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幕 冰冷透頂
仇逝走到了蘇元顥的身邊,他突然伸出手一把狠狠扼住了他的頸喉——
他笑得詭異,在蘇元顥耳邊低聲道。
“見着了你心愛的小女兒了……”
“看到她被你捧在手心寵愛了二十年的養女折磨成這個樣子,你滋味如何?”
他這話音剛落。
躲在暗處觀察着這一切發生的蘇恬彷佛被什麼刺中了似的,臉色煞白,眼中露出了一絲愧疚和痛楚。
蘇元顥抬起如泰山般鋒利的眼眸,沉靜望過去——
果然,蘇恬立刻逃避般垂下了頭,不敢抬起眼睛去看他。
蘇元顥在寂靜的空氣中無聲嘆息了一聲,隨後閉上了雙目。
淡聲道。
“小恬,你不該如此。”
不該因着他人的仇怨變成這幅心狠手辣的模樣,不該因着他人的束縛變成他手中的利刃,你該活成你自己的模樣。
蘇恬彷佛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渾身一顫。
知道這是蘇元顥以當了她二十多年父親的角色,最後給她的一句忠告。
蘇恬的心彷佛被什麼撕開了般劇痛。
她的眼前突然浮現起幼時蘇元顥將她高高抱起的畫面,她從小走路學得比旁人晚,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時。
他就那樣沉默而溫柔將她護在懷裏,生怕陌生人傷到她分毫。
她以為自己一直渴望的只不過是蘇家千金的身份和榮光,可她沒有想到,原來自己是這般重視和在乎蘇元顥對她的想法。
可眼下——
她已經害她的‘父親’失望了。
她想毀掉的人一直都是安瞳,她以為毀了她,時間那麼漫長,她和蘇家人雖不是血緣至親,可是畢竟在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年。
他們一定會原諒和重新接納她。
可是,她的‘家’。
她似乎永遠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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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逝的臉上依然帶着詭異的笑意,他突然轉過身,一步步往安瞳的方向走去。
蘇元顥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他要做什麼。
他抬起頭,一雙沉靜的眼眸彷佛被火焰灼燒過般通紅。
一字一頓,威脅道。
“仇逝——你可以將你的私慾和仇恨隨意撒在我身上,別傷我孩子。”
“她與這些骯髒的事情無關。”
蘇元顥一生鐵骨錚錚,即便是半跪着,那股森然的上位者氣勢卻絲毫不減。
仇逝陰柔的臉龐上高深莫測的表情愈教人看不懂,他心中卻似乎生起了殘忍至極的快意。
這就怕了?
呵——可惜,太晚了。
他一步步走到安瞳的面前,望着她那張蒼白絕美的臉蛋,他眼中似乎劃過了一抹難以言喻的痛楚和哀傷。
像,太像了。
他伸過手,動作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如同一位相熟的長輩,低聲問道。
“還記得我嗎……”
安瞳緩緩抬起頭仰視着她,她明凈的眼眸里依舊冷漠而迷茫,腦海里碎末般的記憶在一點點凝聚成形。
她似乎……曾經在完顏家的盛宴里見過他一面,他還贈予了她那一枚金色的懷錶。
她之前就猜到了蘇恬的背後大概有人。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人居然就是青幫的幫主,仇逝。
更沒有想到——
他居然就是蘇恬的親生父親。
她突然想起了蘇恬跟她講過的那個故事。
她說她小時候曾遇到一個男人,他那般殘忍又溫柔地告知她,她並不是蘇家的千金,然後教導她,如果想要繼續取而代之。
那就去成為她的好朋友,然後毀掉她,讓她毫無翻身之地。
安瞳第一次如此看不透一個人,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城府極深,手段高明且狠毒到了極點。
他在黑暗中籌謀了二十多年,時而至今,將她綁架至此,甚至利用她的安危將她父親引致此處,將他傷成了這幅模樣。
剛才聽他和父親的對話,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難以磨平的齟齬。
可他……到底想要什麼?
要她和她父親的性命嗎?
仇逝的聲音,略低的聲音帶着蠱惑人心的磁性,在她耳邊緩緩響起。
“安瞳……你有沒有想過,當年你的母親到底因因何而死?”
不知道為什麼,提起她母親的時候,仇逝幽深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一絲漣漪和淚光,空洞目光的背後似乎藏着不為人知的悲慟和深情。
而他的問題讓她覺得疑惑極了。
大哥曾經跟她說過,她的母親是難產而死的。
安瞳知道,大哥絕不會騙她。
可是,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問她?
仇逝那張陰柔的臉上又突然露出了詭異而可怕的笑意,透着涼薄到極點的嘲弄。
“害死她的不是旁人,正是你的這位好父親——蘇家家主,蘇元顥!!”
他的話,像是炸彈般“轟”一聲。
在安瞳的耳邊炸開了。
她的腦子被炸得嗡嗡一片作響,她震驚而迷茫地抬起一雙明凈的眼睛望着他,望着這位黑道上人人聞風喪膽的青幫幫主。
他……在說什麼?
她母親……怎麼會是她父親害死的?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安瞳彷佛受驚的兔子般,猛地抬起驚慌而通紅的眼睛望向了蘇元顥,彷佛像個孩子般想要極速從父親那裏得到答案。
可偏偏在那一霎那——
蘇元顥突然閉上了雙目。
不忍與她對視。
安瞳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腳一陣冰冷。
心彷佛逐漸沉入了黑暗無邊的海底里,逐寸變得冰冷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