別娘親后卻並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步子一拐,拐進了譚兼之的凌霜院。
譚兼之今日早早下值回來,見小姑娘守在自己的院子時詫異了一瞬,:「呦呦?」
他剛從武場回來,一身的沙與汗,走進內屋準備換衣,譚嘉月追着也跟了進來:「大哥,大哥,呦呦有事與你說!」
她笑的十分有深意,滿臉八卦的樣子,譚兼之呼了口氣,扶着她的肩將她轉了個方向:「呦呦在外面等着,大哥要換衣。」
「哦,好吧!」興緻被打斷,譚嘉月癟嘴,往外走去。
待譚兼之換好衣裳走出來,小姑娘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雙手捧着一個黛藍色瑞獸暗紋的荷包遞與他,譚兼之伸手接過,見上面綉着一棵修竹,針法細緻,栩栩如生。
「想不到幾日過去,呦呦的綉工竟大有長進。」譚兼之說著,將荷包往腰上戴去。
小姑娘卻搖着頭,笑嘻嘻的看着他:「這不是呦呦繡的,是趙姐姐托呦呦送與你的。」
譚兼之戴荷包的手一頓,抬眸愕然地看着她:「誰?」
「是趙御史家的趙姐姐,名喚趙文茵,今日賞花宴趙姐姐來尋呦呦,托我將這荷包送與大哥,呦呦便帶來啦!大哥可喜歡?」
她神秘兮兮湊近譚兼之,小聲道:「我問趙姐姐,她說她喜歡大哥呢!大哥,你是何時認得她的?」
「呦呦,休得渾說。」譚兼之面上神色變得怪異起來,他連忙將荷包取下要還給譚嘉月,小姑娘卻閃身一躲,將自己的雙手藏在了身後。
「呦呦答應了趙姐姐要將荷包帶給你的,你既然拿了,那我便不能收回。」言罷,她忙往外跑去,卻還不忘回頭與譚兼之又重複了一遍:「大哥,送你荷包的是趙御史家的趙姐姐,她喚趙文茵!」
耳邊小姑娘的恍若銀鈴的笑聲越來越遠,譚兼之看着手裏的荷包,丟也不是拿也不是。
趙文茵,譚兼之念了一遍名字,這名女子,他自是認得的。
半年前他返京途中,偶遇一名被賊人所擄的女子,那女子當時好似是被下了迷丨葯,只勉強維持着清醒逃跑,譚兼之當時正牽着馬從巷口經過,一道溫香軟玉直接撲了過來,女子迷迷糊糊說了一聲「救我」,便昏了過去。
女子身後追來兩男一女,滿臉的狡黠奸詐,當是專拐孤身女子的拍花子,其中一名男子見那女子倒在他身上,男人身形雖高卻略顯勁瘦,那人冷笑道:「小子,勸你可別多管閑事!」
言罷,三人便要上前來搶人,譚兼之冷笑,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大膽,膽敢強搶民女,他將那已經暈了過去的女子放置一旁,撲上來的三人不過被他三兩下便打倒在地,那三人見打不過便要跑,譚兼之當即將三人抓住,扭動至官府。
只那名被葯昏了女子,譚兼之瞧着卻犯了難,扭送三人到官府時,他將女子放在馬上,常人如此尚且受不了,女子趴在馬上許久竟毫無轉醒的跡象,他詢問了官府的衙役,問及可有丟了人的人家報案,衙役只道這三名拍花子當是從外地流竄至此,這女子當也是從外地被拐來的,當地並無有人失蹤報案。
無法,譚兼之只得耽擱住行程,尋了一家客棧將女子好生安置等其轉醒,只是也不知是那藥性太大還是女子體質太弱,直到第二日將近午時,女子才悠悠轉醒。
譚兼之本就是趕着時間進京,路過此處只是歇息片刻,不想遇見此事竟耽誤到現在。
見那女子醒來,譚兼之連忙上前詢問女子情況,只是這姑娘醒來迷迷糊糊,見到他驚得叫了一聲,直往床角縮。
譚兼之無奈扶額,他除了對譚嘉月能給耐性外,在北地練兵時可是從來不會有好臉色的。
「姑娘,在下並無惡意。」譚兼之只得先安撫她:「昨日姑娘遇見歹人向我求救,姑娘可還記得?」
男子的聲音十分地低沉沉穩,莫名帶着一股安撫人的力量,趙文茵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她小心掀開眼帘看去,只見面前站着的男子身姿修長挺拔,面容堅毅俊秀,一雙眸子漆亮平和,他的脊背直直挺着,彷彿一棵堅韌不拔的修竹。
「你……」趙文茵漸漸回憶起來她昏迷前的情景。她與母親從外祖家返回京城,路過此地便決定在此停下行程休息一番,不想她與丫鬟僕人上街時竟與他們走散,她人生地不熟的辨不清回客棧的方向,只得尋人問路,一個十分面善的婦人主動上前來幫忙,給她指了路后又道怕她不會走,便言自己領着她去,趙文茵當時只感激好心人,並未想太多,便跟着那婦人走。
不想婦人帶着她左拐右拐到了一處偏僻巷中,她忽的心生疑惑,忙向婦人詢問,婦人只道她家就在這附近,所去路程有些遠,便先帶她家來喝口茶。趙文茵卻警覺起來,她與丫鬟僕人出來遊玩並沒有走多久,怎的這裏就離她所居的客棧遠了?更有,這婦人道這裏是她的家,但她在外頭看去,只見院中雜葉滿地,十分破落,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隨婦人進院的步子一停,趙文茵忙道不敢勞煩,自己已經想起來路如何走了,道謝后正要轉身離開,結果卻被那婦人一把抓住,一些白丨粉直撲面上,趙文茵瞬時便覺得頭腦發昏,那婦人又忽的高聲呼喊屋中之人,道快來幫忙將其抓住,她心中大駭,忽的拼出大力甩拖婦人桎梏,轉身便跑,只此處偏僻,她又不知路,四處亂撞竟沒看見一人,心中恐懼愈深,身後不停傳來男子與女子的怒罵聲,趙文茵更是心生絕望,便是這時,前方巷口走過一人,趙文茵只感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顧的撲了過去,再之後的事情,她便不清楚了。
此時回想起來,見自己當時撲的竟是一名男子,趙文茵瞬時羞赧起來,見譚兼之看着自己,她更是眼神閃躲不敢看他,只摸着床架緩緩下床,攏了攏凌亂的發,福身向他道謝。
譚兼之此時並沒有空等她慢慢道謝,見她已經清醒過來當即追問道:「不知姑娘何處人氏,在何地走失,可記得家中地址?」
趙文茵忙道:「我並非此地人氏,昨日我與家人趕路路過此縣便在此尋了客棧入住歇息,結果我出門時不慎遇了歹人,幸得公子所救,小女感激不盡。」
「你們住的是那間客棧?」
「啊?」趙文茵愣了一瞬,見他又問了一遍,這才忙說了個客棧名字。
「走吧,我送你過去。」
言罷,譚兼之大踏步出了屋,趙文茵見他走了,這才忙低頭查看自己的衣裳,見衣衫只是略有凌亂,還是齊整,她這才舒了口氣,心中暗贊:真是個正人君子。
前往客棧的路上,二人一人牽馬走在前頭,一人急着步子跟着後頭,沒有一絲交談。
趙文茵看着前方男子挺直的脊背,囁嚅着唇,踟躕的半晌,終是快步追了上去:「恩公,我,小女姓趙名喚文茵,不知恩公姓名?是何人氏?屆時小女家人好攜禮上門道謝。」
譚兼之默了默,只開口道:「在下姓譚,道謝便不必了,舉手之勞。」
「那怎麼行,譚公子大恩,一定是要謝的!」趙文茵見他淡漠的側顏,咬唇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