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屏幕里的媽咪最好看（一）
“媽咪！熙熙餓了！”小包子扯了扯章瑤的衣擺，“你不是說給我做可樂雞翅嗎？我們快回去吧，要是小姨進廚房做菜，就沒有好吃的、香噴噴的可樂雞翅啦！”
這個理由很合理，章琳做菜一言難盡，雖然沒什麼大毛病，但總能出現少鹽多油放了醋之類的小問題。章瑤監工無數次，章琳依舊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奇怪奇怪的菜。
章瑤便點頭應好，母子倆牽着手往外走。
“章老闆慢走。”
“好，辛苦你們了。”
店員目送兩人離開，轉身時又看了眼不遠處的男人。真是奇怪，在甜品屋坐一個下午，說是等人，也應該去咖啡廳之類的等嘛。難道是為了蹭免費WiFi？看着高高帥帥的人，怎麼還這麼不要臉呢？
等店員進了店，江耀終於得以鬆口氣了。他將衣領翻了下來，拿起手機看時間。
他都在這裏坐了三四個小時了，難怪店員有意見。幸好，自家兒子是個聰明的，沒讓他暴露。
十分鐘后，文森姍姍來遲。
“Sorry江哥！那個民宿的老闆突然說兒子一家回來了，房間只剩下一間空的。我就換了家民宿，耽誤了時間。”
江耀想想今天和兒子的愉快交流，倒是覺得文森來遲了也挺好的，也沒怪文森。
在將自己的計劃說完之後，江耀和兒子達成共識。不過，這只是愉快之一。其二嘛——
“那我們就這麼說好了？”
“好。”
“這個是我的手機號，你可以放到小書包里，遇到什麼問題，或者……想和我說話了，就打電話給我。打電話知道嗎？就是……”
“我有這個哦！電話手錶！電話號碼存進去，就可以打電話了！”
“這麼方便？那爸爸就等着你的電話了？”
“嗯嗯！對了，最後告訴你呀，我叫熙熙，不是希望的希，是代表光明的熙！”
雖然始終沒能聽到兒子喊一聲爸爸，但兒子願意將名字告訴自己，江耀只覺得這一趟沒白來，心裏滿足極了。
……
這天，因為是周末，小包子不用去幼兒園。
章瑤一大早去了店裏，囑咐章琳帶好包子，等她中午回來做飯。
等章瑤離開，章琳便打着哈欠給小包子找了本童話故事書，塞到小包子懷裏。
“你小姨我昨晚通宵了，現在困得不行，先去補個覺。你自己乖乖的，有不會的字就查字典，我姐教過你查字典了吧？實在不行就記下來，等我醒了再教你啊。”
“哎！小姨小姨！”小包子扯住章琳的褲子，不讓人走。“我不要看這個啦，我都快看完了。”
章琳昨晚熬夜弄編程，疲憊感像是海浪一樣，一波接一波地席捲而來。聽到包子說不想看，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啊——你乖乖的，回頭小姨和你玩魔方啊。”
“小姨，媽咪說過，熬夜是不對的哦。”小包子笑得賊兮兮的。
章琳一個激靈，困意銳減，“不是！包子你不是吧？這你也要告狀嗎？你媽咪知道了，又要扯斷電源線了啊！”
小包子可不管這些，“我聽說，媽咪以前上過電視，對不對？我想看——”
章琳皺眉，“你聽誰說的啊？”
小包子搖頭，“就是聽說啊，哪裏知道是誰說的啦！反正我想看媽咪上電視！”
即便去到再遠的城市，也會有認識章瑤的人。何況Y市不算偏僻落後，雖然四年過去了，但依舊有人認得章瑤也是有可能的。再湊巧被包子聽到，倒也說得過去。
章琳想了想，問：“你一定要看？”
小包子很是肯定地點了點頭，未了，怕力度不夠大，還補充了一句：“媽咪如果知道小姨又熬夜工作了，一定很傷心。”
章琳：“……”這小子還知道要威脅告狀了！四歲就這麼精了，日後豈不是……唉，心塞。
“行行行，我給你看，給你看還不行嗎？”章琳從房間裏抱出來一台筆記本電腦，搜了一下，“喏，就看這個吧，幸好不至於被下架。”
當初事情鬧得大，章瑤最後也沒有嘗試洗白自己或者解釋什麼，所以退圈也是退得不光彩。但章瑤本人已經沒有心力管這些了，圈子裏看好她的人也只能是惋惜。而章瑤僅有的兩部電視劇作品，都還是有口皆碑的好作品。雖然主演出了事，倒也不至於到下架作品的地步。
鼠標停留在一幅劇照上，赫然是《明月》。章琳可沒膽子讓小包子看《醉青樓》，不說裏頭更多曖昧鏡頭，就說小包子的老子都還在裏頭呢，章琳要是敢放《醉青樓》，估計比瞞着熬夜章瑤這事兒還要嚴重千萬倍。
“這個是媽咪！”
章琳強撐着困意，點了點頭，敷衍着：“對啊，這個是我姐。這是電視劇，叫《明月》。我姐演得就是女主角明月，懂嗎？算啦，你自己在這看吧。不要靠電腦太近，保持距離；看二十分鐘要休息五分鐘；水在這裏，水果洗好了的，你要渴了餓了自己搞定啊……啊——好睏啊。”
章琳打了個哈欠，揉着頭髮踢踏着拖鞋往房間走，也不管小包子看電視劇能不能看懂。
不過反觀小包子，這會兒已經津津有味地看起來了。
“哇，這是什麼衣服？媽咪都沒穿過給我看！”
“這裏是哪裏？好漂亮啊。哇塞這個地方好大啊！椅子還是金色的！這又是什麼？”
“媽咪又換了衣服哎！可是旁邊那個看起來就像是閃閃發光的！媽咪穿一定更好看，媽咪為什麼要選這件灰不溜秋的呀？”
房間裏用被子蒙住頭的章琳嘆了口氣，頭一歪，徹底睡了過去。
《明月》作為當時還是新銳導演的賀順和的宮斗題材處女作，在拍攝技巧和剪輯手法都還帶有現代片的影子。是以，真正讓《明月》大獲成功的原因，卻是獨特的人設和讓人意想不到的劇情。所以，即便女主角被黑到退圈，《明月》在各大視頻網站的評分依舊有八字頭，而且除卻少數鍵盤俠口誅筆伐，彈幕和評論大多是對演員演技的肯定和編劇導演的讚美。
不過，這些都和小包子沒什麼關係，他又看不懂……
小包子光是看着那些顏色豐富的畫面就已經很是興奮了。尤其是章瑤作為女主角，鏡頭不少，小包子最喜歡看自家媽咪美美美的樣子了。就是媽咪總是穿着灰沉沉的衣服這一點，讓小包子不大滿意。他的媽咪這麼美，怎麼可以讓她穿不醒目的衣服呢？
事實上，明月在劇里就是個從底層爬到皇后之位的逆襲黑馬，前期的衣服當然不起眼。但這些邏輯在小包子這裏是不成立的。
小包子撐着腦袋，眼睛定定地看着電腦屏幕里的章瑤。那個男人說的沒錯呀，媽咪真的很適合在電腦里待着（這話好像有點詭異），如果是在電視裏，屏幕更加大，媽咪就更好看了！（神奇邏輯）
於是，章瑤中午提着一袋子菜回到家時，就看到自家寶貝兒子“沉迷網絡不可自拔”。
“熙熙，你小姨呢？怎麼放你一個人在這裏？”章瑤將環保袋放到餐桌上，洗了手，轉頭去看小包子。
小包子不知道要按暫停，筆記本電腦的擴音開得不大，章瑤走近了才聽見聲音。
“你在看什……”章瑤瞥到熟悉的畫面時，差點沒能反應過來。
小包子手腳並用地抱住媽咪的大腿，眼睛亮晶晶地閃着光，“媽咪，你好棒呀！電腦裏面的媽咪超好看好厲害的！其他人都沒有我媽咪好看，也沒有我媽咪聰明！”
那當然，女主角走的就是智慧與美貌並重的路線，主角光環之下的明月，看似險象環生，實則穩如老狗。
但現在不是討論主角人設的時候，章瑤愣了片刻，在小包子這個人形掛件的大力搖晃中回過神來。
將抱着大腿的胖兒子一把抱到沙發上，章瑤也坐下來，順手按了暫停，筆記本電腦終於不再發出聲音了。
“熙熙，你怎麼在看這個呢？”
小包子眨了眨大眼睛，“媽咪，我不可以看這個嗎？”
章瑤一哽，好像還真沒有規定過小包子不能看什麼。畢竟家裏只有章琳和小包子玩電腦，偶爾章琳也教他一些電腦的基礎知識。章瑤覺得讓孩子多接觸一些東西，培養不同的興趣愛好也是好的，也就沒有過分關注妹妹和兒子一起玩電腦的問題。不過，兒子看自己演的電視劇，這還是第一次。
章瑤不是說不讓小包子看電視劇，適當地看些動畫片什麼的，章瑤覺得是可以的。但電視劇……還要是自己演的電視劇……章瑤不是很想看到這些。說她矯情也好，說她脆弱也罷，章瑤的確不願意去面對四年前的失敗。
因為這場失敗實在過於慘淡，如果僅僅是電視劇撲街或者幾個黑料，章瑤不會倒地不起。但除了事業，還有愛情，還有生活上的巨大變故——太多太多東西接踵而來，讓章瑤無法招架。她選擇離開，選擇躲避，既是為了兒子的出生，也是為了讓自己療傷。被撕裂的傷口，需要時間包紮止血。
而現在，再次看到自己的作品，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堪和逃離。那些曾經看似輝煌矚目的過往，都成了她不敢回首的敗筆。因為，當初站得有多高，現在跌得就有多慘。而當初的期待有多遠，現在就背道而馳了多遠。
章瑤也曾無數次審視過去，在漆黑的夜晚，一個人用小號登錄微博，去看大號底下那些不曾消失的評論。無邊無際的謾罵，偶爾有一兩個人說上一句惋惜，並不能讓章瑤好過，反而越發煎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般地步。
是有人在害她，章瑤知道。但在娛樂圈混的，哪一個藝人不得罪人？哪一個藝人可以無風無浪走到巔峰？沒有的。只是，有的人闖過去了，有的人沒有，並且永遠倒下，淹沒在滔滔巨浪之中。章瑤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被淹沒，再過個幾年，甚至不會有人記得她——章瑤，曾經是個演員，也曾演出過好作品。
“媽咪？你怎麼了？”小包子擔憂地看着章瑤，果然和壞男人猜得差不多，媽咪好像不喜歡電視劇里的自己。
章瑤張張嘴，有些不知所措。“熙熙，你怎麼……在看這個呢？”
章瑤又問了同樣的問題，她自己都沒察覺，這句話被她一字不差地重複了。只不過，她的語氣和神色都更為凝重罷了。
小包子依舊天真無邪，“媽咪，我不可以看這個嗎？”
於是，這個回答也被小包子重複了一遍。小包子從江耀的猜測和章瑤的反應中，已經大致明白自家媽咪不大想要看到這些。但他依舊這麼問了，並且同樣重複了一遍。
趕在章瑤開口之前，小包子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抱着章瑤手臂撒嬌道：“媽咪，我喜歡裏面的你，你好好看！媽咪，我不可以看這個嗎？我們可以一起看的呀！媽咪，這個人是不是壞人？她看起來好凶，還嚇唬你！她太壞了！”
“她是不是想要攔住你，不讓你美美美？明明是她自己長得不如媽咪好看，怎麼能這麼壞呢？媽咪說過，人無完人，好不好看只是一方面，不好看可以心裏美，還是心靈美來着……”
小包子話說得雖然多，但大多數是複述，具體意思並沒有完全理解。但這並不妨礙章瑤的注意力被轉移。
章瑤神色恍惚地看向屏幕。小包子指着姚青飾演的舒美人，義憤填膺。畫面里，正是明月向舒美人示弱，誘導舒美人觸犯龍顏的一幕。明月美得傾國傾城，即便穿戴不如舒美人，但隱藏在骨相里的不屈和傲然，依舊讓她氣質出眾，引人矚目。
“媽咪，這裏好漂亮啊！你是真的去了那裏嗎？還是像小姨那樣用電腦做出來的？這個地方是哪裏呀？熙熙也想去，媽咪以後能帶熙熙去嗎？我們去旅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