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一章
【正文開始】
卯時初,天光還未大亮,宮道旁的草地間還掛着霜,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宮人們早已起來匆匆行動,行走間喘出的氣息遇冷而凝成了一團團白霧,驟然間朦朧了視線。
一個宮女拐過轉角便撞見一個男童匆匆跑來,二人險些撞上,她連忙退至一旁,跪在地上伏地請罪。
男童瞧也不瞧她,徑直往殿門奔去,宮女只見一雙綉着金絲流雲紋的獸皮製小靴擦眼而過,隨後緊跟着一雙藍灰色長靴追來,揚起淡淡灰塵。
見二人遠去,伏地的宮女這才舒了口氣。
「殿下!殿下!」
「您慢些跑,當心摔着!」
後頭追着的小太監又急又憂,此處是同德帝辦公的勤政殿,他不敢高聲呼喊,只能壓低聲音喚着男童意圖讓他停下來。
三歲的小太子人小腿短,聽他一喊,當即腳下扭了一下,好在人雖小卻身手靈活得很,下一步便又恢復了步調,跑動敏捷迅速,晏晗斂息凝神,一個勁兒沖入了殿內。
「父皇!」
正由宮人服侍着裝的同德帝晏蕤聞聲轉頭看來,見是晏晗一時驚住。
「父皇,帶我去上朝!」晏晗衝上前來,一把抓住他的褲腿不撒手。
同德帝揮開宮人,彎身看他,見他一張小臉被凍得有些發白,嘴唇都有些青,霎時冷下臉來,怒道。
「混賬!太子病體未愈,你們是如何看顧太子的!」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跟進來的小太監慌忙跪了下來,身體嚇得瑟瑟發抖,整張臉已是煞白。
「父皇,帶我去上朝!」晏晗揪着他的衣角,板着一張小臉又說了一遍。
同德帝頗感意外,伸手接過宮人遞來的外袍披在了晏晗身上,驚訝道:「晗兒今日起的這般早,當真想讓父皇帶你上朝?」
太子一向好動坐不住,但自從九日前發熱再醒來后,人卻沉寂下來,時常一人獃獃坐着,雙眼放空出神,嚇得皇后以為他燒壞了腦子,急得哭了好幾次,但後來太子又好似恢復了正常,卻是不再像從前那般又耽於玩耍,而是多次前來崇政殿尋同德帝,但只待着什麼也不做,再之後便是纏着同德帝讓他帶着上朝,問其原因卻又不說,他本以為又是太子頑劣,一時興起,不想今日竟起那麼早來此堵他。
「嗯。」
晏晗板着小臉重重一點頭。
同德帝怪異的看着他,見他顏色堅定,伸手讓宮人重新來整理衣着,低頭見晏晗仍看着自己。
「為何?」
晏晗又是沉默不語,直直盯着他。
他嘆道:「也罷,去備御攆,太子病體未愈,受不得風。」
他倒要看看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總管太監海公公應了聲是,轉而吩咐下去,晏晗攥緊拳,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精神奕奕的同德帝,眼眶泛起了淡淡紅意。
文德殿內。
文武朝臣左右分立,雖都默不作聲,但皆是各懷心思,心中算計着早朝要稟報討論的各項事宜。
但其中一人卻是心思不在這上頭,他微微斂目頷首,梁冠上下點着,耳畔的纓子隨之晃動,一旁的御史撇了他一眼,那人忙又打起精神來,一臉肅容。
隨着典儀一聲高呼,同德帝牽着小太子走入殿來,一時間朝臣詫異紛紛,各自前後對視了一眼,皺着眉頭疑惑。
晏晗緊盯着下方站着的群臣,雙眉緊皺,小拳頭攥得愈發的緊。
隨着眾臣稽首完畢,開始與同德帝議事,晏晗雙目在群臣中逡巡,熟悉的面孔很多,但他最想找的那個卻不在。
他不禁心生鬱氣,氣惱的往邊上一錘。
同德帝聞聲停了下來,喚了他一聲,「晗兒?」
晏晗回過神來,慌忙垂下眼,掩住其中的氣惱,又有臣子站出來說話,將同德帝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
「陛下,臣等有奏,」武臣群中一個臣子站了出來。
他手持笏板,禮行的恭敬,眉目間卻帶着些許輕蔑,憂心忡忡道:「今已入冬,西山大營將士所需的棉衣卻還未到位,冬日寒寒,將士們唯恐要受寒啊!」
同德帝面色一變,「兵部,怎麼回事!」
被點名的兵部站出一人,正是兵部右侍郎陳修,他垂着一雙八字眉,頗有些哀怨:「回稟陛下,眼下入冬,各部繁忙不已,兵部政務大事繁多,稟至內閣卻也一直積壓着,故而這等之事便……」
他一頓,不待同德帝發聲又接着道:「微臣當即吩咐辦妥此事,定不然將士受寒。」
同德帝黑着臉,卻無法再訓。
陳修說完,又接個一個一個臣子站了出來。
「陛下,河北之地從夏以來,些少有雨,知州稟報,治下數縣恐有旱情……」
「陛下,越地山匪猖獗,已有許多過往之人遭受劫掠,死傷多人……」
「陛下!」
「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