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黑化212】故事
“謝大少,我家老爺有請,想要請您到長杏園吃個便飯。”
謝逾白從洋行出來,一名身着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攔住了他。
中年男子言語恭敬,可態度分明是強勢的。
謝逾白身後,穀雨上前一步,冷冷地道,“抱歉,我家夫人還在家裏等主子回去用晚餐。恐怕沒有時間同貴老爺一同用餐。”
應多上流圈子總共也就那麼大。
即便是中年男子並沒有言明身份,穀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顧婉君娘家,沐家的管家先生。
謝逾白至今不肯撤銷訴訟,想也知道,這個時候沐家將他請過去,意欲為何。
謝逾白對這頓飯,自是沒有半分興緻。
他越過沐府的管家,打開車門。
管家眯了眯眼。
在這應多,膽敢如此不給老爺的面子的可不多。
“謝大少可是以為,上了智田長谷那艘大船,便可高枕無憂了?”
沐府管家的聲音,從謝逾白的身後響起。
謝逾白腳步一頓。
那日,在智田長谷府邸,智田長谷看中謝逾白當豐雪國在承國的大代理人。
出於權宜之計,謝逾白假意答應,故而同葉花燃兩人全身而退。
智田長谷也信守了承諾,在謝逾白答應他的條件之後,他便在近期內放了那些被豐雪國武士誤抓的無辜民眾。
謝逾白因此成為應多民眾的大英雄。
謝逾白自認為自己從不是什麼大英雄,他也不屑沽名釣譽之舉。
只是若是在這個時候若是他同智田長谷的秘密達成的協議泄露出去,在這個敏感期,會引來怎樣的爭議尅昂而知。
“穀雨,去告訴夫人一聲,今日我會遲些回去。”
“主子……”
若是他回去給夫人傳口信,主子身邊豈不是沒了保護的人?
“去吧。”
考慮到沐府既然是客氣地派人來請,想來應該也不會對主子動粗,再則,便是沐家的人當真存了什麼別的心思,相信主子亦不會讓自己吃虧。
穀雨猶豫了片刻,還是聽命行事,“是,主子。”
謝府,別院。
謝方欽不顧前院驚蟄、白露他們的阻攔,一路疾步來到了後院。
“三少,這裏是大少的別院,不是謝府,可由不得三少做主。”
再往裏頭走,可真就是夫人的住處了。
白露攔住謝方欽的去路。
此前,白露最多直至制止謝方欽的舉動,並未直接以身子相攔。
眼下既是直接相攔,謝方欽便猜出,十有八九,小明珠應該就在附近。
“讓開!”
謝方欽眼神冰冷。
白露公事公辦地道,“三少若是再不自信離開,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驚蟄握拳的手痒痒的。
要不是謝方欽始終是主子的三弟,他早就將人給打出去了!
謝方欽此次是決意要見到葉花燃。
面對白露的阻攔,謝方欽動作迅疾地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抵在他的額頭。
驚蟄也在第一時間,從他的腰間掏出槍支,對着謝方欽的太陽穴。
謝方欽無動於衷,他對白露冷聲道,“帶我去見你家夫人。”
白露冷笑,“三少有本事就在這兒崩了我。”
謝方欽扣動扳機——
僵持間,後院緊閉的廂房房門打開,葉花燃從裏頭走了出來。
碧鳶同冬雪兩人,跟在她的身後。
碧鳶更是小臉嚴肅得緊,不知這位三少是吃錯哪門子的葯,怎麼上這兒來找人來了。
虧得她以前還認為三爺人挺好的,跟格格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現在想來,果然格格是對的!
謝三爺果非良人。
格格同姑爺如今都已經成婚大半年了,怎的還糾纏不清呢!
不知避嫌,將格格的名聲置於何地?
“三弟此舉,是為何意?”
葉花燃目光落在拿槍指着白露的謝方欽身上,眼神沁凉。
不知是不是受了邵瑩瑩那一番話的影響,謝方欽此時只要一想到邵瑩瑩口中的那個小明珠同他私奔的上一輩子,心臟就抽痛得厲害。
她本該是屬於他的!
忽然毫無預兆地變心,忽然執意要同兄長成婚,忽然決意同他形同陌路……
樁樁件件,令謝方欽不得不去想,若是邵瑩瑩因為一場大病,記起了上輩子的事情,那麼小明珠呢?
她是不是也曾在夢境當中窺鏡過未來?
邵瑩瑩的那一番話已是足夠荒誕,他心中的這個假設更是莫名跟瘋狂。
可他沒有辦法阻止自己不去想。
於是,衝動之下,他就這樣開車了兄長位於此處的別院。
他平生鮮少衝動。
對於這一次衝動,謝方欽並沒有任何悔意。
他眸光平靜地注視着葉花燃,“我有話,想要單獨同你說。你是要選擇在這裏說,亦或者,你跟我走。”
謝方欽是謝逾白的親弟弟,是葉花燃的小叔子。
小主子親口要求單獨同嫂子說話,這個要求已是過分,后一個要求,更是過分得離譜。
“謝方欽,你這人到底還要不要臉了?!”
驚蟄連尊稱都省了,直接對謝方欽是破口大罵。
就是一貫對三少爺素來觀感不錯的冬雪,這次都認為三少提的這個要求過了。
所謂瓜田李下。
少奶奶再怎麼說也是三少的嫂子,三少如何能夠提出這種荒謬的要求呢?!
謝方欽沒有理會驚蟄的叫罵,他的目光直直地同葉花燃對視,“小明珠,你的回答呢?”
葉花燃眉心微蹙。
謝方欽從來都是一個利益至上者。
那時,她變卻心意,決定同歸年哥哥成婚也好,還是那日在火車上,她選擇跟歸年哥哥離開,謝方欽有太多的機會能夠阻止,但是他沒有。
因為他十分清楚地知道,現在的他不足以有能夠與歸年哥哥相抗衡的實力,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棄她。
自她嫁入謝家,他種種行為,已經超過了她前世對他的認知,這一次他闖進別院,更是令他詫異。
他所知道的謝方欽是一個冷靜而又理智的人,如何會做出這般近乎莽撞的事情?
小明珠……
如此過於親昵的稱呼,哪怕是她扔待字閨中,在人前如此稱呼她,已是大大的不妥,更勿論,她現在是他的嫂子。
自年初從雞鳴寺而歸,她以為他已經能夠徹底放下……
這次,不知又抽的哪門子的瘋?
偏生,她又不能棄白露的安危於不顧。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始終是不妥的,葉花燃只得叫碧鳶去將她的斗篷給取來,披在身上,對謝方欽道,“就在這裏說吧。現在,可以收起你的槍了嗎?”
葉花燃既是承了諾,謝方欽便收起了手中的槍支,“讓你的人都下去。”
“謝方欽,你不要太過……”
驚蟄的話被葉花燃平靜地打斷,“驚蟄,白露,碧鳶,冬雪,你們都先下去。”
“夫人!”
對上葉花燃堅持的眼神,驚蟄不得不妥協。
出於對葉花燃的信任,驚蟄同白露最終還是一併離開了。、
唯有碧鳶不大放心,可還是被冬雪給拽了下去。
不管怎麼樣,這裏都是他們的人,想來三少爺應當是不管祿來的。
“現在,可以說了嗎?三少今日不請自來,擅自闖進我的別院,究竟所謂何事?”
葉花燃立於迴廊之下,面向暮色。
謝方欽立在她的身旁,“小明珠可有興趣,聽我說一個故事?”
葉花燃回首,唇邊彎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管我是不是有這個興趣,只怕今日三少都是非講不可的了。”
葉花燃唇邊的笑意極淡,笑意並未抵達眼底。
謝方欽何嘗聽不出,她口中的譏誚?
仔細想想,小明珠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過去那個性子溫婉、嬌俏,不食人間煙火的瑞肅王府的小格格,成了眼前牙尖嘴利的謝家大少奶奶——
判若兩人。
若是,若是邵瑩瑩所言非虛。
那麼,站在他面前的小明珠,是不是早已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瑞肅王府的小格格?
沒有理會葉花燃的嘲諷,謝方欽語氣平靜地開始敘述他所要講述的故事,“這個故事,我也是聽旁人說的。那人告訴我,前一陣子,她生了一場大病。病中,她總是陷入昏睡,夢見一些光怪陸離的畫面。她夢見自己的上一輩子。這一世貧困潦倒,不得不被迫委曲求全,嫁給一個市井男人的她,上一輩子,她錦衣玉食,出入華服,更是嫁與了心愛的男人為妻。”
明知道謝方欽不可能特特地跑來,只為同她講一個什麼故事,在一開始,葉花燃卻是當真僅僅只是將謝方欽所說的內容,當成一個故事來聽,直到——
“起初,她以為一切都只是夢境。是她對財富跟權勢的嚮往,才會令她做出這種同現實截然相反的南柯美夢。可那些夢境實在太過真實了。那人不由地想,會不會,夢境裏的畫面,當真是真切發生過的?後來,那人的病好了。可那些荒誕的夢境還在繼續。這次,她的夢境,不再是只夢見同她相關的畫面,她陸陸續續地夢見了她的一位故人。她那位故人,這一世夫妻恩愛,幸福美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她那位故人,上一世卻實實在在命途多舛。她明明出身皇家,可最後她的府邸無故早賊人所焚,她不得不帶着她的家人倚靠她所愛之人。可他所愛之人負了她,在她義無反顧地同他私奔,就在她為他的前程周旋、奔波之際,他將她拱手讓給別的男人。
此後,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她都過着同幽禁沒有分別的生活。忽然有一天,那個幽禁她的男人死了。她以為自己終於獲得自由,可她最後發現,她的心,其實不知不覺,早已有了那人的一席之地。就在這個時候,曾經負過她的男人又再次找到了她,這個時候早已功成名就的對方,不可能娶她為妻,便提出要納她為妾。為了報仇,她假意答應了負了她的那個男人納她為妾的提議,並且在他們大婚之日,放火燒了她曾經所愛男人的府邸,連同她自己一起,葬身火海……”
在謝方欽講述這個故事的過程當中,他始終仔細觀察身邊之人的反應。
只可惜,由於周圍光線昏暗,葉花燃又立在背光之處,謝方欽並沒能通過小明珠臉上的神情來判斷她的反應。
“不知道小明珠聽了這個故事之後,可有什麼想法?”
“嗯。這個故事十分地精彩,起承轉合,情節跌宕起伏,若是寫成劇本,拍成電影,再找時下當紅的明星來拍,定然會成為萬人空巷的,載入電影史的史冊。三少以為呢?”
太平靜了。
小明珠的反應,太平靜了。
一般人在聽到這樣荒誕、離奇的故事,第一反應定然是同他跟唐鵬一樣,覺得這個故事太過荒謬。
東珠不同。
由始至終,她似乎都沒有太多的驚訝。
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尋常!
“小明珠,你實話告知於我!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同邵瑩瑩一樣,在某一個契機之後,忽然記起了前世的記憶?
是不是因為如此,所以你選擇了同謝逾白成婚,做了同前世截然不同的選擇?
話到嘴邊,謝方欽卻發現自己根本問不出口。
倘若,邵瑩瑩所言沒有半句摻假,他同邵瑩瑩最後都是死於小明珠手裏的那把清剛。
他又有什麼臉,找她報仇?
更有什麼臉,問她,是不是擁有前世的記憶?
在造成她前世所有不幸的根源,都源於他的情況下?
“三少的故事講完了?我可以進去了么?畢竟,外頭挺冷的。”
葉花燃語氣平靜地道。
謝方欽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葉花燃也不去管她。
她轉身,推開房間的門。
身後,傳來謝方欽暗啞的聲音,“小明珠,對不起……”
對不起。
前世帶着目的接近你,之後又利用了你。
邵瑩瑩將前世他們的死亡,全部都推到小明珠的身上,可如果,不是他們逼她到那般田地,她又怎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吱呀”一聲。
房門關上。
謝方欽的那句對不起,被夜風飄散在暮色當中,無人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