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創世之志
難以想像，兩千多年前縱橫天下的第一陣法師，竟有如此悲慘的遭遇。修行之路雖輕描淡寫，但若沒有超乎常人想像的磨難不可能一路崛起，其中的辛酸、苦楚與淚水，也許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是從他凄慘身世中能夠揣測，為什麼當他的愛女隕落後，選擇了避世？親情！在他心中親情佔據着至高無上的位置，也可以說是他心中的一個結。
突然，天工真人猛地轉身，厲聲問道：“你們可知道，報仇和殺戮還會帶來什麼？”
劉臨風和凰芊羽被問的一怔，在天工真人略帶寒光的眼神下，沒敢吱聲，都怯怯地搖了搖頭。
天工真人收回目光，望向高處，眼神中悲痛與柔情交纏，內心似在承受着某種煎熬。劉臨風和凰芊羽循天工真人的眼神悄然望去，在雕像中，兩人眼光都停留在一身黃衣，十五六歲樣子，笑容天真爛漫，樣貌和凰芊羽頗為相似的一尊雕像上。兩人心中都不由一顫，難道說……
許久凝視后，天工真人慢慢閉上雙眼，似是喃喃自語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可惜！這句話我懂得太晚。修士的漫長歲月，對於我來說，反而成了無盡的折磨。”
語罷，劉臨風和凰芊羽都陷入了沉思，無需多言，他們都已明了，正是當年的仇殺牽連了天工真人自己的孩子。
天工真人長嘆一聲，道：“我想你們已經猜到，當年暢快的仇殺將我帶入一個無底的深淵，最終自己的孩子也被我報仇的慾望連累。”說罷，他又一次望向雕像中的黃衣女子。
劉臨風在側面觀察，他似乎從天工真人身上看到一種蒼老的感覺，那種只有凡俗中行將死亡的老人身上，才能看到的萎靡之狀。
停頓片刻后，天工真人語音微顫的說道：“小女天資聰穎、根骨奇佳，八歲築基，十五歲結金丹，絕對稱得上修仙奇才。雖然服用過一些天地奇珍，但是數位道友看過小女后，都暗暗稱奇，讚歎她將來有望衝破化神境，開創一個新的修仙界局面。可是，一切定格在她的十六歲，正是花樣年紀，剛要開始屬於她的生活，甚至開啟屬於她的時代，可惜一切都提前結束了。而毀掉這一切的，正是她的父親。”最後一句聲音嘶啞，在寬大的殿內久久回蕩。說完，天工真人的淚水無聲的淌下臉頰。
劉臨風和凰芊羽從嘶啞聲中聽出了深深地責備，此時沒有高高在上的天工真人，只是一個父親對自己的責備，對兒女的愧疚，一種永遠、永遠無法彌補的愧疚……
天工真人轉身，凝視着凰芊羽，皺眉說道：“丫頭，並非我一意阻止你去報仇。奸人需死，只是我沒有想好如何去做，才能真正的拯救鳳凰神族，而你的後世又不至於受到牽連，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轍。
你以為殺了鳳九就算報仇？殺了他鳳凰神族就能再次崛起？丫頭啊！當年他如此迅速上位，你有沒有想過？只靠他一個人怎麼可能覆滅整個鳳凰神族？
他背後勾結了龐大的勢力，當年剿滅鳳凰神族，其實那伙勢力早有預謀。我甚至懷疑，那滴朱雀真血也並非偶然，而是他們的誘餌。只是最後算錯一步，讓你得了那滴朱雀真血。世事更難料的是你將一部分朱雀真血傳給了一個修鍊冰法之人。”說完天工真人搖了搖頭。
凰芊羽緊握玉手，朱唇咬的一半發紫，但是並未說話。她在思量，顯然天工真人今天的話對她衝擊不小，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天工真人多次阻攔她去冒然報仇。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而此刻腦門上寫滿問號的也有一人，那就是劉臨風。因為自始至終他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一開始，他感受着天工真人在仇殺因果中遭受的痛苦，明白報仇和殺戮是一條不歸路。再從鳳凰神族到朱雀真血，在替凰芊羽嘆息，甚至想上前安慰一二，他沒有從中聽出任何話外音。但是後面話鋒一轉，疑似最後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劉臨風暗道：“嗯？‘修鍊冰法之人’難道是指我？前面說了一大串不會也跟我有關係吧？什麼套路？”從旁觀者到當事人的轉變，讓他徹底懵了！
“你們隨我來，記住我踩過的每一塊磚，不可以錯。”天工真人說完，邁步留下殘影，踩在一塊看似無奇的青磚上，劉臨風和凰芊羽連忙跟上。
接連數次轉換之後，映入眼帘的是一處簡樸的庭院，沒有亭閣樓宇，只有幾間古樸的茅草屋，院中擺放的木桌、木椅看着很是陳舊，更像是一個普通百姓人家的院落。
劉臨風瞪大了雙眼，對於不擅陣法的人來說，這變化過於玄幻。想起第二次進安鄉祠時天工真人曾講過，“地上的一塊塊青磚就是陣法，按不同的順序、踩踏不同的青磚能進入不同的空間。”真不知這安鄉祠內還有幾處機關、多少玄妙之處。
天工真人身形一晃，轉眼已在桌前坐下，劉臨風和凰芊羽不知是否還有機關，連忙跟着來到桌前。只見天工真人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茶壺，壺身已經碎裂了一個大洞。天工真人指了指殘破的茶壺，對二人問道：“如何處置？”
劉臨風和凰芊羽對視一眼，凰芊羽先說道：“自然是換掉。”
劉臨風也回道：“此茶壺已經損壞，自然是換個新的。”
天工真人點點頭，又問道：“這茶壺與外面的修行界相比如何？”
兩人被問得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確實想不通，這破舊的茶壺跟修行界有什麼關係？
天工真人微微抬眉，對劉臨風說道：“你且先說說，外面修行界的現狀，修士與百姓的地位如何。”
劉臨風聯想到初出天地陣，看着一片片廢墟，當時踏雲虎解釋道：“修士的法力、法寶，對凡人來說有多大的摧毀力？一場大戰後，村子土崩瓦解、雞犬不留。修士捏死凡俗百姓如同螻蟻，他們能活着就不錯了。”劉臨風連忙拱手回道：“外面的修行界為了修行資源可以拋信棄義、殘殺同門，只為提升自己的修為。修建的城池也只是修士的庇護所，並且按修為劃分，進城要繳納不同數量的靈石；城外的散修弱肉強食，如同原始獸類。凡俗百姓生存則如同螻蟻，被修士任意殘殺。”
天工真人伸手從破舊的茶壺中倒出一杯茶，緩緩說道：“我的茶壺雖破，卻還能用，你口中的修行界卻是生靈塗炭，如此說來，是不是還比不上這個茶壺？”
劉臨風琢磨片刻后，躬身回道：“老前輩所言極是。”
“既然如此，剛才你們說這個有破口的茶壺尚需換掉，那外面的修行界呢？”天工真人說完，端起茶盞慢慢的品嘗起來。
換掉修行界？此般駭人聽聞誰敢想？一旁的劉臨風和凰芊羽，內心的震撼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是獃獃的站在那裏。
劉臨風更是懊惱不已，心裏暗暗揪着衣角咒罵：“以後再也不能跟這個老狐狸談話了，每句話都是陷阱，剛才我好好的拍什麼馬屁，什麼‘所言極是’，要如何收場？”
天工真人旁若無物的慢慢品茶，顯然是在等他們二人的會話，劉臨風只得硬着頭皮說道：“老前輩，換一個茶壺容易，要是換整個修行界談何容易？此等換天地的想法，從未想過。”
“duang！”天工真人將茶盞擲在桌上，語速一句比一句更快的連問道：“七十七年前，你可曾想過你娘親會長生不老？可曾想過，你會保持二十歲的容貌到今日？又可曾想過，你會成為金丹境的修士，騰雲入霧無所不能？又可曾想過，你會走出天地陣成為一城之主，還殺了一域之主的兒子？”
一句句問話的氣勢，如認同翻江倒海般一浪高過一浪。劉臨風不待聽完，後背就已經開始淌汗，這些他確實沒想到過，做夢也沒想到過！！！
顧不得拭去臉頰淌下的汗水，忙單膝跪地回道：“晚輩愚昧，煩請老前輩教誨！”
天工真人用法力捏碎破口的茶壺，道：“道理無需我多言，剛才的比喻只是讓你明白，這修行界要變！而你年紀輕輕，當有創世之志，造福世人，此種修仙是不是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