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千瘡百孔
()多情的春雨紛攏而下,無情張開的網絲絲密密將人籠罩在這片冰冷的春雨中……
浪漫的凌薇夜提着精心製作的蛋糕,站在十字路口的廣告牌下,廣告牌的五彩燈光映襯她的臉,如彩迷燈的變幻,她的眼睛卻如一道冰冷穿透的箭落,相對而望的只是那幢不起眼的水泥房中的那一幢那一層,點亮的燈光卻是她進不去的黑暗。
早應該想到那裏上演的無盡春色,早應該轉身就走掉,外面的冰雨不管再冷,也傷不過這裏面的漫漫春園,可是不相信嗎,不甘心嗎?她還是一步步,一格格走上梯,用手中的鑰匙打開這道原來可以隔絕不讓她看到最殘酷一面的門,可是門還是打開了,門裏是春色無邊交纏的兩人,門外里冰冷穿透的月光……
在很久的對立中,俞逸風並不慌張地穿上衣服,在他身下的女人,滾身用薄毯裹住了嬌小光裸的身體,看了看凌薇夜手中的鑰匙,問俞逸風:“你女朋友?”,口氣並不驚訝,也無半點受騙的氣憤,凌薇夜差點忘了這世上還有一種她不懂的情感,就是單純得用身體來相愛,這樣的事其實發生在俞逸風的身上,並不奇怪,他的出生本就像個多餘的笑話,他和他那些眾多的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一樣,都不過是父親和母親匆匆的過客,從小俞逸風是由毫無血緣關係的阿姨帶大,很早時,父親便給了他這樣一幢住處,讓他自己生活,所謂母愛,父愛,所謂的親情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也就不覺得生活中缺少了什麼?
俞逸風看了看被淋濕一身的凌薇夜,她走過的地方都有水滴的痕迹,手中拎着蛋糕,也被雨淋得糊化,俞逸風這才明白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們在一起十年,他記了九次,但第十次還是忘記了,他的鐵石心腸也有一絲動容,十年,難得的十年,他們終於跌跌撞撞地過來了,對他來說那是不會再有的奇迹,不管他有多少這樣凌薇夜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灑落一地的衣物,有他的,還有那個女人的,俞逸風走過去,按住她薄弱的肩頭,他想說,不管他有多少這樣的女人,都不過是他們的路人甲乙,她永遠是那個例外,獨一無二的例外。
可是她要的是這些嗎?只是這些嗎?不,她要的是唯一,他給不起的唯一,她的感情那麼敏感易傷,卻偏偏遇上註定飄泊的他。
她退後一步,閃過他的安撫,從衣帽間拿了一個大箱子,然後默默從客廳到廚房,從衛浴間到房間,一件件震碎的東西裝入大箱子,別開俞逸風和那個女人奇怪的目光,凌薇夜的目光在四周搜索,停在飄動的紫色窗帘上,那是她曾經懷着最浪漫的心情走過幾條街買的,她搬來了一個板凳,踮着腳,仰着頭將窗帘取下,也一同裝進大袋子裏,然後目光又定格在凌亂不堪的床畔,碎花床單也是她喜歡的浪漫,然而現在卻被另一個女人玷污,她的淚乾了,心傷透了,也沒有力氣再歇斯底里,她並不熟練地折下床單被褥,在家裏她從來不做這些,可是因為他,她慢慢地學會家務,學會照顧人,可是他依然不在意,依然不珍惜,花了更長的時間,終於折下床單被套,將它一併扔進大箱子裏,滿滿的一箱子再也裝不下,可是她死命地按,她要帶走她所有的東西,徹底清除她在這個屋子裏的所有痕迹,她決絕的目光看了看一眼正望着他的俞逸風,這個和她有千絲萬縷的男人,卻是她永遠清除不了的痕迹。
凌薇夜在轉身離開時,看到那個女孩身上裹着的毛毯,畫著嘶啞咧嘴的灰太狼,那是她曾經沒有志氣的愛情嚮往,有一個愛你,依你,順你,任你打,任你罵的灰太狼老公,凌薇夜在沉浸的臆想中微微低喚,驚住了那個女人,玩多了這樣的遊戲,這樣的當場被抓的戲碼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比起那些大吵大鬧,瘋狂叫喊的女人,凌微夜冷漠與決絕的表現還是讓她又幾分憾然,什麼叫哀莫大於心死,這樣的女孩是讓所有男人都放不下,卻又愛不起的?尤其是俞逸風這樣的浪蕩公子,凌薇夜並不十分高的鞋跟一步步逼近那個小碎步後退的女人,伸手將她身上裹的毛毯取下,身無遮攔的身體讓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羞恥,在一份真摯的女孩面前,她又算什麼?
凌薇夜將最後一份毛毯塞進大箱子,關不上的拉鏈即使再費勁也無濟於事,拿得起放得下的腳舉重,舉得起放不下那叫負重。
這一次,凌薇夜不允許自己再退縮,將手中的鑰匙落至在桌上,連拿帶拖地將大箱子拖到門外,門重重地合上,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他的呼喚,從此他們真的各不相干,十年的記憶當是彼此的一道風景線,不管是甜蜜還是憂傷,不管是殘破還是完美,都過去了。
凌薇夜將大箱子拖至垃圾箱旁,滿滿一垃圾也載不過她的這份愛情垃圾,是軟弱還是最後的放肆,她癱坐在垃圾箱旁開始放肆的大哭,開始撕心裂肺地痛哭,路人投來的奇怪目光她無所謂,她的眼淚曾經讓他束手無策的揪心慌亂,甚至疼惜,可是當她的眼淚沒完沒了地流落時,他早已淡然麻木,甚至厭煩了,她給他的真愛,他或許真的感動過,可是感動不是永恆的情感,她曾經那自信地以為愛可以改變一個人,可以讓一個浪子找到回歸的家,可她始終是單純的幼稚的,她的腳步怎麼追得上他大邁直前的步伐?她累了,真的累了,二十歲的女孩可以盡情地描摹愛情的樣子,近三十歲的女人,要如何在經歷所有滄桑后,慢慢治療自己的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