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暗之力
人有情感，受良心道德的約束，無法真正做到視人命如草芥。若想掙脫這種情感的束縛，唯有殺戮，以無邊的殺戮麻木情感，真正有殺意的人莫不是從死人堆里爬出。
沒有感情的人，不為任何事而心生波瀾，一個眼神就可讓人生畏，因為其中透露出的便是殺氣。
這是雷宇翎的原話，但此刻蕭遙卻有了新的體會。所謂麻木情感，不過是自欺欺人，將自己欺騙，把所有情感封印。
否則生而為人，總有什麼能牽動你的心弦。
人與靈獸的最大區別無非就是靈智的不同，靈智衍生出了思想與靈魂。
殺意的本質便是一種思想，一種靈魂，無黑白之分，深入一個人的骨髓，烙印於心。
他不忍屠城，只是心中存有善意，這也是一種思想，與殺意並不矛盾，因為殺意本無善惡。
世間有一大教，香火鼎盛，信徒恆河沙數，名曰西方教，又稱佛門。佛門中人慈悲為懷，渡盡眾生疾苦。
卻亦有殺生佛，以殺渡人，又有白骨菩薩，以殺證道。相由心生，佛相慈悲，但佛之怒，殺意更令人膽寒。
蕭遙如醍醐灌頂，一息頓悟，殺意非惡，由心而生，即使他心有善念，卻也毫無干係。
許多人造下無盡殺戮，舉手投足間的殺氣令人膽寒，世人皆認為他們是大惡，但又有誰真正了解他們心中的痛楚。
他們回不了頭，只有封閉一切，欺騙本我，在這血染的道路越走越遠。
世人皆認為殺意需要無盡殺戮，殊不知若能明悟，佛陀都可有殺意。佛尚且如此，何況人乎？
曾有詩曰：“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無邊肅殺之意驀然而生，蕭遙看向林昊，眼中沒有了恨，卻冷得嚇人，如萬年寒冰。
虎形印記首次閃爍着微弱的光，他只覺心中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大風起，前所未有的猛烈，如虎嘯龍吟。
雲從龍，風從虎，颶風凝聚，化成虎之虛影，有數丈高，蟄伏於少年身後！
這是真正的意境，溝通天地大道，化天地之力為己用，有鬼神莫測之威。
不同於孕神境的擬物，它只是殺意的化身，天地風之力的一種形態。
林昊第一時間發現了異變，卻依舊不以為意，自信翻手便能將蕭遙鎮壓。
蚍蜉撼樹耳，可笑不自量！
“你無須着急，待我將所有人殺光，自會輪到你。”他冷笑，暫時停止了殺戮，卻沒有察覺半步孕神的力量讓他失去了平日所有的謹慎。
蕭遙動了，用行動回應，一動風從，身輕如燕，速度到達了空前的極致。
以往風為他行動的極大阻力，如今化為助力，他如同御風而行，速度焉能不快。
也是他肉身強橫，足夠承載遠遠超出自身境界的力量，否則就算他溝通了風之力，也唯有落得一個爆體而亡。
虎之虛影亦動了，它是蕭遙的意志，是道的使者，此刻與後者為一體，如影隨形。
呼！他一拳轟出，化成了颶風旋渦，風刃轉動，如虎之利爪，可撕碎一切。
林昊微微抬眼，化出一塊靈氣盾牌，護於身前。
砰！拳頭落於盾牌之上，如隕石墜落，震耳欲聾，青色靈氣激蕩，颶風如漣漪般席捲而開！
蕭遙嘴角微揚，再一發力，盾牌頃刻間破碎。只見黑色身影再度一閃，下一刻已如鬼魅般掠至林昊身前。
他捏着虎拳，拳法極為怪異，正是雷宇翎所傳授，這一月間他每日必修之法。
風之力洶湧，拳風彷彿化成了網，向林昊籠罩而下。
林昊雙眼咪起危險的弧度，心中不由再度泛起波瀾。正面擊碎他所化的盾牌，那一拳的威力，究竟有多恐怖。
但，這隻讓其更加興奮，他舔了舔濺落在嘴唇的鮮血，道：“既然你執意尋死，我又怎可不送你一程。”
他命不久矣，渴望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這是之前的蕭遙所不能滿足的。
“青鐘罩！”低喝出聲，他雙手飛速結印，瞬間化出一座大鐘，大鐘扣下，護住其周身。
鐺！蕭遙拳頭砸落，鐘鳴聲響徹，颶風洶湧，彷彿化成海嘯，連巨樹都可連根拔起，但青色大鐘卻紋絲不動。
“來而不往非禮也！”林昊手印一變，青鍾化刀，有數丈長，對蕭遙當頭劈下。
轟！蕭遙御風閃過，一道有數尺深的裂縫在青石地面上飛速蔓延，似欲將整個聖壇裂成兩半。
不容他驚嘆，青色大刀呼嘯而至，他哪敢硬接，再度閃過，應變如老虎一般敏銳。
林昊雙眉微蹙，嘲諷道：“其他手段不見增進，這閃避的本事倒是漲了不少。”
他心念轉動間，這青色大刀又化劍，化槍，化錘，攻勢如潮水般落下。
這便是孕神修士的專屬能力，只要是這世間實體之物，無不能擬。
蕭遙立於虎首，徹底的掌控了虎之虛影，狂風呼嘯，他操控着數丈高的猛虎，如臂使指，將林昊的攻勢一一接下。
兩人交戰數回合，竟旗鼓相當。
虎之虛影越發凝實，一雙虎眼宛若在放光。林昊面色一沉，那是殺意在不斷凝聚！
少年在攢勢，溝通了天地，每一個動作都與勢相合，大勢若成，即便是此刻的他也將無法掌控全局。
“軒轅弓！”林昊低喝，一張人來高的巨弓出現，他一腳抵住弓背，弓弦拉出無比恐怖的弧度。
軒轅弓為神話時代之名器，威名震懾天下，軒轅帝便是以此誅滅蚩尤，留下數不盡的傳說，卻早已失傳。
而今林昊以神通幻化，此弓初現，便引得陰風怒號，空氣中似乎帶有絲絲邪氣！
青色的箭矢上一點寒芒閃爍，直指蕭遙。
曾有詩曰：“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其氣勢也不過如此。
砰！弓箭應聲而發，如流光，如幻影，是真正的穿雲之箭，快到了極致，人眼所不能捕捉。
這是林昊的絕殺一擊，再無保留。他自是打算將少年一步步虐殺，但事情的發展卻有些漸漸脫離他的掌控。
蕭遙面色一變，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機感，這是致命之箭，即便是他也來不及防備。
他雙目急劇閃爍，死死地盯着那隻在眼中極速放大的箭矢，卻無能為力。
它彷彿穿越了空間，瞬間射至蕭遙身前，只需再不到千分之一秒，就能洞穿他的眉心。
無數的應對之法早已在他腦海中閃過，卻被他一一否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是真正的一速破萬法！
他心臟一顫，如墜深淵。即便擁有意境，孕神境的力量，亦是他所無法企及。
“傻瓜，不過靈氣化成的箭，何懼之有！”一道聲音在他心中響起，“不是早已告訴過你，黑暗，是一切能量的天敵！”
這聲音他並不陌生，今日早已聽過不下百遍。
早先得天地賜福，他進入黑日之中，儘管意識縹緲，卻冥冥中有一道聲音屢次指導他前行。
沒有人知道，在黑日中，他的身體深處究竟有了怎樣的變化，包括他自己。
此時話音再次響起，直擊他的靈魂，彷彿受此聲音指引，又如同本能，他體內一股莫名的能量在眉心處瘋狂匯聚，化成一個黑色漩渦。
靈箭轉瞬而至，瞬間洞入他的眉心。他自虎首跌落，重重摔落於地。
眾人皆是一嘆，雖已不對蕭遙再抱有任何希望，但他真正落敗的一刻到來時亦不免心生悲涼。
但祭台之上，林真瞳孔卻是陡然一縮。靈箭洞穿蕭遙眉心的剎那，並沒有如意料中生成靈爆。相反，箭矢與他自身相連的一縷氣息在瞬間被切斷，如石沉大海。
那一箭憑空消失，根本沒對少年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你做了什麼？”林昊無法理解，自碎丹后首次感到了恐懼。
未知的，不正是最可怕的嗎？他獻祭了生命已是必死無疑，心中恐懼的自然不是死亡，而是即便付出生命的代價，亦無法將眼前的少年抹殺。
這是他唯一不能接受的。
“嘿嘿！”蕭遙緩緩從地面爬起，嘴角帶着邪魅的笑，他眉心處的旋渦早已與靈箭一同消散，之所以會跌落，卻是身體在吞噬靈箭的同時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你怕了。”這不是疑問，他在陳述一個事實。
眾人瞠目，饒是今日少年已經給他們帶來了足夠多的震撼。
這一次，在場沒有一個人能道出因果。若要強行解釋的話，似乎唯有一個可能，上蒼庇佑！
靈箭憑空消失，不可以道理計！
林昊怒了，他有意放縱自己的怒火，以憤怒來克服恐懼，帶着無盡的不甘，道：“蒼天若有眼，我偏要它親眼看着你死去！”
他御空而起，磅礴靈氣洶湧，化作漫天靈壓。
蕭遙舉首，正望向了那趴在七彩祥雲之上的聖靈，不料那聖靈卻也饒有興緻的看着他，一人一獸目光交接的剎那，他確認了心中的猜測。
“謝了。”他心道。
正如他所料，多次在其心中響起的聲音便是來自那聖靈之一，吞天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