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見歡

第42章 相見歡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李煜

殺了彭生,魯國那邊有了交代,文姜何去何從?

與丈夫歸家探親,丈夫躺着回去,自己完好無損,有何面目回到魯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點兒爛事兒,已經傳遍諸侯,根本無法遮掩。有何顏面進入魯國太廟?那可是號稱最講究禮儀的國家啊!

公元前693年春,魯庄公正式改元即位。然而,如此大事,文姜依然我行我素,留在齊國,與那位親哥哥卿卿我我,樂不思魯。

對於這件事,寫《春秋》的孔夫子非常難於下筆。寫,不好;不寫,也不好。作為一位充滿良知的史學家,他再三斟酌,留下一句話:三月,夫人孫(遜)於齊。

文姜曾經回國一趟,但是,由於她的過錯,導致魯桓公被殺;獨自回來后,也沒臉祭告魯國各位先祖,加上被魯國人戳脊梁骨,所以,她又悄悄跑回齊國。

一個‘遜’字,已經非常客氣了。

稱她‘夫人’,而不稱姜氏,表明文姜應該與齊國斷絕關係;但是,她卻依然往齊國跑,隱含譏諷的意思。

可以說,從文姜之後,齊國的美女大量輸入魯國,美則美矣,卻給魯國上層造成極大災難。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齊國滅魯的美人計。

魯庄公即位后,也不知聽了誰的勸說,派人去齊國迎接文姜。畢竟是親生母親,千錯萬錯親娘沒錯,總滯留國外,成何體統。孝敬父母,天經地義,必須接回來。

旅居齊國,終不是長久之計。然而,文姜實在沒臉再回魯國,一步一回頭,可謂‘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到達齊魯邊境禚地(zhuó今山東省齊河縣西南)的時候,停下來,堅決不走了。

魯庄公也明白,這是沒臉回來啊!

也好,請回來怎麼處理?一邊是殺父之仇,一邊是生身之母,誰遇到這種事都鬧心。於是,他在魯國邊境祝丘(山東省臨沂市河東區)修築宮殿,給文姜居住。就這樣,文姜一會兒在齊,一會兒在魯,也是逍遙快活。

從此以後,倆人乾脆不再躲躲藏藏,就像和尚頭上的兩隻虱子,光明正大的纏綿在一起。

文姜之事,國人傳的沸沸揚揚。關鍵是這倆人不知悔改,不知羞恥,沒臉沒皮,又沒完沒了,對於這種無恥之人,只能用四個字表達:無可奈何。

齊襄公為了掩人耳目,派人到周王室給自己求婚,也算攀個高枝。

一般人相親,都要互相悄悄調查對方的家境、人品、長相,生辰八字是否相合,有沒有暗疾等等。麻煩!其實,最可怕的是人品,人品惡劣,一切免談。

這次聯姻,帶有濃重的政治色彩。齊襄公想遮掩自己尷尬的醜事,新即位的周莊王,更想得到齊國的支持,彼此互有所求。

所以周莊王也沒有調查齊襄公的人品,更不知道其中的一些醜事,立刻答應把女兒許配給他,同時請魯庄公主婚。

天啊,這都什麼時候了,父親屍骨未寒,母親私奔在齊,國事家事,亂糟一團,還不得不給仇人當月老。這事兒搞的,還不如直接讓周莊王打兩耳光好受。

剛剛即位的魯庄公,正在守孝期間,天子發話了,他只好硬着頭皮答應。

但是,萬一齊襄公親自來迎親,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請到祖廟來,那可是殺父仇人。思前想後,為了解決這種尷尬,就以迎接王姬的名義,在邊境築城,供王姬暫時居住,然後送到齊國。

齊襄公那點兒醜事,王室高層不一定知曉,但齊國宮廷之內,風兒一吹,絕對能傳到每一個角落,樹上的鳥兒都感到羞愧。

王姬從小生活在深宮,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接受‘周禮’的正規洗禮,平日規規矩矩不苟言笑,沒想到嫁給這麼個禽獸。此時此刻,只能自嘆命苦,整日‘凄凄慘慘戚戚’,第二年7月,竟鬱鬱而終。

眼裏容不得沙子,純粹是被氣死的。這下齊襄公更加肆無忌憚,與文姜朝夕相處,往來不絕。

孔夫子讀《魯春秋》的時候,對文姜的所作所為一定非常憤怒,但又不得不面對,傷風敗俗啊!看看《春秋》的文字吧,對文姜回國的記錄,一次也沒有;對她與齊襄公私會,卻沒少記載。

公元前692年12月,夫人姜氏和齊襄公在禚地(zhuó今山東省齊河縣西南)相會。

孔夫子也不好再迴避歷史現實,把這件事如實記載到《春秋》中。這一年,《左傳》什麼事情也沒提,只記載了‘禚地相會’,明確揭露他們的姦情。

公元前690年春,夫人姜氏在祝丘宴請齊侯。

《左傳》乾脆不解釋了,宴會之後,願意幹什麼幹什麼,總之,左丘明一個字也沒提。

冬季,魯庄公越境到齊國的禚地,跟‘齊人’一起打獵。‘齊人’,一般代表的是地位低賤的齊國人,不應該是齊襄公;但作為魯國國君,怎能與下面人一起打獵?這是對齊襄公的貶低。

到底是文姜強迫,還是他自己去的,《左傳》一點兒解釋也沒有?

公元前689年夏,文姜竟然獲得特赦,風度翩翩,進入齊軍的大營。此時,齊軍並沒有戰事,估計是頭一年滅亡紀國,佔領城邑,還沒有撤軍。

這兩位,不顧廉恥,不顧軍紀,到軍營之中廝混,以解相思之苦,真是無所顧忌。

《左傳》對此,一樣沒有解釋,左丘明先生也厭倦了。

各位還記得衛惠公朔嗎?被趕跑后逃到齊國。公元前688夏,齊襄公騰出空閑,聯合魯、宋、陳、蔡,把衛惠公朔送回衛國。秋季,魯庄公回到魯國。

文姜,則一直跟齊襄公廝混。

她的內心,還算向著兒子,在她的請求下,冬季,齊國人把衛國的寶物送給魯國。這算什麼事?接受,那是恥辱;不接受,枉費好意。誰稀罕那些破銅爛鐵?有些人解釋,文姜忍辱負重,都是為了魯國,為了兒子的江山社稷。胡扯!

公元前687年春,文姜和齊襄公在防地相會。最讓人羨慕的是,《春秋》記載:夏四月辛卯,夜,恆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

這次流星雨,後世天文學家推算,發生在天琴座。

作為正史,《春秋》,得到後人肯定,為什麼?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關於天象的記載。比如日食、月食、流星雨等,後世都能推算出確切日期,跟《春秋》記載基本符合。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兩千多年前記載的天文現象,今人就能分辨出真假。

科技,神奇!

流星如雨滴一般,密密麻麻落下,夜空被照耀的一片通明,連恆星的光芒都被掩蓋。真是‘夜色多麼好,心情多爽朗,多麼迷人的晚上’。

老天真給面子,多少俊男靚女夢寐以求觀看的流星雨,卻成就了這倆鳥的浪漫之旅。

真是天上的神仙也羨慕啊!

但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那是血緣相連下的親情,絕不允許什麼拋棄世俗死去活來的愛情,伏羲與女媧,那只是傳說。古人講究同姓不婚配,否則後代不興旺,何況是親兄妹。

總之,這段情,不倫不類,純粹是一種生理上的滿足。

冬季,這兩位又相聚於谷地(今山東泰安市東平縣)。

他們倆人相會多少次,《春秋》不可能記載那麼詳細,相對而言,孔夫子已經沒少浪費筆墨了。

前面從齊國嫁入衛國的庄姜,成為後世美女典範;而這位文姜,美則美矣,其淫蕩之舉,簡直驚世駭俗。這裏,把她作為‘異類’,列入‘春秋七美’第二位。

公元前686年冬12月,齊襄公被弒,神仙眷侶,陰陽兩隔。

從公元前694年謀殺魯桓公開始,到齊襄公被殺,整整八年,《春秋》簡直成了文姜一個人的舞台,孔夫子也不厭其煩,一一點到。

之後,《春秋》對她的記載,空缺了十一年。

公元前675年,文姜終於再次露面,似乎也沒什麼大事,《春秋》記載非常簡單,也非常耐人尋味。連續兩年,一模一樣就一句話:夫人姜氏如莒。

莒國,東夷中比較強大的國家,也是黃帝後裔。與齊、魯有很多糾葛,後來的霸主齊桓公,雄起前還曾經避難莒國。

根據禮制,貴族女子出嫁后,無大事不出國門。以文姜的地位,回齊國也算是回家看看,即使有母親在,也不能總回去;至於連年去莒國,無論多大的事情,也解釋不通。

莒國與魯國,亦親亦仇,文姜是魯國的前國母,無緣無故,為什麼去莒國?獨自訪問嗎?沒道理。

《春秋三傳》沒有給出詳細解釋,也懶得去解釋,只是猜測,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奸也)。

《東周列國志》則明確埋汰文姜,越老越淫蕩,是去幽會一個曾經給他看過病的情人——莒醫。雖然是小說,很多故事都有跡可循,也不知馮夢龍先生是胡編亂造,還是有據可查?不過不是正史,權當笑談吧。

公元前673年秋,文姜終於走完了她怪異的一生,留下許多爭議,讓後世評論。

說她美麗,那是她的外貌;說她怪異,在於她的行為。她的所作所為,遠遠超出世俗的容忍度,這和現代的叛逆思想、挑戰世俗完全是兩個概念。

唉!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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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風雲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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