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並不後悔
自她醒來的幾日,當著花月等人的面,她可以將飯菜全都塞進腹中,卻在夜晚吐了個乾淨,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何,為何吃什麼吐什麼,有好幾次她都會強忍着胃中翻騰,可到最後還是連黃膽水都吐了出來。
這些事她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她的父王自她這次醒來,便時常在深夜,在她母后的靈位之前,落淚自責;她的姐姐無時無刻不在但心她的飲食起居,拖着病軀卻依舊為她親自下廚,這三年,她是真的不孝,不孝極了...
趙小六一口氣將面吸溜了個乾淨,引得花月等人低笑不已。
“長公主若知道您胃口這麼好,一定很高興!”
趙小六也笑,隨後便準備出門,只是走了一半,又折了回來,“六公主可是落了什麼東西?花映,糊塗東西!怎麼讓六公主自己回來了!”
“無妨,我只是想了起個事...”趙小六抿了抿嘴,“嗯...那個...我就是,就是覺得,這雪萃宮遍地花草要打理,還有點茶浣衣那麼多的活呢,只有你們三個,好像不太夠~你們覺得呢?”
花月,花映,小泉子先是一愣,馬上眼睛便開始噙淚,連連點頭,“六公主說的是!雪萃宮那麼大,只有我們三人伺候,確實不太夠呢!奴婢們馬上回長公主,讓長公主多派些人手過來,好生照顧六公主!”
“六公主能這般想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這外面人的唾沫星子快把長公主淹死了,說長公主身為燕州王儲,卻苛待”
“花映!”花月低聲喝止。
趙小六低頭,心中愧疚難當,“以前是我不懂事,我以後絕不會再讓姐姐擔心。”
花月笑,“六公主這話若是當面跟長公主說道,長公主定能高興三日。”
趙小六來到南宮門的時候,離約定的申時三刻遲了許久,只是明錚並未詢問緣由,趙小六也沒有多做解釋。
“走吧。”
上車的時候,她並未等明錚一起,而是獨自徑直上了一旁的馬車。
南宮門離巡防司有一炷香的距離,兩人坐在馬車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身子可好些了?”
約莫半柱香的時候,明錚朝她問道,他的聲音依舊溫溫涼涼,讓人聽不出個喜怒哀樂。
“嗯,好多了。”
趙小六說完,馬車內再度陷入安靜。
“公子,到了。”
明錚微微睜開眼,看向一旁的人,“去吧,我在這等你。”
趙小六點頭,便下了馬車。
“巡防司地牢的寒氣重,六公主大病初癒,還是穿上披風為好。”元漓說著,便將一件白絨披風呈給她。
趙小六看向那輛在遠處等待的馬車,沉默了很久,才接過披風穿上,“進去吧。”
“是。”
元漓將她一路引到了關押寧延霆,寧信,寧喬,還有玄豐山莊一干人等的牢房。
“六公主,前面那間便是關押玄豐山莊眾人的牢房,公子已下令,不得用刑,好生伺候,他們並未受什麼苦。”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巡防司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可怖。
黑暗,潮濕,鞭笞,火烙,慘叫聲不絕於耳,每一聲都讓人壓抑得喘不上氣。
趙小六走過寧延霆和寧信的牢房,腳步不自主地頓了頓。牢房裏,兩人素衣白身,他們並未注意到她的不期而至,只是閉着眼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阿綿啊!老夫可就將我這潑皮外甥交給你了啊!以後可得好好管束他!”
“是啊阿綿,他的性子素來跟西疆草原上脫韁了的野馬有的一拼,你看看我和寧喬被他欺負成什麼樣子就知道了,你以後可得幫我兄妹兩報仇啊!”
趙小六手指微顫,撇開視線,快步逃向最里的那一間牢房。
寧喬還穿着一年之前自己和沈譽喜宴上的那一身水藍長裙,只是如今早已看不出顏色,只有滿目撕裂的乾涸血痕。
“多時不見,阿綿姑娘倒是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寧喬嗤笑地打量着她這一身錦繡華服,“我記得阿綿姑娘以前可是都不喜這些繁瑣的錦衣流裙的。現在還真是不一樣了。說來也是,阿綿姑娘幫着明錚公子得了雍城和堯姜碼頭這一海路必爭之地,想來好處不少吧,連喜好都變了呢。”
寧喬嘲諷地笑道,“還是說,以前那個清盪純澈的趙阿綿全是裝出來的?寧喬竟不知姑娘演技這般好...只是啊!嘖嘖,看着阿綿姑娘似乎清瘦了不少,想來是虧心事做多了,午夜不得安生吧。”
寧喬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寒針,生生刺進她的軟肋。
“我知道你恨我,但寧喬,我並不後悔。”
趙小六說得平靜似水,好像她殺死的那個人不過是萬千塵粒中一顆最不起眼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