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1633年之中荷大戰(三)

第242章 1633年之中荷大戰(三)

七月十日,戰報傳到瓊州省會瓊山,吳宗達正躺在總督府後堂休息,吳方政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喊道:叔父大人,大事不好了。吳宗達睜開眼,呵斥道:大呼小叫的,沒有規矩,何事驚慌?吳方政顫顫巍巍的將戰報遞給吳宗達,吳宗達略看了看,便直起身子道:這還了得?小小西夷,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去,去把鄭總兵和畢巡撫請來,哦,對了,派人去把揆一的府邸圍了,別讓這傢伙跑了。

吳方政只是擦着頭上的冷汗,卻不動彈,吳宗達便罵道:娘希匹!還不快去!吳方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吳宗達不由大吃一驚道:你,你這是何故?吳方政便道:叔父大人且聽我說,叔父大人千萬不要動怒!吳宗達心都涼了半截,還是強打精神說:趕快說!

吳方政便道:這,這揆一抓不得,這戰報也報不得。吳宗達彷彿知道了什麼,便道:你竟然跟那個西夷人搞到一起去了!你混賬!說著便劈頭蓋臉打過去,吳方政憑他來打,只是跪下抱着吳宗達的腿哀求說:從前不過是在來往批文上走動些,倒也無妨,前番史元調封了他們的鋪子,揆一便多番跟侄子走動,金銀鈔票送了不少,侄子知道事關重大,是不敢收,但是,但是...想必是惹怒了這些西夷人,這才有如今的禍事,若叔父將此事報上去,朝廷派下人來,不過細查查,就會查到侄子頭上來,叔父救我啊!

吳宗達不由得悲從中來,老淚縱橫道:我這是做的什麼孽,我膝下無子,你父親又去的早,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仔細待你,我一直待你如親生兒子一般,還指望你替我舉孝送葬,如今卻是指望不上了,我今年都快六十了,還能有幾天活?你,你這個畜生啊!

吳方政便道:侄子卻是死不足惜,只怕皇上震怒,遷怒咱們吳家,當年爺爺彈劾權臣張居正,被迫害致死,當今皇上不但為張居正平反,還把他的像擺進了紫光閣,又聽說當年鄭鄤案,皇上也知曉一二,只怕早就對咱們吳家不滿了,若朝中有人拿這個做文章,咱們吳家都要不保了啊,還望叔父明察!

吳宗達便嘆息道:只怕這事瞞不住啊!吳方政便道:咱們瓊州這些年雖說剿滅了不少海盜,但是尚有劉香和李國助兩支遠遁南洋,叔父只須將此事栽贓在他們頭上,只說是海盜,然後侄子在偷偷去找揆一,許之以利害,讓他們去打兩廣、福建,將這禍水東引,到時候打的亂七八糟的,誰還來追究現在的事,只是有一點,鎮撫使那邊還得叔父去打點一下,否則只怕密報已經出了瓊州了,叔父千萬不要遲延啊!說完,便連連磕頭。

吳宗達想了片刻道:罷!罷!罷!你速去找哪個揆一,告訴他們,只要他們不再攻擊瓊州,我可以考慮干涉一下史元調的事,但是如果他們再敢放肆,我就把他們所有的鋪子產業統統封了,一把火都給燒了,趕快去!吳方政這才跳將起來,趕忙去了。

吳宗達這才起身,整理衣冠,半晌才道:來人啊,拿着我的帖子去請鎮撫使大人。卻說吳惟華此時也已經接到了侯玄汸(錦衣衛崖州千戶長)的密報,正提筆在密報上寫些什麼,忽聽總督有請,吳惟華自然是知道吳宗達的分量,亦不敢託大,便放下手中的筆,隨來人過府。

到了總督府,與吳宗達見了禮,分賓主落座,吳惟華才道:不知總督大人有何事見教?吳宗達笑着說:鎮撫使是皇上的人,自然有皇上指教,我如何當得起,只是前幾天指揮使許大人有信來,自然不過是閑聊幾句罷了。吳惟華便抿了口茶,翻了白眼看了他一眼說:哦?想不到總督大人竟然跟指揮使大人私交甚密啊。吳宗達便笑道:鎮撫使嚴重了,外臣豈敢與內臣私交,不過是我族兄亮原是江西布政使,膝下有女許給了楊指揮為妻罷了。吳惟華心中這才一驚,心想:指揮使能給吳宗達寫私信,可見交情不淺,沒想到指揮副使的夫人竟然是他們吳家的女兒,我們錦衣衛里指揮使許顯純是一派,胡松奇雖不過是太和門鎮撫使,但後邊有皇帝撐腰,也自成一派,這指揮副使楊畏知級別雖高,但卻也委身在胡松奇之下,自己的上司、北鎮撫司指揮同知吳孟明也是一派,而南鎮撫司指揮同知卻是許顯純的人,這三派一向是水火不容,彼此傾軋,這吳宗達是條老狐狸,一上來就表明自己與許派和胡派都有交情,看來必定有什麼陰謀。

想到這裏,吳惟華便笑道:失敬,失敬。吳宗達也笑道:其實要說起來,我與吳老少保也有些關係呢,想當年,老少保提攜於我在微末之中,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吳惟華便問:如此說來,總督大人與吳同知也相熟了?吳宗達笑道:也不能說相熟,不過都是祖上的交情了,如今老夫倒不好太貼上去,沒得讓人說閑話。吳惟華又心想:得,這下子又跟自己的頂頭上司扯上關係了,這老狐狸到底是有什麼事求我呢?竟然擺出如此大的陣勢。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下子茅塞頓開笑道:哦,對了,方才我剛剛得了密報,據說西夷人炮轟了崖州城,不知道總督大人是否也得了信兒?

吳宗達假裝大吃一驚說:竟有此事?老夫竟還不知,可查實了,確是西夷人?吳惟華便道:或許是西夷人吧,但這崖州海上一向都不太平,或許是海盜所為,也有可能,想來那海盜兇殘狡詐,若說奪了西夷人的船隻,假冒西夷人也是有的,總督大人以為如何?吳宗達見吳惟華實在上道,便笑道:聽鎮撫使大人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一回事,皇上一向主張安撫西夷,開海亦是國策,若咱們不分辨清了,妄開戰端,只怕讓皇上心憂。說著,吳宗達又壓低聲音道:而且聽說指揮使近來身體可不太好啊,倘若有什麼意外,不知道這指揮使之位誰來接任呢。

吳惟華便道:自然由皇上定奪了。吳宗達笑道:這是自然,楊副使、崔同知、吳同知雖有希望,但老夫覺得最有希望的還是鎮撫使胡大人。吳惟華便道:胡松奇不過一個鎮撫使,若任指揮使,只怕還不夠格吧。吳宗達笑道:夠格不夠格還不是皇上說了算,許指揮雖說是孝康敬皇后的親外甥,也算是皇親國戚,但畢竟是先帝所立,總還是個貼心人來任放心啊,大人說對吧。吳惟華便道:若如此,還請總督大人將來在胡大人和楊副使那邊美言幾句啊。吳宗達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那崖州的事?吳惟華便道:想來應該是海盜作祟,這種小事我知道如何處置,總督大人放心便是。

送走了吳惟華,吳宗達才放下心來,這才拿起戰報,提筆批了幾個字,然後又叫人來說:發回崖州。

七月十二日,傑克(Catwijck)、卡貝漢斯(Kemphaen)、貝爾薩姆(Zeeburch.Salm)率戰船來到漳州市廈門灣,此時廈門港內停泊着幾十艘漳州戍衛軍水師的待修船隻。此時崖州戰鬥的消息尚未傳來,漳州上下官員對崖州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因此荷蘭艦隊對廈門港內的明軍戰艦發動突襲,擊沉30艘大型戰船及20艘小型戰船,卡貝漢斯(Kemphaen)不由得得意忘形起來,便命令靠岸登陸,攻佔廈門,傑克(Catwijck)便勸道:漢斯,總督閣下多次強調,只許在海上擊殺,切不可登陸佔領陸地,你都忘了?卡貝漢斯狂妄的說:如今廈門如同不設防的處女,正等着咱們佔領,等咱們佔了廈門,設了陣地,便一路殺到漳州去,到時候總督大人自然大喜過望,如此束手束腳,怎麼能成大事,況且明朝多懦夫、少勇士,早就被咱們的艦船大炮嚇破了膽。於是便不聽勸告,一方面派船至廈門北部進行掠劫,劫掠了來往商船,並抓了十幾名中國商人作為人質;另一方面,荷蘭人在廈門灣登陸,並封鎖了廈門灣,迫使廈門、金門、烈嶼、鼓浪嶼及附近村落每周提供25隻豬、100隻雞、25頭牛。

七月十四日,戰報報到了福建總督熊文燦這裏,熊文燦又驚又怒,忙召周鍾、張瑞圖等相商,周鍾便道:荷蘭人如此放肆,是欺我大明無人嗎?請總督大人下令,我自領一支水師,親自剿滅他們。熊文燦未置可否,而是問張瑞圖:巡撫大人有何見解?張瑞圖便道:開海貿易是皇上親定的國策,前幾年跟荷蘭人打了一仗,皇上也不曾趕盡殺絕,而是開放瓊州以為貿易,這幾年一向相安無事,如今荷蘭人軍事挑釁,必定事出有因,我認為,應當先遣使責問,且不可妄開戰端。周鍾便道:如今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便是遣使責問,也得先痛打他們一番才是!

熊文燦便安撫道:巡撫大人所言極是,遣使去問亦不妨礙總兵厲兵秣馬,若果是挑釁,總兵還怕沒有用武之地嗎?當即便派張學聖(福建肅政廉訪使、台灣巡檢司肅政廉訪使)為正使,往漳州去了。

張學聖到了漳州,在漳州知州姚孫棨陪同下前往廈門的荷蘭軍隊駐地,張學聖提出要求:一是立刻釋放前幾日扣留的中國商人;二是說明荷蘭艦隊前來廈門攻擊中國船隻的原因;三是要求荷蘭艦隊立刻退出廈門,不許再行侵擾之事。荷蘭方面也提出要求,要求明朝方面立即停止同西班牙、葡萄牙等國的貿易,只能與荷蘭人貿易。如此大事,張學聖如何敢應承,只好再次返回福州,向張瑞圖彙報。

在與荷蘭人談判期間,荷蘭人為了逼迫明朝妥協,變本加厲:七月十六日,卡貝漢斯率船隊在廈門北方浯嶼進行掠劫;七月十八日,貝爾薩姆率船隊前往圍頭灣巡弋封鎖金門沿海,卡貝漢斯則率船隊前往馬嘴灣封鎖漳州河和金門烈嶼方面航道;七月十九日至二十二日,卡貝漢斯率船隊掠奪1艘柬埔寨商船、1艘越南商船、2艘中國商船、2艘馬尼拉商船。

七月二十四日,張學聖帶回了張瑞圖的決定:要求荷蘭人立刻停止在沿海的劫掠並撤回大員城,並賠償戰爭損失,而荷蘭人則堅持要求明朝方面立即停止同西班牙、葡萄牙等國的貿易,只能與荷蘭人貿易,否則將再度開戰。這種談判純屬雞同鴨講,沒有可能成功。

七月二十六日,普特曼斯率船隊回到大員城修整,而之前在南中國海游曳劫掠的威爾格,在兩廣沿海劫掠的特奧(Tessel)、魏思普(Weesp)、庫克貝爾(Couckebacker)等也奉命來到廈門,卡貝漢斯一時間兵力大盛,更是得意忘形,悍然率軍往漳州殺來!

接連攻克白蕉城、石馬鎮、龍溪,離漳州府不過百里,姚孫棨這才意識到事情緊急,一方面命令加固城防,準備應戰,一方面派人往福州送去急報,漳州保衛戰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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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崇禎皇帝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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