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鎮海移駐登萊州
登州平海軍營寨旁,登州港碼頭後面,呼延慶悄悄看了一眼站在前首的登州知州王師中,登州兵馬鈐轄使馬政,眼睛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看到王師中和馬政身子一晃,連忙低下頭來。
“什麼時辰了?”王師中晃了晃脖子問道。
“回知州,現在是巳時兩刻。”旁邊有書吏連忙應答道。
“怎麼還沒來?”王師中嘴巴嘀咕着,“罷了,我先去一旁歇息下。”他說了句,朝馬政和呼延慶拱了拱手,自顧自地走到一旁樹蔭羅傘底下去了。
馬政看着遠處的王師中,臉上露出淡淡地笑容,轉過頭來對呼延慶說道:“夏都,我們的知州很心急啊。”
兩人都屬於武官,關係自然密切些,呼延慶低聲應道:“仲甫兄,我們的知州沒法子不急啊,聽說童太師現在負責主持各道宮打蘸祈福,王知州怎麼不急?”
馬政的臉上露出會意的笑容,眼睛微眯道:“就是不知道新來的劉兵部好不好打交待。”
呼延慶沉吟一會,答道:“聽來往的商船提及過這位駙馬學士,據說他在整個東海說一不二。”
“我也聽說這位駙馬學士的名號,東海王。右聯高麗公主駙馬,左聯日南邑淡碼熙,身兼市舶巡海,東海王,名副其實啊。聽密州登萊兩州的海商說,從密州往南,一直到瓊州李越,出海船隻必須插市舶司或巡閱司旗幟,方可保太平無事。”
“馬公,這事聽聽就好了,就怕是有心人亂傳的。普通人飯後茶餘說一說就罷了,我等朝廷命官,要是被人知道亂傳這種謠言,就不大好了。”
馬政不由大笑起來,“也是,我年紀大了,膽子小了,風濕腳卻越來越重了,這登州頻海水濕之地,待不久了。”
“聽說劉兵部保舉馬公為右武大夫,入職軍器監,真是可喜可賀啊。”呼延慶拱手祝賀道。
馬政揮揮手,臉上滿是唏噓,“夏都啊,我們武官升職不易。要不是沾着你的光,我怎麼能擢升橫班呢?”
“馬公客氣了,當初不是你保薦我出使女真,我也立不下這份功勞。”
“我們不用互相虛着了。看情景,夏都你是想留在劉兵部手下做事,劉兵部此人你我以前都沒有接觸過。但是從今年三月開始,劉兵部遣大船以及工程兵至登州港口,擴建碼頭,修建轉運倉庫。又接管沙門島、大謝戍兩島,移置配軍,擴寨為城,是為登州外港。看得出,劉兵部是會做事,能做事的人,你跟着他,說不得另有機遇。”
說到這裏,馬政看了下左右,低聲道:“相比童太師等,劉兵部不貪功吝賞,對屬下一向是從優敘功,他手下那些佃戶家將出身的將領不說,西軍幾位將領,到河北順安、保州兩三月,清剿當地亂民,捉除遼人姦細,被他連同河北禁軍幾位將領,一併上本敘功,功過闡明,極為公正,諸將皆拜服。”
“馬公說的是,為帥者,只要執事公正,賞罰分明,則法紀自嚴。”
馬政看了一眼呼延慶,繼續說道:“聽說劉兵部此番部署,極重海路,從南邊抽調了上百艘海船,還從日南邑、淡碼熙、高麗借調了不少水軍,夏都為我大宋水軍名將,定能一展宏圖。”
“馬公嚴重了,末將只是略懂水戰,比起馬公差之甚遠,跟劉兵部相比,更是螢蟲之微相比皓月之光。”
“夏都啊,我年紀大了,也要離開登萊了,不過我的子侄還留在這裏,以後還要靠夏都多多照拂。”馬政真磨不過呼延慶,人家是出使過女真,跟金主斗過嘴皮子的人,真要扯下去,等劉兵部來了也扯不完,只好直奔主題。
“馬公的恩情,末將不敢忘卻,你的子侄,末將必定放在心上。只是馬公何不找劉兵部討份人情,遠勝末將全力照拂萬倍。”
馬政聽了呼延慶的話,又看了看遠處坐在那裏納涼的王師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未時一刻,港口靠過來一艘快船,上面奔下幾人,着急忙慌地跑過來,大聲道:“呼延指揮使,呼延指揮使。”
“怎麼回事?”
“船,好多大海船,好多大海船!”
“有多少?多大的船?”呼延慶連忙應了上來,問他的這幾位部屬道。
“回指揮使,兩千料福船有三四百艘,三千到五千料的海船有一百多艘。”
“這麼多大海船。”呼延慶臉色恢復了平靜,兩千料福船對於平海軍來說,已經是巨舟了,居然不計其數,還有三千到五千料的大海船一百多艘,能驅使這麼多大海船的,他知道這世上有一人做的到,即將來巡視登萊的樞密直學士、左散騎常侍、行同簽書樞密院事、權兵部尚書事、河北東西路宣撫制置使劉伯陽。“可看清楚打的誰的旗號?”
“回指揮使,都打着鎮海軍的旗號。”
“那就沒錯了。”聞聲小跑過來的王師中聽完后,長舒一口氣道,“是劉樞密麾下的鎮海軍。”
按照部署,武定軍、天德軍和鎮海軍是這次收復燕雲的主力。鎮海軍是水軍,早就北上巡檢海面,宣和二年初,就在登州對面的故遼國蘇州來蘇縣(旅順)的蘇州觀以南建立了水寨。
那裏現在名義上屬於金國地盤,但屬於偏遠州縣,加上現在金國全力攻打遼人,還沒有心思和精力去恢復那裏的行政機構,所以被鎮海軍以“海賊”的名義攻陷了蘇州關,以南整個地盤都被佔據,取名“復州城”,正在加緊建設為一個有港口的軍事要塞和中轉點。
而沙門島、大謝島、登州碼頭更是名正言順地被鎮海軍接管,開始建設。按照樞密院的命令,平海軍將歸編入鎮海軍,自成一營,負責警戒護衛之責。
不一會,登州碼頭外海域,風帆如雲,船桅如林,數百艘兩千料以上的海船開始落帆下錨。幾艘比較奇怪的船隻,慢慢靠近,停泊在碼頭上。這些船隻馬政、呼延慶等人都見識過,叫閘船,兩浙、福建、廣南非常流行這種船隻,每艘起碼三千料以上,每年都好幾十艘北上去高麗,有時到登州避風浪,隨便交易些北地的貨品。這幾艘起碼五千料,一看應該是劉大官人的座船和護衛船。
船上很快就下來五百彪悍軍士,打着河北宣撫制置使的旗號和儀仗,不一會,劉伯陽也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王師中等人的面前。
“下官見過劉大官人。”王師中一臉媚笑,率先拱手行禮道。
“王前輩,客氣了客氣了。怎麼還勞煩你親自來碼頭,晚輩真是過意不去啊。”劉伯陽中進士比王師中晚,自稱晚輩也說得過去。
又跟馬政、呼延慶等人寒噓幾句,一行人就上馬坐轎,趕回了登州州衙。
“有詔書。”一到州衙,就有一位中使就站了出來,大聲宣讀詔書,“王師中聯金有功,進中議大夫、權秘書少監;馬政統升右武大夫,勾當殿前步軍都虞候;呼延慶出使金國,勾巡靖海面,升武略大夫、登州兵馬副總管、鎮海軍平海營指揮使。”
還沒等王師中等三人回過神來,中使又掏出一張詔書宣讀起來:“劉佑豐進保和殿侍制、權知河東東路安撫司事,兼知登州軍州事;徐其陽(馮易名)進右武大夫、領登州兵馬鈐轄使。”
劉伯陽臉色淡然地看着王師中、馬政、呼延慶。這是他既定的方針,從去年開始,他跟舅舅唐國維開始運作,將俞譙宣升為杭州知州,主管兩浙路轉運司公事,控制着兩浙的財賦;呂輕車升任楚州知州、領淮南東路宣撫使,接替劉伯陽,繼續掌控淮東;徐長慶調任守泉州知州,保持着對“老巢”福-建的掌控。還有其他各色官員安插在明州、廣州、興化軍、閩州、海州、密州等州縣,或知州軍或通判。再配合市舶司和沿海巡閱司,繼續保持着劉伯陽勢力對大宋沿海地區的掌控力。
王師中臉色數變,最後還是拱手行禮道:“臣下領詔。”
劉伯陽臉上馬上堆滿了笑容,走出來拱手對王師中道:“恭喜前輩,這次高升入京,環伺官家左右,必定能大展宏圖。”
王師中臉上擠出笑容來,有些不甘,有些尷尬,有些迷茫,有些憤慨,但語氣卻很謙卑:“哪裏,哪裏,只是以後不能在劉樞密麾下做事,傾聽劉樞密教誨,真是遺憾啊。”
那神情,就好像錯失了中狀元的機遇一般。
“前輩如此說來,晚輩真是慚愧不已。你我同殿為官,以後還有大把的機會交流。現在天色已晚,本官也舟船勞頓,沒法給前輩設宴送行。明晚,就明晚,設宴為前輩送行。來人,送王少監。”
馬政寒噓幾句,也起身告辭了,反正這幾天他還要留在登州辦交接,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不着急。於是整個大堂“登州老人”只剩下呼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