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哪也不去

人生只要幾次經歷生老病死，就能把生死看淡了嗎？答案是否定的，生與死無論何時恐怕都是一個令人心情沉重的話題。光想到這上面，就會讓人感覺到壓抑，心中蒙上一層厚厚的陰影。

易小凡的奶奶是在他高二的時候離開的，在親戚朋友面前，他故作堅強，卻在獨自一人時，泣不成聲。小時候奶奶一直作為他的保護傘，每當母親打他罵他的時候，他就逃到奶奶的背後，尋求庇護和安慰。奶奶對他也極為寵愛，有好東西都捨不得吃，等孫子回來拿給他吃，遇上騎三輪車叫賣零食的小販，也總能擠出一點生活費，給孫子買點零食。易小凡每次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即使家裏窮，生活條件很艱苦，也依然過得快樂、無憂無慮。

似是察覺到自己的大限將至，奶奶在走之前的幾周就對易小凡說，叫他不要害怕，也不要傷心。其實那時候易小凡也明白：一切事物都會凋零，都將歸於塵土。但每次想到這都免不了一頓傷心難過。

父母來電說，爺爺快不行了，這幾天茶不思飯不想，躺在床上舉步維艱。易小凡當即訂好最近的一班機票趕回。如果有什麼事是他終究放不下的，那也只有血脈相連的親情吶！

回到家，易小凡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向爺爺的房間。爺爺正躺着休息，儘管他走動時很小心，但挪動椅子的聲音還是使他驚醒。

“誰呀？”被窩中傳來極其虛弱的聲音。

“爺爺，我是小凡，我回來看你了。”他看向爺爺毫無神採的眼睛，雖然還睜着，但現在怕是一點東西都看不清，甚至看不見了。

“小凡，是誰呀？”

易小凡茫然，自己太久沒回家，爺爺竟已把他忘記了么？還是到這個年紀，意識出現了模糊。他垂下頭，還在不斷輕聲呼喚着爺爺，眼角處，兩串淚珠早已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哦，小凡，我的孫子，你回來了？”爺爺終於反應過來，緩慢地說道。

“是的，爺爺，我回來了。爺爺你餓不餓？吃不吃東西？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易小凡一遍遍詢問着，照顧着他，可那一邊，卻又一次失去了聲音。

在床頭旁的椅子上坐了良久后，易小凡收拾起房間裏的殘羹冷炙、生活垃圾，都弄好之後，便虛掩着房門離開了。

這幾天易小凡都沒出家門，一直在房間照顧着爺爺，甚至沒跟自己最親密的朋友說自己回來了。他就是不想出去，冥冥中也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出去。自從爺爺生病後，爸爸媽媽就放下了工作，日日夜夜守在爺爺的床前，勞累了很久。現在，也該他儘儘孝心了。

“小凡，你表哥去飛龍湖釣魚去了，你要不要去？”這天易小凡的姑媽也過來照顧他的爺爺，可能是看他一個人坐在這兒無聊，於是向他提議道。

“哦，我就不去了。”易小凡言簡意賅。

又過了幾十分鐘，易小凡的母親又來問他：“你要不要出去玩一會兒，老這麼一個人待着會把自己悶壞的。”

“我沒事，媽你休息幾天，這幾天就由我來照顧爺爺吧。我只想在爺爺生命最後的時光里，有我陪在他身邊。”易小凡滿懷深情，母親也終究沒有再管他，忙其他農活去了。

爺爺在幾天後的凌晨離開了人世，下了點小雨的天氣，使得整個房間異常的陰冷。鞭炮聲響，住在附近的人都紛紛前來弔唁，姑媽姑父接到電話后，也從遠方連夜趕了過來。一時間，爺爺床的周圍都圍滿了人，姑媽傷心地哭着，父親也在別人不注意間，悄悄抹走了眼角的淚水，站在最後的易小凡眼眶也早已濕潤。

連夜，在幾位鄰居的幫助下，為爺爺入了棺，佈置好靈堂。白天，消息幾乎就傳遍了整個小山村，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易小凡一家人一一接待，來往的賓客坐滿了易小凡家的客廳及前坪。易小凡一幫人則忙着端茶倒水，設置烤火爐以及飯點時的餐桌餐具安排和客人離開后的場地清掃工作。

晚上，他們又輪流為爺爺守靈，延續香火。那是一個漫長而難熬的過程，儘管火爐就在跟前，但依然覺得後背發涼。他們幾個靠打牌消磨時間，易小凡則獨自一人刷着手機，眼神空洞，無所事事。眾人被強烈的倦意支配着身體，而黎明，終於在那時到來了。

到了白天，前來祭拜爺爺的人又更加多了，易小凡在爺爺靈前一一磕頭還禮。督官先生的嘴裏念念有詞，易小凡也根本聽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是按照指示作揖、下跪、磕頭。母親提醒他不要不要亂跑，就守在靈堂，有什麼事好第一時間找到他。

“放心吧，媽媽，我哪也不會去”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讓人放心的人。

鑼鼓、嗩吶聲一直喧鬧在易小凡的耳邊，聽着督官先生念完一段悼詞之後，轉眼，他已是淚流滿面。

晚上，易小凡頭痛欲裂，滿腦袋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聲音。考慮到他第二天還要開車，易小凡的父親從他手裏接過了班，讓他先去休息了。

爺爺被送去殯儀館是在第三天的清晨，三輛小車載着送葬的人跟着運棺車疾馳了五十多公里。看着爺爺被推運進去，然後在眾人的眼中，化為一陣飛煙，於是易小凡的眼淚又止不住了。

遠處，易小凡在心裏默默地祈禱着：“希望爺爺在天之靈，能保佑我們一家人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雙手鄭重地捧過爺爺的骨灰，又步履緩重地回到車上。

在靠近家的地方下車，一步一步，送爺爺上山。鄰居的鞭炮齊鳴，震得易小凡耳朵發麻，但他也分不出手去捂耳朵了，只是稍微側身，避免被鞭炮炸到。

終於，讓爺爺入土為安了，姑媽又在這時潸然淚下，似是有傳導性的，看到她哭了，易小凡的眼眶也跟着濕潤了。

吃過午飯，賓客都陸續離開，易小凡一家人又一一送到家門口，並再次感謝前來幫忙的鄰里朋友。

傍晚，易小凡和父親一起清理爺爺的遺物，將他生前所用之物清出來焚燒。在靠牆角的地上，有一個破木箱子，裏面可以看到有些刀具等工具，易小凡一眼就認出這是爺爺作為竹匠時使用的工具。

父親獃獃地看着，正愁着如何處理。易小凡跑過來說道：“這個給我吧。”

（未完待續……）

謹以此章，寄託我對爺爺的哀思，相信有些人不會真的離開，他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直到有一天人們都將其忘卻，那才真是離開了。又拖了很久沒更新，在此表達自己的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