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先登營的遊子

第33章：先登營的遊子

第二天早晨，天朦朧未亮的時候，奧摩休就被侍女帶到了維斯晉軍官們住宿的地方。奧摩休不禁慶幸自己昨晚沒喝多少酒，不然大早的肯定沒精神。

“精神不錯。”匹特米少校上下打量奧摩休，“有件事我得告知你。”

“是，長官。”列兵奧摩休並腿立正昂首。

現在的情況，奧摩休覺得自己能和尉官們平等說幾句話了，畢竟上過幾番血色戰場。但每當看見別人肩膀上的尉級、校級肩章，他又自卑了。

匹特米少校身後，站着關係更加好點的索托羅上尉。上尉臉色有點不好，正微不可查地向奧摩休打眼色。

“今天下午，我們開始進攻浸葉城。”匹特米少校說，“我們西部軍團組建的蒸汽機師先登營會全體參戰。我記得你說過，你隸屬蒸汽機師先登營？”

“是的，長官！”奧摩休大聲回答，“我隸屬坦頓納上校的蒸汽機師先登營。”

匹特米少校微笑着說：“我將請求伊斯屋的朋友把你帶回前線，你願意嗎？”

“是，長官！”奧摩休應道。

索托羅上尉臉上浮起了焦急。

“少校，我認為漢勒薇上尉運送奧摩休列兵前往前線會比較好。”索托羅上尉說。

奧摩休隱約覺得作出了不好的決定。

等奧摩休來到X10存放之地，他看見X10被綁縛在一輛蒸汽機車上面。漢勒薇上尉、特南芬勛爵、荷曼幾個人都在，似乎他們一瞬間就知道奧摩休要重回前線的消息，所以前來告別。

“我就說他就是個傻新丁，”荷曼恨鐵不成鋼地瞟了眼奧摩休，扭頭對氣鼓鼓的漢勒薇上尉說，“你看，把他的蒸汽戰士準備好，馬上就可以出發了。”

漢勒薇上尉雄壯的身軀迎向奧摩休，並且把列兵的耳朵拎了起來。“怪不得你永遠是個列兵——馬上論功的關鍵時刻，你怎麼能被人支開？”

奧摩休雙手護耳，他不敢反駁，只敢腹誹：老子的功勞有沒有不重要，目前保住耳朵才是要事。

特南芬勛爵走過來，勸解漢勒薇上尉，並且對奧摩休說：“既然你要走了，我的禮物就現在送給我吧。”

漢勒薇上尉瞪了眼揉搓耳朵的奧摩休，沒好氣地說：“還不快謝謝勛爵閣下？”

奧摩休高興壞了，連聲道謝。這一刻，他覺得貴族最可愛。

當“禮物”送過來，又被遞上一柄短劍，奧摩休嚅嚅不敢說話。

“很漂亮，很火辣。”漢勒薇似笑非笑地湊在奧摩休耳旁說道，然後施施然離開。

“別擔心合法性。”特南芬勛爵親自把一捲軸塞進奧摩休的口袋裏，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走開了。

現場只剩下手拿着短劍的奧摩休，以及被綁得像木乃伊的莉娃蒂。奧摩休尷尬非常，他覺得莉娃蒂比自己厲害。至少不使用技能的情況下，他打不過人家。但是，這個比自己強的女人，似乎又成了自己的俘虜。

對於強者，奧摩休給予對方尊重，哪怕屬於自己的俘虜。

他伸手抽掉莉娃蒂嘴裏的乾草，帶出一汪口水。

“不，我不會殺你。”奧摩休搖頭說。

因為這個倔強的女生的嘴剛剛獲得自由，馬上連珠炮地命令奧摩休。“殺了我，殺了我！”她說。

見奧摩休拒絕，莉娃蒂咬牙切齒說道：“我讓你——殺了我！別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我不吃這套。”

奧摩休不擅長拒絕女生的要求，他說不服自己去拒絕。

他把特南芬勛爵送給他的短劍拿出來，用力拔了兩拔，竟然銹住了。“你等等哈，好像生鏽了。”

莉娃蒂尖叫道：“你要幹什麼——”

尖銳的女高音直刺奧摩休耳膜。奧摩休不滿地瞪了眼一時一個樣的年輕女貴族，他發現這女的很難溝通。明明是你自己叫我殺了你的。

“殺了你啊。你不是叫我殺了你嗎？”奧摩休拔了兩拔仍然沒有成功，在身旁的石頭上敲了兩敲。

莉娃蒂用憤怒又可憐的神情靜靜盯着奧摩休，直把奧摩休給盯得心裏發毛。

“你看什麼看。”奧摩休終於發現這柄短劍弄了個保險銷，先拔掉保險銷就能拔劍了。

“你怎麼捨得殺了我？你下得了手嗎？你不怕夢見血淋淋的我嗎？”莉娃蒂憤慨地說道。

奧摩休發現自己真的不懂女人心思。他算看出來了，莉娃蒂在求饒。

一一割斷莉娃蒂身上的繩索，奧摩休攙扶着手腳被綁得發麻的莉娃蒂坐在木樁上，聊聊近況。奧摩休的本意是想安撫安撫驚魂未定的莉娃蒂，不過，好現他好心做了壞事。

“我全家，都死了。”莉娃蒂抬起頭，奧摩休才發現她的眼睛通紅。“殺了我，求求你。”莉娃蒂抹了把眼淚，將淚水全部糊在臉龐上，很認真，“這次說真的。我想像不到我以後的日子，如果我只能像賤民一樣像泥巴似地活着，我寧願現在就死。”

奧摩休笑着搖搖頭說：“我就是泥巴一樣的賤民。”

“不，你不是，絕對。”莉娃蒂說，“你是那種優柔寡斷的理想主義的貴族。很討人厭，但，是個好人。不要否認。別忘了，我也是個貴族，認識許多你這樣的人。”

奧摩休攤攤手。他也不想反駁，因為有經驗了。以前有個叫坦頓納的傢伙把他當作卓溫家族的人，他反駁也沒有用。貴族們相信自己的臆斷多於證據。

“好啦，不用害怕。”奧摩休從懷裏拿出特南芬勛爵塞進自己懷裏的捲軸，遞給莉娃蒂，“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卷東西和你有關係。”

莉娃蒂一把奪過捲軸，看過之後抱在懷裏。然後，女貴族不再要死要活了。

奧摩休滿臉不滿意地帶着莉娃蒂走到特南芬勛爵面前，他對他的“禮物”相當不滿意。他需要他的任務獎勵物品，而不是貴族俘虜。

“消息：列雲嶺有一個聖物級蒸汽機技術。”

這個所謂的聖物級蒸汽機技術是什麼，奧摩休沒有沒緒，他只能把希望放在土著貴族特南芬勛爵的身上。

“喂，勛爵先生，你太不厚道了吧？我家鄉有句俗語說，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不要給別人。自己喜歡的東西，給了別人，才是最大的尊重。”奧摩休用誇張的不滿語氣對特南芬勛爵說。

躲在奧摩休後面、雙掌緊緊握住奧摩休左臂的莉娃蒂聽了奧摩休的話，非常不滿，悄悄用兩隻手指擰奧摩休手臂內側的軟肉。

奧摩休咧嘴露齒，向特南芬勛爵展露痛苦的微笑，說道：“我沒拿到我想要的禮物，我堅決不走！我把話說到這裏了。”說完，奧摩休心虛地打量着各人的神情。特南芬勛爵微微苦笑，但漢勒薇上尉和荷曼都向他比了個“幹得漂亮”的眼色。

“那麼，奧摩休閣下，您想要什麼‘自己喜歡的東西’呢？”特南芬勛爵說道。

“一份圖紙、技術之類的蒸汽機知識。要充滿了幻想，幾乎不能製造出來的那種。”

奧摩休鬆了口氣，趕緊把自己的目標說出來。

“成交！”特南芬勛爵當即答應，向奧摩休伸出手掌。

“不要！”幾乎同時，荷曼從遠處奔出來。

“成交！”奧摩休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拍在特南芬勛爵的手掌上。

荷曼雙手抱頭跪在地上，嘴裏發出可惜的低吼聲。漢勒薇上尉不滿地撇了眼奧摩休，沒好氣地轉過頭去。

奧摩休才不管兩個外人有什麼反應，他心滿意足地從莉娃蒂的雙爪之中掙脫，和特南芬勛爵並肩往勛爵所說的“賢者壁爐”的石屋走去。

奧摩休歡快地邁開步伐，他第一次覺得，這個蒸汽機械怪異發達、生活異常落後的世界，它和軍隊配置的皮質長靴真的非常有特色。特別是鞋子踩進泥濘里，沾夠了爛泥之後，貴族和平民都沒有差別地感覺到沉重。

當特南芬勛爵和奧摩休推開石屋木門，特南芬勛爵在他的大劍師侍衛幫助下清除長靴的泥濘，奧摩休已經狐假虎威走到一堆穿着輕軟長袍的學者前面，宣佈自己的要求。

“經——特南芬勛爵同意，我這次來，是索要一份異想天開的蒸汽機技術。”奧摩休拿腔作調地說，“技術發明者一旦被採用，特南芬勛爵將會給予相應的獎勵。”

奧摩休說完，所有學者都轉過頭看向特南芬勛爵。正忙着清除長靴泥濘的特南芬勛爵抬頭看了眼大家，隨意地點點頭，就繼續抬起腳，交由大劍師清理靴子。

奧摩休滿意極了。因為學者們在特南芬勛爵的許諾下，全部轉身去翻找自己得意的蒸汽機設計圖。

伊思屋人所成立的協會不愧為駐守浸葉城一方的豪強，“賢者壁爐”的學者們擁有大堆的“異想天開”的設想。但是，奧摩休非常不滿意，因為他翻找不到任務提示的“聖物級蒸汽機技術”。

奧摩休正在翻看第不知道多少個學者的手稿。

“我覺得你根本沒有閱讀我們的圖紙。”正在被奧摩休翻閱自己手稿的學者說道，“我的圖紙即使是學院教授，也不可能在一個照眼之間閱讀完畢。”

奧摩休嗯嗯了兩聲，目光掃過兩份線條畫得密密麻麻的手稿，然後放在桌面上疊起來。

特南芬勛爵更關心奧摩休什麼時候能拿到自己的“禮物”，然後離開列雲嶺。他答應過匹特米少校，在他們達成協議之前，把奧摩休送走。“奧摩休閣下，蘭斯德學士是非常著名的機甲類蒸汽機械學者。我們公認他擁有比肩你們王國的設計技術，參與過我國最新的‘獵戶犬7型’蒸汽戰獸的設計。要不，你就選他一項手稿？”

“不行，他的圖紙太差了，完全不適合我的選擇。”奧摩休搖頭說道，然後將厚厚一疊藍圖攢巴成堆，交回給所謂的蘭斯德學士。

“你是在污辱我們伊思屋學者！”蘭斯德學士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我拒絕與你這種人打交道。”說完轉身離開了“賢者壁爐”石屋。

奧摩休才不管那麼多。任務提示的“聖物級蒸汽機技術”還沒出現，提示音沒有響起，他只能繼續。不管學者們多麼不滿意，特南芬勛爵多少焦急。

“下一位，謝謝。”奧摩休說道。

沒有人上前。

“下一位，謝謝。”奧摩休驚訝地抬起頭，望向屋子裏面站滿的學者們，“我看上眼的藍圖設計者，將會得到特南芬勛爵的重賞。”奧摩休看向特南芬勛爵，示意對方出面維持秩序。

特南芬勛爵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奧摩休身旁，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最後，一個瑟瑟縮縮的年輕人被學者們推了上來。

“那，那個——見，見……”年輕人結結巴巴說了幾個字就被特南芬勛爵喝停了。

“你不用說話，說話只能說單詞。現在，把你的手稿拿出來，交給奧摩休閣下。”特南芬勛爵不耐地說道。

年輕人從懷裏掏出一塊摺疊得方方正正的紙片，雙手遞給奧摩休。

奧摩休隨意地接在手裏，下一刻，他的臉色變了。

“就他了。獎勵給他。”奧摩休喘着氣，雙手捧着還沒打開的圖紙。

特南芬勛爵一臉不滿地看着奧摩休，而“賢者壁爐”石屋裏響起了一片壓低聲音的議論聲。

奧摩休以為自己為了完成任務，所以做了一件驚了學者、駭勛爵的事情。不過，“聖物級蒸汽機技術”的設計者給他上了一課，內容叫更加“驚世駭俗”。

“你想要的獎勵——你一定要再次確認——是做我的僕人？”奧摩休站在年輕人面前問道。

“是的！”年輕人吐出一個堅決的單詞。

奧摩休現在知道年輕人是個嚴重的結巴者，對年輕人只用單詞的對話表示尊重並且理解。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特南芬勛爵。

勛爵神情愉快地聳聳肩膀，說道：“奧摩休閣下，我希望你在午餐之前啟程。不知道，我的期望是否可以實現？如果閣下馬上離開，我以我的姓氏起誓，您獲得了我的友誼。”

奧摩休看了看彎腰站在自己斜後方的年輕學者。

“為了列雲嶺3萬生命，求你了。”特南芬勛爵誠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