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黑化206】殷勤
翌日。
葉花燃吃過早點,坐在桌前讀報,讀到應多當地新聞。
這才得知謝逾白直接將沐婉君送進了巡捕房,還將沐婉君買兇意圖行兇的事情告知給了媒體這件事。
不得不說,在看見這個消息的時候,葉花燃內心是解氣的。
像是沐婉君那樣將家族興衰,個人榮辱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人,直接將她說過的事情捅給了媒體報社,這比當眾掌摑她的臉,還要令她羞恥出現在大眾的面前沒有區別。
而且,因為這件事已經捅了出去,又有巡捕房勢力介入,便是她的公公謝騁之想要徇私,亦或者是沐家想要私了,都不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了。
葉花燃在詳細地讀報,在讀到報紙上,沐婉君在被謝逾白親自撞見她同兇徒見面,在謝逾白的人制住兇徒,沐婉君趁謝逾白不注意,親自拿了兇徒掉在地上的匕首刺向謝逾白,幸被謝逾白躲過,卻還是受了輕傷的相關描述時,葉花燃瞬間變了臉色。
未知的恐懼總是會在無形之中被放大。
昨天,葉花燃是同謝逾白共同經歷的九死一生,她當時固然覺得兇險,卻是沒有多少害怕,可能是因為當時他們一起經歷了的緣故。
沐婉君的那次刺殺,葉花燃卻是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事後謝逾白也未曾告知過,以至在報紙上讀了這個消息,心就倏地一跳。
房門被推開,是晨練的謝逾白回來了。
大冷的天,謝逾白卻只穿了單薄的長衫,脖子上還掛着毛巾,在用脖子上掛着的毛巾擦汗。
葉花燃一把放下手上的報紙,急急地迎上去,“歸年哥哥,你受傷了?”
謝逾白的視線掠過被小格格放在桌上的報紙,擦汗的動作一頓。
他自外頭進來,身上自帶着寒氣,謝逾白往後退了一步,“無礙。不過是報社記者誇大其詞罷了。”
葉花燃不信,她伸手去捲起他的衣袖。
袖子一卷,葉花燃便瞧見了他手臂上纏着的紗布。
水汽當即氤氳了她的眼眶,葉花燃仰起臉,有些嗔怪地瞪他,“都受傷了,你還說沒事?”
謝逾白垂眸,視線落在她額頭的白色紗布,眉眼罩上一層冰雪,“同你昨日受的這點傷比起來,我這點傷,算得什麼?”
葉花燃指尖顫抖地拂過謝逾白手臂上的紗布,搖着頭,低聲道,“不是這樣比的。”
不是這樣比的。
不是她的傷口縫了針,她的傷比他要重一些,他就認為自己的傷是無關緊要的。
她一樣會為他擔心,會為他心疼。
在謝逾白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幾乎不曾有過這樣的關心。
他的眉宇掠過一抹不自在,“我去洗個澡。”
葉花燃不甚贊同地擰了擰眉心,“你手臂還受着傷呢。”
“只是小……”
在小格格目光注視下,謝逾白只好改了口,“我會注意。”
葉花燃額頭受了傷,謝逾白的左手手臂也被沐婉君划傷。
謝逾白也便理所當然地休了假,沒有去洋行,留在別院照顧葉花燃,順便養傷。
別院住着穀雨、驚蟄他們,到底是男女有別,照顧起葉花燃來諸多不便,加之也有些想念總是吵吵嚷嚷的碧鳶了,於是,謝逾白便讓穀雨去謝府,將碧鳶同冬雪兩人一同接來,也好讓葉花燃有個伴。
冬雪還好,一貫是沉穩的性子,倒是將碧鳶接來之後,葉花燃卻是後悔了——
碧鳶此前已是從府中姐妹口中,聽得格格受傷的消息。加之格格一夜未歸,腦海里少不得出現格格重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畫面。
兩人隨穀雨繞過庭院,長廊,來到一間開闊的院落。
謝逾白上午抽空去馬場去了,不在別院當中。
穀雨是男子,自是不方便進去,便只將冬雪和碧鳶領到門口,讓她們兩人自己進去。
彼時,葉花燃在午睡。
碧鳶輕聲地推門進去,一瞧見躺在床上,額頭纏着紗布,面色蒼白的小格格,便在床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早知道,早知道昨日早上,格格您會出事,我同冬雪當時說什麼也不該讓您出府的。嗚嗚嗚~~~格格,您也千萬不要有事啊。您要是有什麼事情,碧鳶可怎麼辦?
還有那三夫人,真是好狠的心。就是為了一個家主的位置,便要人性命么?說是為了尋仇,碧鳶就不信了,當日若是換成姑爺有難,三夫人能讓五少爺為了姑爺去犯險嗎?將心比心,她自個兒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就因為那日姑爺拒絕了她上山去救五少爺的要求,便對姑爺懷恨在心,還痛下殺手呢?”
別說葉花燃就是閉眼小憩,就是陷入昏迷,碧鳶這麼一通啼哭,也能生生地被小丫頭給哭醒。
傳聞總是會比事實要誇大幾分的。
冬雪猜得府中關於大少奶奶傷情的傳聞應當不能全部作數,因此倒不像是碧鳶那樣,來的途中就憂心不已,可眼下見到大少奶奶纏着紗布,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又聽碧鳶嗚嗚咽咽地哭,思緒便也一下紛亂了起來。
莫非大少奶奶這次真傷得極為嚴重?
冬雪不由地也紅了眼眶。
葉花燃轉醒過來,便瞧見兩雙彤紅的眼,尤其是碧鳶,也不知在她床邊哭了多久,一雙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碧鳶,快別哭了,你哭得本格格腦門疼。”
碧鳶瞧見小格格醒了,也顧不得哭了,當即用手背將眼淚一抹,“格格,格格您現在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礙。就是破了點皮。”
碧鳶只是不信,“我都聽府里的傭人說了。三夫人雇的兇徒當時直接就開車撞向您跟姑爺的車子了,是不是?還不止撞了一回兩回,可兇險。”
那麼兇險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如同格格所說,只是破了點皮呢。
“當真沒什麼事。”
一時之間,葉花燃也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若是告訴碧鳶,她當真沒什麼事,只是額頭破了口,縫了幾針,只怕小丫頭更加大驚小怪。
葉花燃那從床上坐起。
碧鳶同冬雪趕緊上前,替她將枕頭墊在背後。
主僕三人說話間,門外,響起穀雨的聲音。
也是巧了。
這邊穀雨剛將碧鳶、冬雪兩個丫鬟接來,那頭謝騁之也攜同管家來了別院。
碧鳶前去開的門。
“穀雨公子,何事?”
說起來,他們都是為主子辦事的,冬雪着一聲公子,倒是令穀雨這個少年郎紅了耳廓,“煩請轉告夫人一聲,謝騁之帶着禮物前來探望夫人,不知夫人是否願意一見?”
穀雨對謝騁之直呼其名。
由此可見,謝騁之這個父親,在穀雨、驚蟄這個近衛心目中地位,可見一斑。
當然,更是能夠說明,身為主子的謝逾白對他這位名義上的父親的態度。
冬雪倒是對穀雨對老爺的稱呼並未多見怪,誰讓老爺確實稱不上是個稱職的父親呢。
穀雨的聲音,透過門扉,也傳入了房內葉花燃同碧鳶的耳里。
碧鳶現在對謝府那位老爺可沒有好感了,“哼。說是探望格格,何以這般巧,偏選在姑爺不在的時候?指不定是為了給三夫人說項來的。老爺也真是糊塗!三夫人這是要姑爺的命呢!虧得格格您同姑爺兩人福大命大,要是真被三夫人得逞,現在您還哪還能……”
碧鳶眼睛紅紅的,卻是沒有再往下說。
葉花燃搖了搖頭,“他一個當公公的,親自來探望我,於情於理,都不好不見。”
於是揚聲對門口的冬雪,“冬雪,迎老爺進來吧。”
那頭,冬雪應下了。
見格格已開了口,答應要見老爺,碧鳶沒奈何,只得不情願地小聲地道,“我替格格您將外衣套上。”
格格身上外套都沒穿,自是不方便見客的。
“不必了。”
不必?
碧鳶眼露茫然。
但見葉花燃淡淡一笑,“公公既是來了,我是晚輩,又是兒媳,我自是不好不見。不過,我現在身上有傷,自是不便起床的。碧鳶,你說是不是?”
碧鳶這次難得開了竅,不住地點頭,“對,就應該是這樣!老爺這是料定了格格你不會拒絕見他。這才揀了姑爺不在的時間來探望您呢!您沒拒絕見老爺,卻是沒有直接跟老爺見面,讓老爺知道您心裏頭不痛快,知道咱們可不是這麼好欺負的!這主意,好極了!”
葉花燃彎了彎唇。
她的目的,可不僅僅艱險與此。
外頭,冬雪已經將謝騁之同管家迎到房間裏來。
謝騁之同管家見了房間,沒見到兒媳婦兒,彼此對看了一眼。
管家亦是不知現在是個怎麼個情況,只好回以茫然的神色。
謝騁之眉頭皺了皺,心裏頭有火,又因着不知兒媳婦現在傷情究竟到底如何,只好暫且將火壓着。
碧鳶從屏風裏頭將轉過來,對着謝騁之福了福身,“碧鳶見過老爺,格格昨日受了傷,便是到今日,都不太能夠下得來床。這會兒只能躺塌上見客了,希冀老爺能夠見諒則個。”
碧鳶話落,裏頭便傳來葉花燃的聲音,“東珠多謝父親今日能夠前來探望,只是恕東珠身子不便,不能親自給父親請安。”
謝騁之不是個好欺瞞之人。
早日管家言葉花燃傷得如何之重,謝騁之後來夜裏一個人想了想,若是他這兒媳當真受了那麼嚴重的傷,何以歸年不將人送去醫院,反只送去別院養着。
謝騁之相信,他這兒媳應當是受了傷的,可想來傷情也不至於當真這般重。
可眼下瞧着碧鳶那雙紅腫的眼睛,便又不確定了。
若他這大兒媳只是受了點輕傷,碧鳶這貼身丫鬟,定然不至哭成這樣。
便是他原來有五分起疑,這會兒都打消了個七七八八了。
說到底,葉花燃這傷,到底皆有三夫人沐婉君而起,謝騁之又拿不准他這兒媳到底是當真傷得嚴重不能見客,還是故意為之,縱然是心裏頭有氣,也唯有忍耐着。
床榻所在的卧室同謝騁之現在所在的客廳,還隔了一個小花廳。
冬雪迎謝騁之在小花廳的椅子上坐了。
小花廳同卧室,僅隔着珠簾跟屏風,不方便見面,說話倒也還算是便當。
謝騁之將他今日帶了些補品前來探望的葉花燃的主要來意說了,同時,管家將手中帶過來的補品交由冬雪跟碧鳶兩個丫頭。
“父親有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
謝騁之一連說了兩句應該的。
氣氛到這裏,便有些僵住了。
原本,謝騁之是特意命人打聽了,得知長子不在別院,才同管家急急地趕來,目的,就是想要趁着歸年不在,說服東珠,由東珠出面,勸歸年撤了對三夫人沐婉君的訴訟。
可如今,他不知兒媳婦兒傷勢究竟如何,又是隔着珠簾同屏風,諸多事情到底是不好說。
謝騁之只後悔,自己出門得太急,沒有請二夫人徐靜嫻一同叫來,如此,他不方便進去探望,卻是可以讓二夫人,替他當一回說客。
即便謝騁之是長輩,房間裏,管家,還有碧鳶、冬雪兩個丫鬟皆在,他這個當公公的,終究是不大方便在兒子不在的情況下久待。
便止短暫地坐了坐,就告辭離去了。
傍晚,謝逾白從馬場回到別院,從驚蟄的口中,得知了謝騁之來過的消息。
謝逾白眉頭微皺。
以他對父親的了解,他可不認為,父親來這一趟,僅僅只是為了前來探望東珠這個長媳這麼簡單。
“可知道他父親同東珠說了什麼?”
“主子,您交代過,要我包括其他人在內,只需負責夫人的安全,無需再監視她的言行。”
謝逾白一默。
這命令他的確是下過。
“我知道了。夫人呢?”
“應是還在房裏。今天一整日,夫人都沒有從房裏出來過。”
謝逾白點了點頭,對於這個答案,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小格格畏冷,如今額頭又受了傷,想來便是有心想要出去撒野,身體情況應是也不大允許。
謝逾白將身上斗篷脫了,交由驚蟄收好,自己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尚未回到房間,便在走廊上聞見陣陣食物的香氣。
香味,似是就從他房間裏飄出來的。
謝逾白推門進去,冬雪、碧鳶兩個丫頭在擺盤。
原來是碧鳶得知葉花燃昨日失了不少的血,今日做了各種補血的補品。
葉花燃一貫不喜歡吃這種動物內髒的食物,一見到謝逾白,便跟見了救星似的,“歸年哥哥回來得剛好,碧鳶今晚做了可多的樣式。好些都是我們璟天的名菜,在應多可是難以嘗到這般正宗的。歸年格格,來,坐。”
葉花燃又是拉着謝逾白落座,又是殷勤地替他將筷子給備上。
冬雪遞來盛着熱湯的洗手盆,“不忙,不忙,大少爺先用暖水洗個手,也好去去身上的寒氣。”
碧鳶眸光幽幽地看了小格格一眼,她是自小就伺候在格格身邊的,哪裏不知道格格這是存心的呢。
擇食可不是個好習慣。
謝逾白同小格格好歹也共同生活了大半年,一看桌上出現了平日裏幾乎不怎麼出現的那幾道補血的菜色,心裏頭便有了數,只作不知,在小格格再次殷勤地遞上筷子時,便接過去,只是那夾了塊鴨血的筷子,不是往他自己碗裏夾,而是逕自放到了小格格的碗裏,“今日父親前來,可有同你說了什麼?”
實在是男人的動作太過自然,葉花燃盯着碗裏的鴨血,一時間,竟不知歸年哥哥究竟是不知她不喜吃這些東西,所以才會往她碗裏夾,還是……知道這是補血的食物,故而才會往她碗裏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