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一往，無前

第36章：一往，無前

冷兵器時代，攻城就像列隊湧進打折商店。進攻方排列着厚厚的方陣，嘗試用洪水般的士兵、蒸汽機械作為噴射物衝垮敵人的堤壩。

奧摩休控制着X10，緩慢地向浸葉城牆走去。在隊列中，X10無法自己活動，他被前後左右的蒸汽兵器挾持着，不由自主地往前前進。

在X10右邊的單枝撞角車駕駛機師熱血沸騰地叫罵著。叫罵聲中雜夾着零星的祈禱語。

奧摩休非常理解單枝撞角車駕駛機師的心情。因為，雀樓大隊先鋒部隊進入了敵人的投石機攻擊範圍，有體積接近小屋子大小的巨大石頭從浸葉城裏升起被拋到半空，呼嘯地朝維斯晉攻城部隊砸來。

維斯晉的士兵和蒸汽機器被戰友左右夾着，即使看得見從空中降下的巨石，也沒有辦法自由地躲閃。

“仁慈的戰神，您的信徒請求您的佐佑！”單枝撞角車裏傳出大聲的祈禱聲。

“經計算，一巨石進入危險彈道！”雀樓里響起揚聲器的聲音。

“雀刺7至13號，弩箭準備。目標，危險彈道的石彈！”

“放！”

一簇弩箭從雀樓升起，迎向其中一顆巨石。

“雀刺14至21號，弩箭準備。目標，危險彈道石彈！放！”

看着天空中被弩箭射歪了彈道的投石彈，奧摩休反而更加覺得攻城戰就像在賭命。

“諸天神佛、土地神仙，求保佑哇。”奧摩休目送6“顆”巨石在維斯晉的部隊裏面犁出5道血痕，心驚膽顫。

但是，奧摩休的戰友們關注點有點不一樣。對於從天而降、無法抵擋的巨型投石彈，奧摩休充滿了畏懼，而戰友們卻充滿了樂觀精神。

“哈哈哈，伊思屋三世窮奢極欲，連投石彈都不捨得配置！這種密度，想要砸中我？沒門！”單枝撞角蒸汽戰車機師高興地大聲嚷嚷，還推開了駕駛倉的門，大聲辱罵伊思屋人。

伊思屋方面的心理廣播仍然在情深意切地“勸導維斯晉士兵”放下武器，結束戰爭。

與此同時，浸葉城又升起6顆投石彈，目標全部對準雀樓。

“我們浸葉城配備了比蒙巨獸級投石車120台，可以連續投送480塊重達20噸的石質彈。維斯晉的兄弟們，想想吧，當天空中佈滿了480塊流星般的投石彈，迎接你們的，是怎樣一種地獄？”

“我們伊思屋三世國王念記各位維斯晉戰士都是人類的精英，不忍心看見各位血濺浸葉城下。別再冥頑不靈了，維斯晉的兄弟們，轉過你們的身，回家吧！你的爸爸媽媽、兒子女人，還有你們的愛人，正在等待你的歸來。難道，你只想寄給他們一份骨灰嗎？難道，你只想讓他們流淚嗎？”

面對集火的投石彈，雀樓不停地射出機載弩箭防禦。

第二波投石，有一顆巨石被計算出“未能擊中”雀樓，這顆巨石砸在了雀樓大隊的右翼。

當奧摩休目送巨石砸在右翼的時候，一桿隱隱約約看見一桿旗幟被壓垮了。那桿旗幟有點熟悉，似乎屬於荷曼惹事的時候，那個安安靜靜地看比斗的中隊的。

伊思屋人的魔法廣播仍在繼續，不過這個時候，情深意切的廣播在奧摩休的耳中如此刺耳。奧摩休推動X10，X10伸出右臂，手掌搭前面領路的厚實的攻城車邊緣，游魚般貼在攻城車上，向前走去。

“哎哎，人形的蒸汽機器，你別亂了陣列，那可要挨批的！”單枝撞角蒸汽戰車機師大聲勸阻奧摩休。

這個時候，伊思屋廣播又說：“維斯晉的兄弟們，如果你們再苦苦相逼，我們不得不用盡全力阻止你們的暴行了！當我們全力攻擊之時，將是血流成河之時。你們真的想清楚了嗎？真的不知悔改嗎？”

如果還在第一波投石機攻擊的時候，奧摩休一定會思考伊思屋人的話裏面有幾分道理。可是現在，他只覺得伊思屋人的廣播凈在扯淡。能停止戰爭的，只有勝利！

伊思屋人假慈悲地嚷嚷，只不過是戰爭的一種手段而已。戰爭從來是血與鐵的遊戲，己方的鐵，和敵方的血，才是戰爭中最真切的東西。

奧摩休穿行在雀樓大隊先鋒部隊的間隙之間，不停越過排列成方陣的維斯晉蒸汽兵器。

X10走到最前方的時候，雀樓的命令也傳到了最前線。這是奧摩休收到的第一條命令，但是他非常不喜歡。

“大隊長令：試探進攻。最終界線為城牆下。”**10擋在後面的是一隻雪山虎型號的蒸汽戰獸，此時它把後方波浪式傳遞過來的命令告訴了奧摩休。

X10將第一枚弩箭搭在弓弦上，開始俯身加速往前奔跑。奧摩休決定了，他要衝到最後，沒有最終界線，直到他沖不動為止。

“衝鋒！衝鋒！”X10身後的雪山虎未知型號蒸汽戰獸跟着X10奔跑起來，“大隊長命令，最終界線為城牆下。”

雀樓大隊的先鋒部隊奔速不快，畢竟上峰下令是試探索試進攻，所以不用跑得太快，只需要熬到撤退命令下達，然後逃得回來，就完成了這次集結任務。

奧摩休知道身後的戰友們想什麼。他沒有辦法阻止別人想什麼，他只有控制好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隊長的第一道命令，他聽不到。

浸葉城城牆騰起了箭霧，罩向維斯晉波浪一般的衝鋒隊伍。奧摩休位於隊伍的最前方，想必將遭遇數量最多的箭支。

奧摩休大叫一聲，推動控制桿。X10搭箭彎弓，刺雀弓在X10的雙臂之間彎曲，漸漸成滿月形狀。奧摩休瞄準浸葉城牆上一具固定式床弩，放箭。

不等箭支飛到城牆之上，X10將機載弓掛回腰后，從背後抽出狹長的雙手劍。

伊思屋人射出的箭支從最高處划著弧線落下，很快就會降臨X10所在。X10俯身，雙腳用力蹬地，身體猛地加速竄了出去。

“殺啊——”奧摩休用尚未完全成熟的稚聲叫嚷着，迎着最先降臨的箭雨，沖向城牆下列隊的伊思屋新型獵戶犬蒸汽戰獸。

在箭雨之中，奧摩休消耗一次進化機會進化的技能起了極大作用。因為有了“幽靈突進”這個技能，X10不像身後的戰友，衝著衝著就軟倒在地上，然後絆倒戰友、再被戰友碾成碎片。

“技能：幽靈突進。當你持續向敵人突進時，被動偏離致命威脅1米距離。被動技能。”

X10的個頭很高，2米5左右；腰很窄瘦，大約三人合抱粗。當箭雨潑灑而來，幽靈突進技能使得奧摩休在駕駛倉里經營不由自主地受技能調整，從而推動X10的控制桿。

衝鋒途中，本來跟在自己左右的戰友有許多被夾雜箭雨中的機載床弩射中要害。奧摩休也遇到過4支機載弩箭，但“幽靈突進”偏移1米距離，足夠讓X10躲開。

這次衝鋒，還沒抵達浸葉城城牆下獵戶犬方陣，維斯晉一方便遭受到了巨大的傷亡。後方司令部下達了撤退命令——收兵號角吹響了。

“撤退了，兄弟！”緊緊跟在X10身後的雪山虎蒸汽戰獸不斷減速，發現跑在前面的X10仍然彎着腰沖向敵人的獵戶犬方陣。

“兄弟，號角吹響啦！”

奧摩休雙手快速撥拉，X10以飄忽不定的前進路線繼續竄向敵人的蒸汽戰獸方陣。

“不是我不想撤退，而是幽靈突進技能只能在向敵人突進的時候生效。背對敵人、任由對方射擊？我奧摩休不相信自己的運氣。”奧摩休心想。

當身邊的戰友全部撤退的時候，逆流而上的X10就成了最特殊的那個標靶。當伊思屋的弓箭、床弩以X10為靶子，攢射而來的時候，奧摩休的心思反而超越了生死。

“準備迎接箭雨！”奧摩休從2次暴走過程中學到了許多。第一次暴走，他學會了用蒸汽戰士的動作組合代替見步行步、用身體記憶代替思維。第二次暴走，他學會了如何製作X10使用雙手劍。這一次，奧摩休控制着X10在戰場上走起了Z形步伐。

數不清的箭支刺在X10曾經跑過的路線上，還有無數的箭支在空中朝X10攢射。但它們都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X10在戰場上的遊走毫無規律，唯一的規律就是它所在的位置離城牆下獵戶犬蒸汽戰獸的距離越來越近。

奧摩休注意自己的雙手，當它們不受控制地推拉駕駛桿的時候，奧摩休總會仔細感受X10的動作，記憶X10在箭雨中玄之又險地躲避致命傷害的舉動。

X10在攻城雙方偃旗息鼓時，一頭衝進浸葉城牆下列陣的獵戶犬蒸汽戰獸方陣。它就像投進油鍋的一點火星，雖然相比油鍋不起眼，但是只要一丁點火焰，就能喚起潑天大火。

本來在撤退途中的雪山虎型蒸汽戰獸扭過頭，看向孤單衝進敵陣的X10。然後，它轉過身來，默默地再次朝浸葉城發起衝鋒。

再遠的地方，單枝撞角蒸汽戰車轉了個大彎，越過雀樓，與撤退方向的戰友逆向而行，目標：浸葉城城牆。

雀樓大隊、附近步兵方陣、雀樓蒸汽堡壘，中間沒有命令發佈，所有士兵都默默地違背司令部的命令，第二次發動衝鋒。

戰場上，每個決定都是一時血氣衝動下的決定。當維斯晉司令部吹響撤退號角，進攻方鬆了氣，防守方的歡呼從城牆蔓延到了城裏，成千上萬的伊思屋城民高聲為守軍擊退敵人歡呼。而這時候，雀樓大隊為主的維斯晉部隊再次發起攻城戰。

浸葉城裏，伊思屋城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而浸葉城下，獵戶犬方陣，士兵們發出緊張而絕望的叫喊聲。

“攔住他！”

“散開，散開。別誤傷同伴！”

“啊——”

本來以為擊退了敵人進攻的伊思屋獵戶犬蒸汽戰獸方陣，迎來了X10的一人闖陣。他們以為是某個神智崩潰的敵人，所採用常規應付措施。

“出兩人，遠程攻擊準備。”兩架新式獵戶犬蒸汽戰獸越眾而出，張開嘴巴，對準躲閃了一路箭雨的X10。

“發射！”兩架獵戶犬短距離吐出兩枚機載弩箭。一般而言，近距離的機載弩箭不可能被躲閃，因為人類的反應時間根本不夠。

但是X10做到了。在獵戶犬射出弩箭之前，X10突然橫向連續急竄，等兩架獵戶犬的頭部的移動有了慣性之後，突然90度變向。

兩支機載弩箭落了空。

X10閃過弩箭，已經貼近了獵戶犬方陣。離X10最近的蒸汽戰獸猛撲而出。X10雙手劍前刺，利用簡單的攻擊範圍優勢刺穿了獵戶犬。

獵戶犬蒸汽戰獸方陣準備用來應付維斯晉軍隊混合部隊的。現在被擁有“幽靈突進”技能的X10衝進陣內，頓時像壘好的積木方陣被一隻蟑螂竄入，即使撞不倒積木，也能把積木碰得東歪西斜。

“攔截好了！”兩架獵戶犬左右撲向直線奔跑的X10。

本來正常奔跑姿勢的X10突然耍出一個鐵板橋姿勢從地面上滑行，並且雙手劍后揮，將其中一架獵戶犬蒸汽戰獸的後腿給卸了下來。

X10奔跑了一路，獵戶犬方陣的攔截行動失敗了一路。

而X10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戰友們的二次衝鋒也開始接近獵戶犬方陣了。

“維斯晉混合兵種衝鋒，馬上接近！”疲於奔命的獵戶犬方陣才發現在城牆的箭雨加床弩的攔截下，維斯晉的衝鋒已經到了眼前。

而且，更可怕雀樓已經將獵戶犬蒸汽戰獸方案納入了射程範圍。

“注意！準備迎接蒸汽堡壘機載弩攻擊！”

昂貴的新式獵戶犬蒸汽戰獸可不是用來硬扛蒸汽堡壘的攻擊的。伊思屋蒸汽戰獸指揮官連忙啟用撤退預案。

“殿後部隊上前！”

“城牆下放吊鏈，撤退！全部撤回城裏！”

浸葉城城牆上，粗大的鐵鏈被拋下，除了少數新式獵戶犬蒸汽戰獸向著維斯晉部隊反方向衝鋒，其他的獵戶犬蒸汽戰獸全部掛上吊鏈，並且在城牆的幫助下，向城牆升去。

“蒸汽堡壘機載弩箭——到！”

雀樓的刺雀弩首次覆蓋在伊思屋騎士級蒸汽戰獸身上。

和維斯晉衝鋒部隊沒什麼兩樣，反衝鋒的伊思屋獵戶犬型蒸汽戰獸像是蟻浪，被雀樓蒸汽堡壘噴出的水柱般的雀刺弩灑過，停在了原地。

終於，伊思屋人付出了傷亡。

維斯晉的攻城部隊振奮了，他們歡呼着，冒着浸葉城仍然密集的箭雨，冒着倒在半途的危險——

衝鋒！或者死亡，或者播下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