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誅心之言
自古以來，最腐蝕男人心智的就是美人。
周朝七百多年，周幽王為了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最終導致周朝走向沒落。吳越之戰，吳國以西施腐蝕吳王心智，最終造就了三千越甲可吞吳的神話。
然而嬴政不是周幽王，更不是吳王夫差，他或許也愛美女，但卻不會為了美女放棄自己的終身志向。
但嬴政也有嬴政的弱點。
當嬴政創造的奇迹越大，擁有的東西越多的時候，他就越不想放棄這一切。
所以他開始追求長生不老。
在這個世上，能夠腐蝕嬴政志向的東西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永生。
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希望，嬴政都不會放棄。
姜珝在前世就已經知道了這一點，為了瓦解嬴政的內心，姜珝編纂出了所謂的修仙六境。
為了讓這修仙六境更顯真實，姜珝還將自己前世看過修仙小說中的內容也記錄了下來，有的是隨筆，有的是後人筆記，也有的是姜子牙最初的想法。
一連十幾天，姜珝都宅在府內修仙。
想要讓別人相信修仙六境是真的，姜珝首先就要做到自己深信不疑，並且將這秘密嚴防死守，絕不能讓人知道。
在咸陽過了第一個年，姜珝一如往常的低調，整日宅在府中不見外人。
當然，咸陽城內也沒有人會拜訪姜珝。
咸陽宮。
“姜珝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麼？”
嬴政已經不是第一次問出這個問題了，自從姜珝到了咸陽，每隔幾日總會問一遍這個問題。
“啟稟王上，姜侯仍是每日呆在府中，除了親近之人外，就連府中下人也很難見到姜侯一面。”
李斯也不是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了。
姜珝的侯府中，的確有很多嬴政的探子，可他們連見都很那見到姜珝，更別說是打探情報了。
李斯最初幾次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有些戰戰兢兢，生怕嬴政責怪他辦事不利，但次數多了，李斯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嬴政低頭批閱奏摺，頭也不抬的說道：“姜珝在府中都做些什麼？”
“看書？練劍？與人私會？沉迷美色？”
說到最後，嬴政的聲音有些嚴厲。
“這……”
李斯一時間難以回答，事實上他都快要放棄打探姜珝每日的行為了。
反正姜珝也不出府，李斯只需如此稟報即可。
嬴政繼續說道：“姜珝何許人也？野心之輩！”
“他想學越王勾踐卧薪嘗膽，寡人偏偏不叫他如願。”
嬴政、蓋聶、李斯三人心裏都非常清楚，以姜珝的志向和性格，他如此隱忍呆在府中足不出戶，就正是說明姜珝所圖甚大。
姜珝是個聰明人，也很懂得審時度勢。
正常來說，那日昌平君府中宴會上，嬴政已經表明了態度，姜珝至少也應有所反應才是。
嬴政那日召見姜珝，就是再等姜珝首先妥協。
只要姜珝願意妥協，嬴政不介意與姜珝演一場君臣相融的戲碼。
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姜珝依然沉默。
嬴政心裏清楚，姜珝選擇沉默，其實就等於是在反抗，姜珝不願意放棄代縣的權利。
嬴政其實從沒想過剝奪姜珝的軍權，姜珝的才華放在戰場上，才能真正發揮作用。
嬴政想要的，是代縣的治理之權。
然而即便如此，姜珝依然不肯妥協，想要將代縣的軍政大權牢牢抓在手裏。
嬴政已經快要失去耐心了。
一句‘野心之輩’從君王的口中說出，那就是誅心之言，這幾乎等同於說姜珝欲要造反。
停下筆，嬴政抬頭看向李斯，語氣冰冷毫無感情：“姜珝終究是降臣，寡人不可毫無緣由治其之罪，否則天下將無人願意降秦。”
姜珝入秦，燕、魏、齊、楚四國有心降秦之人皆看在眼中。
若姜珝死在了秦國，只怕這些人就要拚死反抗了。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姜珝觸犯了秦國律法，但只要情有可原，嬴政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個前提卻是，姜珝必須要真心降秦。
可嬴政已經等了姜珝很多天了，嬴政表明了態度，姜珝同樣以沉默表明了態度。
所以嬴政再等，他一邊等姜珝犯錯，一邊等姜珝妥協。
嬴政是有容人之量的，姜珝畢竟才剛剛降秦，心有顧忌也是人之常情。
嬴政甚至可以容忍姜珝在犯錯之後在選擇妥協。
但嬴政無法容忍有人阻礙他推行國策。
“李斯！”
“臣在！”
“三日之內，寡人要知道姜珝動向……”
嬴政的聲音無比冰冷：“一個聰明人，一個野心之輩，他既然想要反抗，就絕對不會毫無動作。”
“或許他的棋局已經鋪開……但寡人沒有興緻和他下棋。”
姜珝若是敵將，嬴政願意和姜珝爭鬥，並享受爭鬥的過程。
但姜珝如今已經降秦，若是姜珝仍與嬴政鬥爭，那無疑就是叛逆。
“是！”
李斯微微拱手，見嬴政揮手讓他退下，李斯小心翼翼的退出咸陽宮。
“姜侯……”
李斯看着天色，夕陽西下，天邊一片殘紅。
“你究竟是這夕陽，還是那即將升起的新月呢？”
在李斯看來，只要稍微懂得一點政治，這個時候也不會選擇與嬴政對抗。
而且就算姜珝放棄了代縣的政權，姜珝其實也沒失去什麼，代縣依然是姜珝的封地，姜珝的軍隊也依然駐紮在代縣。
可姜珝選擇反抗的代價，就是讓嬴政漸漸失去耐心，最終兵戎相見。
而姜珝眼下身處咸陽，生死都在嬴政一念之間。
可李斯仍不相信姜珝如此無智，以姜珝之才，既然選擇了反抗，那就表示姜珝有着一定的把握。
“咸陽……或許要大亂了！”
李斯心中微微嘆息。
從姜珝來咸陽的第一天，李斯就看出了姜珝的有恃無恐。
那日在昌平君府邸的宴會上，姜珝面對嬴政依然談笑自若，不見絲毫慌張。
這一切都說明了姜珝有足夠的底氣對抗嬴政。
可李斯不明白，姜珝的底氣究竟是什麼。
“這侯府，也的確該探一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