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幕 讓你失望了是嗎

冬日裏刺骨的風咆哮般吹着，安瞳被人擁在溫暖的懷裏，她醉得頭昏腦脹，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他的身影，輪廓……都太讓她熟悉。

熟悉得讓人心顫。

熟悉得讓人想逃。

他的目光很淡，淡得沒有喜怒，彷佛人間悲歡通通都與他無關，他獨坐廟堂，俯視芸芸眾生在無邊苦海沉溺掙扎。

他的眸色很深，深得彷佛要刺穿人心，人魔鬼怪皆逃不過這樣可怕而冷靜的凝視。

深得快要將她吞噬融化。

轟隆——

那股曾經扼住她喉間的絕望和窒息彷佛再次瀰漫開來，安瞳下意識往後退，痛苦地大口大口喘着氣。

滾燙的淚水從眼底肆虐而出。

拼了命想推開他——

不要靠近她。

不要把她好不容易築好的心牆打破，不要再把她拽入黑暗的深淵裏，她在那裏等了很久很久。

可那裏沒有光。

也沒有他。

凄涼的月光照亮了安瞳蒼白脆弱的臉。

望着她如此痛苦的神色，那人忍不住在黑暗中輕輕嘆息了一聲。

“不要怕我，求你。”

他修長乾淨的手指撫上了她的臉，指尖滾燙得讓人心顫，溫柔將她眼角滾燙的淚水輕輕拭擦。

而後——

俯首，溫熱的薄唇吻上了她冰涼的唇瓣。

彷佛恨不得將她狠狠碾軋入他的骨血里，安瞳被他吻得連抵抗的能力都沒有，手指緊緊抓着他的衣袖掙扎着。

死死糾纏。

至死方休——

恍惚之中，他彷佛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可她什麼也聽不清。

她知道，這大概是夢。

而夢，總會醒。

**

安瞳一睜開眼，她望着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知道自己已經回到了蘇家。

原本沸騰的心跳逐漸平息了下來。

她低頭望着緊緊攥住白色被子的雙手，知道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的，眼底的希冀逐漸破碎得徹底。

有人伸過溫暖的掌心，抵住她額頭。

“幸好，沒發燒。”

安瞳抬頭一看，是三哥。

蘇逸之目光溫柔地注視着她，責怪道。

“大晚上兩個女孩子在外面喝醉太危險，以後可不許再這麼任性了……大伯父和大哥都擔心壞了。”

“他送你回來的時候，你臉蛋都凍得撲紅……”

他？！

安瞳彷佛被什麼字眼刺激到了似的，抬起頭不可思議地望着蘇逸之。

蘇逸之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眼神瞥了一眼窗外的漫天白雪，似是有些不忍心般唏噓道。

“他不敢踏進蘇家的門檻半分，可又放不下你。”

“站在庭院裏等了你一夜，你若是……”

還沒等蘇逸之說完，安瞳已經推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長發凌亂，不顧一切衝下了樓。

她跑得極快。

穿過長長的走廊，赤着腳踏在冰冷的雪上。

不顧三哥在背後擔憂的呼喊，不顧僕人們驚愕的神色。

她不顧，通通都不顧。

***

看着那人站在庭院松樹下的背影。

高挺而安靜。

安瞳終於下意識放緩了腳步。

彷佛在努力壓抑住內心快要澎湃而出的濃烈情緒，她蒼白的唇在無聲翁動着，甚至連自己什麼時候落淚都不知道。

她彷佛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力氣……

才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背後。

張開嘴說話的時候，發現自己喉嚨早已干透。

聲線嘶啞得讓人心疼。

“阿遲……”

聽到她喊出的名字，那人的背影明顯怔了一下。

日光籠罩在他的頭上，他轉過身，那張臉被光照耀了起來，原本冷漠的輪廓都彷佛透着若有似無的暖意。

可當看清他的模樣的時候……

安瞳眼中點點希翼的微光瞬間瓦解。

她雙腳被僵硬立在了原地。

伊赫垂首望着她，望着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約莫猜到了什麼。

他臉色蒼白，目光平靜，低沉的聲音卻掩蓋不住那抹化不開的悲傷。

“我又讓你失望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