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腥風血雨
貢無為望了望孟琴,又望了望張靖,終於右手持刀鞘,左手慢慢地拔刀,嘆了口氣道:“三哥,是你逼我的!”呼喝一聲,縱了過去,使出猛虎刀法中的“猛虎下山”,刀刃帶着呼呼風聲,沖得雨水噼里啪啦直響,朝張靖頭頂砍落,張靖閃身避過,飛柳鞭帶着暗勁將猛虎刀盪了開去,抬起左手朝貢無為胸前拍落,貢無為抄起右掌,二人雙掌相接,啪的一聲,都被對方震得退了數步。
孟琴使一個激將法,冷笑道:“貢護法,難道你的本事真如外界所說的,在張靖之下嗎?”
貢無為被觸痛心事,怒喝一聲,又朝張靖攻了過去。只見雨中兩條人影閃動,一個長鞭展動如鳳舞九天,一個重刀開合似蛟龍下海,身法招式俱是奇絕迅速,看得在場眾人都有點痴迷了,正當兩人斗得不可開交時,只聽一聲“着!”張靖應聲倒地。
貢無為退了幾步,滿目驚慌,眼神中露出倉惶之色,而張靖卻是倒在水泊中,身體不斷地抽出着,口吐白沫。
貢無為猛地看向孟琴,只見孟琴嘴角浮起冰冷的笑容,道:“貢護法久斗他不下,是以我助你一臂之力。”又是一聲高呼:“繼續追!”
貢無為走到張靖身邊,見張靖已然中毒氣絕而死,雙眼猶自睜着,當真是死不瞑目。貢無為想起與張靖的兄弟之情,心中一酸,落下淚來,想蹲下將張靖的眼睛合上,但見張靖怒目圓睜,嚇得貢無為往後跌了幾步,站在雨中呆了半晌,將腳一跺,也跟人群追去。
之前霍人磊、葉振天、張靖三人帶着任一空破窗而逃后,張靖墊后,讓霍人磊、葉振天帶任一空先行。
三人狼狽奔了一程,任一空擺了擺手,霍、葉二人將他放了下來。
雨水打在任一空的臉上,平時那張威嚴而又剛強的臉面此時竟是一點生氣也沒有。只聽任一空用儘力氣開口道:“今天……中和城是必定要毀了……”
聽聞此言,霍葉二人俱是心碎不堪,然而又能如何?
任一空繼續說道:“振天,人磊……你們馬上去救大夫人和龍兒,萬不能……讓他們落入玄水宮之手,”說罷伸出顫顫巍巍已是慘白的雙手向腰間,解下佩劍交給葉振天,然後又貼肉取出一張獸皮,使勁將之分為兩段,分別交給霍人磊與葉振天,道:“這是藏《天心劍法》的地圖,你二人……衝出去后,可照之取出劍法……”還未說罷,一陣死灰色爬上了他的面頰。
一代英雄就這樣凋落於這風雨飄搖之夜。
二人呆在任一空的屍首旁如傻了一般,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哭聲混合著風聲,淚水混合著雨水,使這本就清冷的雨夜顯得更加地蕭瑟和凄涼。
只聽得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二人終於從傷心中醒來,霍人磊道:“你快去救大夫人和公子,這些人我來對付!”語氣剛強得不容拒絕。
葉振天猶含着淚水的雙眼低頭看了看任一空,又望了望霍人磊,道:“嗯!”說罷飛身往大夫人的住所奔去。
孟琴一行人身法也是極為迅速,已盡追到了任一空的屍首旁邊。
“城主!”見此情景,貢無為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地失聲驚道。
孟琴瞟了他一眼,道“怎麼?還是念及舊情?”
“可是,”貢無為似在反抗卻又十分軟弱地吞吐道:“你曾說此葯不足以致人死地的!”
孟琴笑道:“哦,我只不過出了個小差錯,配錯了葯而已,怎麼,你到現在還是如此在意這些人么?”
貢無為站在雨中,呆若木雞,久久難以恢復,已全然不理睬身旁之人。
孟琴看了看貢無為,眼光輕蔑而銳利,悠然地道:“看來,此番是要我親自動手了。”說罷一步步走上前去……
“快!捉住裏面那女的!”庄達帶着八卦門的弟子與玄水宮的一些綠衣女子,已將這個房間圍住。屋內正有一名白衣女子帶着幾名中和城的弟子在殊死抵抗。
庄達手持鐵棍當先沖入,鐵棍一振,朝白衣女子筆直點去。“叮”的一聲,白衣女子揮劍欲將鐵棍盪開,但鐵棍力道極強,劍、棍相交,只將鐵棍來勢偏了一點,白衣女子見鐵棍快到肩頭,將身一側,在她側身之際,一名八卦門弟子持木棍戳到,白衣女子長劍連轉,將木棍纏住,將劍往前一送,“噗”的一聲,八卦門弟子胸口中劍,白衣女子長劍一挑,那八卦門弟子被摜了出去,撞牆而死。庄達見鐵棍被白衣女子避過,手腕一轉,鐵棍生風,就勢向白衣女子橫掃而去,白衣女子低頭避過,一劍刺向庄達胸口,庄達連忙躍開,忽聽“娘——娘——”的小孩哭聲自白衣女子身後傳來,庄達伸頭一看,見白衣女子身後牆角站着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看上去只四五歲,此時正看着白衣女子,不住地哭喊。
庄達猜知那小男孩就是任一空之子任龍,而白衣女子就是任一空的夫人青月。青月聽任龍不住哭喊,心中也是焦急十分,眼見自己衝突不出去,回頭望着任龍,眼下直往下流。就在她轉首望着任龍之際,庄達目光一冷,鐵棍朝青月當頭直劈下來,青月聞有風聲,揮劍上擋,但庄達這招使出了十層力,又是攻青月不備,青月長劍單薄,擋之不住,“叮”的一聲,右手虎口被震裂,嘩嘩流血,鐵棍壓着長劍,來勢稍偏,劈在青月肩頭,青月經受不住,單膝跪下地來。“娘——不要——你們這些壞人!”小任龍見母親受傷,哭喊更勝,忍不住沖了上來,抱住庄達小腿,張口就咬。
“小雜種!”庄達詈罵一聲,想要將任龍摔死,忽覺腿上一痛,已是中了青月一劍。原來剛才青月中招,雖然負痛,但咬緊牙關,一聲不吭,跪地之時,見任龍沖了上去,心頭大驚,庄達被任龍一分神,未留神青月,被青月一劍刺在大腿上,“啊”的慘叫一聲,連連退後。
青月將任龍抱住,眼見自己無法衝出,趁庄達負痛退後之際,從衣內掏出一封暗黃的書信,交給身旁一名親信道:“帶這封信去苗疆,找到拜月教,親手交給教主!”
那名親信用驚異的眼光看了看她,滿是不解道:“拜……拜月教?”青月大聲道:“來不及了!什麼都別問!快去!”說罷用儘力氣從人群中打出一條通道,讓那親信及時逃出,不料庄達早堵在門口,鐵棍過處,將那親信當場擂死。青月心中一陣絕望,庄達鐵棍又到,青月此時心中又急又亂,懷中還抱着任龍,與庄達對敵,左支右絀,數招一過,冷不防腦袋被庄達擊了一棍,當場腦血迸濺,只覺天旋地轉,身子一軟,跌在地上,不住地爬伏,想要將任龍送出門去,任龍見母親滿臉是血,哭得聲嘶力竭,小手不住地撫摸母親臉龐。庄達縱聲大笑,見青月氣力已衰,不立時將青月殺死,反用鐵棍不斷地去挑動青月長劍,逗玩取樂,青月不住地用劍將他鐵棍盪開,然而力道軟綿,已是無力再去進攻,只能任由庄達進行侮辱的挑逗。
忽聽屋外一人大叫“大夫人”!原來是葉振天帶着幾名中和城的弟子到來,葉振天從屋外看見青月歪倒在地,髮髻蓬亂,滿臉是血,還在原地爬伏,庄達正蹲在地上用鐵棍挑動,葉振天氣血上涌,大叫一聲,衝殺進來,庄達剛一回身,與葉振天四目相接,見葉振天眼中似要噴出火來,心中有些懼怕,出招慢了些,葉振天已衝到近處,一拳打在庄達胸口,庄達一時氣閉,不等他揮舞鐵棍,葉振天起腳反踢,將庄達踢得飛起,身子將門板撞倒,余勢不衰,朝門外直摔出去。“大夫人!”葉振天跪在青月身前,見她衣衫凌亂,滿臉是血,想到堂堂中和城夫人竟被人欺負到如此田地,不禁心頭一酸,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青月看着懷中任龍,也已哭成淚人,淚水混合血水,染紅了她平時潔凈秀美的臉龐。青月用儘力氣,將任龍遞給葉振天,顫聲說道:“救出……龍兒……”
葉振天接過任龍,說道:“大夫人,我帶您一起走!”
青月望着任龍,又流下了一行血淚,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成啦……”最後一字還未說完,便氣絕而死。
任龍見青月雙目尚自睜開,不知青月已死,在葉振天懷中不住地掙扎,伸出雙臂想要青月抱,哭道:“我要娘,我要娘!”
葉振天見青月慘死,心中凄然,淚水涌動,將青月雙目拂閉,抱緊任龍,振衣而起,回身怒吼道:“你們……他媽的都得死!”他目光盡赤,左手抱着任龍,右手施展劍法,在人群中往來穿插,招招直刺八卦門與玄水宮門下要害,轉眼將十來人穿胸刺死,此時庄達又帶棍進入,朝葉振天攻去。
葉振天見殺死青月之人到來,怒火更盛,唰唰唰數劍,朝庄達疾刺,庄達見葉振天劍招猛惡,鐵棍力道如此之強,竟只堪堪抵擋得住,他欺葉振天左手抱人,鐵棍前後左右,儘是攻擊任龍的招數。葉振天本想與庄達正面對敵,不想庄達總是棍指任龍,當即又將任龍抱緊了幾分,懷中任龍尚在哭喊掙扎,回頭要去抱青月,葉振天一不留神,被庄達聲東擊西,一棍打在他手腕上,“叮”的一聲,手中長劍掉落在地。葉振天就勢在地上一滾,從一名八卦門弟子屍體身上撕下腰帶,將任龍綁負在背後,要去拾取長劍,庄達鐵棍點到,將地上長劍當場戳成兩截,葉振天雙手一翻,握住鐵棍,要將庄達摜出去,但庄達棍上幾十年功力,同持鐵棍,如何能敗在葉振天手下?但見庄達雙手握棍,不住地上下抖動左右搖動,棍上技巧雖然強過葉振天,但葉振天勢如猛虎,庄達一時也無法將葉振天掙脫。八卦門弟子見庄達鐵棍被葉振天攥住,紛紛上去圍攻,葉振天大喝一聲,身子一縱,繞着庄達,雙腳在八卦門弟子身上連環飛踢,將數人盡皆踢暈,身子落地之時,剛好落在門口,他雙手一松,力道卸去后,庄達用力過猛,眼看就要仰天跌倒,快跌到地上時,左手反擊地面,身子隨之直起,揮舞鐵棍,再攻葉振天。葉振天功力雖強,終究敵不過人多,只好先圖脫身之計,就在此時,霍人磊也已奔飛過來,後面還追着孟琴數人。
霍人磊見葉振天背負任龍,問道:“大夫人何在?”
葉振天垂首流淚,說道:“被庄達打死了!”霍人磊氣滿胸膛,大叫一聲,手中長槍,朝庄達疾刺而出。庄達見霍人磊到來,心中已怯,本想暫時逃命,見後面孟琴將到,登時有恃無恐,施展八卦棍法與霍人磊長槍斗在一處,霍人磊本已被孟琴打傷,但得知大夫人身死,一時怒火燒天,長槍招數竟是愈攻愈猛,庄達抵敵不住,叫道:“宮主救命!”孟琴趕到后,見庄達勢危,並不出手援救,庄達心中一涼,突覺左肩疼痛,已然中了霍人磊一槍,跌在地上,連忙起身逃命。霍人磊、葉振天二人背靠背,霍人磊道:“老二,一定要保少主周全!”葉振天道:“大哥,咱們一起衝出去!”忽然肩頭被霍人磊啪了一掌,回頭一看,霍人磊已擋住孟琴,將櫻紅長槍舞成了一團銀光,向他說道:“快走!”葉振天心中愴然,知道霍人磊在以性命為他墊后,若非如此,二人一個都逃不了,當即哭喊一聲“大哥保重”,背着任龍向城外飛奔而去。孟琴正欲去擋葉振天,霍人磊長槍點到,將她去路盡皆封死,孟琴大怒一聲:“你找死,須怨我不得!”
夜色愈深,風雨愈狠,這一夜,中和城血水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