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王侯枷鎖

封王詔命一城傳過一城，這就如同龍捲之風引得天下轟動。

王者，在盛世太平的時候不見得是稀罕，也不見得引起多大波瀾，因為這都是世襲罔替，多是劉家子孫一代緊接一代的傳承，上一任死了，下一代就會接替而上。

那怕是在此時歷經七王叛亂動蕩的大漢，有王侯爵位在身的皇室子弟亦是眾多，甚至於當年呂氏專政時也曾經大封諸呂家子弟為王，這並不是什麼震驚天下的大事件。

只是，這次的封王有大不同，過去除了劉邦開國時期，其它時期的“王”也包括呂氏時期的王基本都是太平年間的王，沒有任何武力值可言。

換句話說，雖是王侯者眾多，但帝國權力卻是集中了在極少數藩國、鎮土地肥沃，經濟發達的王與侯手中，余者皆是平庸之輩。但那極少數王與侯雖是手上權柄極重，但又不一定具備才華橫溢行軍打仗指揮百萬大軍的料。

而此時，漢景帝劉啟冊封陳火為永嘉王卻是比任何時期都不同，前段時間冠軍侯陳火平亂如電光火石之間能戰能謀，勇冠天下兼且擁兵權重，可以說再世韓信亦不過如此。

朝廷眾文武百官都想難道當今陛下如此重賞就不怕永嘉王蕩平諸王後來個“陳橋兵變而黃袍加身”？這是漢廷中所有大佬在七王叛亂剛平息的時勢下所擔憂的。

古往今來，所有上位者無一不忌憚手下之人功高蓋主與位高權重，劉啟倒好，一口氣賜王不說，而且看樣子還似乎還蘊藏着更大招式，似乎將來更是會委以重任統率三軍也不一定，這就讓諸位朝臣更是不解了。

不過，不解歸不解，陛下金口一開已成定局，現在這些老狐狸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嗅覺到了味道風向，在眾人散了早朝後剛回到府中，各府邸裏面的信鴿是紛紛起飛，帶着主人的新命令奮力飛向南下。

“不惜任何代價，不惜任何方法。”就這樣簡短的一句話，代表了大漢朝中各家主與各王侯公卿的心中想法，但他們這些千年老妖可也是穩妥的很，沒在信上說出陳火這個永嘉王名諱，不過他們都相信各自派去的優秀後輩看到書信后自然會知道怎麼做。

未央宮，前殿石梯高高之上。

“陛下，要不要都攔截下來？”久未露面的巡天衛統領萬年寒冰墨千羽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道，以巡天衛攔截這些飛鴿是小事一樁殺雞用上了牛刀。

“呵，不用了，就讓那小子獨自應對吧！”漢景帝虎威龍目一身鑲金黑冠袍，站在前殿門前最高石階那裏眸光閃爍眺望未央宮外的各大府邸道：“欲戴王冠，必受其重，若此事都解決不了，北地，不伐也罷。”

“是，遵陛下旨意。”墨千羽簡短一句回答道：“只不過……”他心中已經是震驚無比還想述說什麼，但想了想后最終是搖頭放棄，他伴隨漢景帝可謂是相當長時間，萬萬沒想到劉啟此時竟然是生起北伐之心。

“嗯，走吧！”漢景帝劉啟回過身來就向殿內走去，他沒有回答墨千羽，亦覺得沒必要回答，因為北伐在過去他自己也從沒想過，皆因在陳火出現之前，帝國能征善戰的將領是一個沒有，幾乎是在這時期斷層了，周亞夫算半個，欒布算半人，要是讓兩人率軍遠征，那是幾乎結局註定，但現在多了這樣一個驍將是完全不同。

本來，有生之年，劉啟是從沒想過北伐，他準備在自己老子漢文帝基礎上更上一層樓打下堅實基礎為下一任國君作嫁衣，而此時，卻值得冒險一試。

公元前145年，八月二十六。

永嘉郡，將軍府。

劉啟身邊的老宦官高盡忠星夜兼程趕來到了這裏剛喧完漢景帝旨意收了起來后恭手嬌滴滴道：“王爺，老奴在此恭喜了，這是天大喜事啊！陛下對王爺的恩寵可謂古來罕有也。”

“呵呵，高大人這是那裏話，這都是托陛下洪福，不提也罷。”陳火此時一襲整潔素袍背負雙手搖頭道，此時他沒有了戰場的殺伐果斷，但身材挺拔如山似岳長發披肩，劍眉星目俊逸無比且氣度非凡。

“雲兒，你給高大人備些盤纏，這一路也辛苦他老人家了。”陳火回過頭來對站在身邊風華蓋代的落雲郡主輕聲道。

“嗯，雲兒這就去，高大人稍等。”落雲郡主此時可謂“夫唱婦隨”顯得落落大方，她身姿高挑絕代風華堪稱當世無出其右，聽到陳火的吩咐后柔聲細語正欲轉身離開。

高盡忠見郡主轉身欲離去，他那是大驚失色，馬上急忘跺腳手忙腳亂驚道：“唉……唷，王爺使不得，使不得，老奴這也是代陛下傳達旨意，這又怎能承受大禮，這是折老奴的壽啊！”

落雲郡主正準備離開，但見得高盡忠如此低姿態，她纖足停了下來，如洛神之貌的螓首微抬，一雙鳳目裏面如水的眸光盯着陳火，似是等待那出征的丈夫歸來給自己一個擁抱一樣。

陳火見這近在咫尺的天仙容顏，那是剎那失魂，心中大駭：乖乖，雲兒這是不得了，妖女，妖女啊！”

“傻樣，看什麼呢！”落雲見這傢伙盯着自己的臉目不轉睛且已魂飛天外，忍不住啐了一聲如玉的臉上嬌羞得臉紅耳熱低聲溫柔道：“沒見高大人還在此嗎！失禮死人了。”

“啊！”陳火被驚醒了過來笑呵呵轉過頭來對高盡忠道：“呵，高大人莫怪，莫怪，本王失禮了。”

“呵，王爺與郡主情投意合，老奴那是替王爺開心啊！”高盡忠本來在這二人打情罵俏時是看着房上棟椽視而不見，但此時順口而出開了個小玩笑來。

“哈哈……高大人真會說話，本王倒是想托你貴言了。”陳火哈哈大笑，同時眼角餘光瞄向了身邊的絕色佳人。

“哼，本宮主不理你了，你自己與高大人交待罷了。”落雲郡主被二人說得鬧了個大紅臉，嬌哼一聲跺了跺腳就轉身快步向廂房裏面走去，完全失去了往日戰場巾幗模樣。

“呃……這……”陳火抬手伸向虛空想抓住什麼，但落雲早就跑得了個沒影，最後只好無奈的撓了撓頭，他這是被落雲突如其來的小女兒姿態搞得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這畫風怎麼說變就變呢！不是給高盡忠拿獎賞嗎！怎麼就跑了？

“王爺，這是好事近了呢！”高盡忠湊過頭來到陳火近前低聲微笑道，要是換別的人，是萬萬不敢這樣開玩笑的，但高盡忠不同，一來他是漢景帝身邊的多年老奴，二來落雲郡主父親膠西王劉端也是他看着長大的，這也算是半個長輩，心中倒是希望落雲與陳火二人同結連理白頭偕老。

“嗯，那就承高大人吉言了。”陳火再次撓了撓頭道。

“王爺，時間也晚了，老奴這就得趕回宮中向陛下復旨了，日後京城相見。”高盡忠笑了笑道。

“啊！這就走，要不高大人留下用膳過後再趕路吧！”陳火還是念念不忙送點禮給他，畢竟高盡忠過去也招拂過自己與未來老丈人一家不少，這也是人之常情。

“呵，不了，老奴出宮也有些時間，以後有的是機會與王爺聚舊嘮叨，陛下在宮中等得急，老奴當下得回去了。”高盡忠微笑作揖，同時在心中感嘆：“王爺身居高位卻是生性隨和，要是與郡主結成伉儷那真是千古佳話，大好姻緣一樁啊！”

“好，那本王也不客氣了，來日再聚，先送高大人出去。”陳火也不是婆媽之人，馬上伸手相送道。

“請。”高盡忠也以禮相待，然後就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陳火將他送出了門外目送離去之後，馬上自己也向城外走去，不到片刻，他就來到了永嘉城門牆上。

“王爺……”

城上身披戴鎧的眾將士見到陳火到來，馬上跪下叩首拜見道。

“嗯，起來吧！不必多禮。”陳火揮了揮手讓眾人起來。

“是，遵王爺之命。”將士站了起來后就退到了一邊。

“獵……獵……獵……”

城牆之上，戰旗獵獵，秋風拂過，吹起了陳火齊肩的長發隨風飄蕩，他此時雙眸目光凌厲的站在那裏，身影就如同恆古恆今的標槍一樣一動不動的眺望城外遠方。

劉啟冊封他為王，看似天大富貴，但這並不是陳火想要的，當日二人就曾私下說過，平息眾王叛亂之後就會解甲歸田，還軍權於朝廷。過去若不是吳王貪圖自己妹妹衛子夫美色而得罪了自己沒有退路，陳火是領兵打仗的興趣也提不起來。而與漢景帝雖是私下協定雙方不會搗鼓出生死相向的事情出來，但伴君如伴虎，誰又擔保中途會發生什麼蚴蛾子？那怕劉啟在位時仁義，誰又敢保證下一任國君不與自己發生衝突？

要知道，古今以武稱王者，沒有一個不是等於給自己上了一道枷鎖，屠刀隨時也會落下。

功高者，下場往往凄戚也，卧榻之側，又豈容他人酣睡？數千年歷史長河中的鎧鎧白骨可是印證了這句名言無比準確。

而今日高盡忠帶來的封王旨意，陳火也是沒有感到絲毫興奮震驚，必竟千年以後的自己也是做過一方軍閥，在另外的一個國家中也是擁兵自重，可謂是土皇帝也不過如此。只是讓他不明白的是當初二人好好的協議怎麼說廢就廢了。

“這老傢伙，想幹什麼？不怕朝中生變嗎！難道……”陳火站在城上眼神飄忽思考劉啟怎麼會頂着朝中壓力給自己封王，突然腦海靈光一閃就出現了一個答案。

“唉，要是真這樣，那倒是麻煩了。”陳火心中無奈感嘆，基本上此刻心中浮現出那的個答案，他就已經斷定八九不離十。

“火大哥，在想什麼呢！”不知不覺，落雲郡主已經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陳火身邊，她玉唇輕啟，聲音如玉珠落盤的傳到了他耳中。

“雲兒啊！你來了。”陳火轉過頭來看着身邊佳人道：“沒什麼，就想一些事情。”他不想讓落雲煩惱簡單回了一句。

“嗯，是不是感到皇爺爺的旨意有點出人意料。”落雲郡主抬起縴手攏了攏額邊秀髮隨風飄揚，此刻的她又恢復成了集美艷與智慧於一身的奇女子。

“嗯，雲兒，怎麼說！”陳火不得不嘆，落雲的智慧還真是當世少有人能及。竟然讓她隱隱猜出了點什麼，只是他仍需親耳聽到與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是否一致。

“北邊。”落雲郡主鳳目一亮輕語道，高盡忠帶來的旨意讓她猜出了大概，自己的皇祖父既不讓軍隊班師回朝，又不削了火大哥兵權，更是賜封為王，這就讓她更加肯定了。

“果然。”陳火心中暗嘆，既嘆漢景帝的大膽決策，也嘆落雲的智商，這真是絕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漢風雲，看來離度卷草原的日子已經相距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