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決斷

遵從長官的號令，這一隊發起佯攻的士兵，站位比起列隊進攻，確實疏散了一些，不過受限於官道的路面寬度，而兩邊田地又難以通行，故此放眼看過去，比後世的散兵線還是密集許多。

更要命的是，白馬庄陣地前幾十步的雜草灌木之類，都被清除乾淨，射界之內一目了然。

一旦保安團開火，這些佯攻的士兵，將無處藏身。

在此之前，火槍團的訓練，都是列陣而行，突然改變戰法，讓他們非常不適應，走路的姿勢也變得很是僵硬。

奇怪的是，胡安的印象中，上一次交戰，白馬庄裝備精良，清一色的燧發槍，在一百步的距離已經具備了殺傷力，可是當佯攻的隊伍已經越過這條無形的百步線時，對面的人依舊躲在溝里。

胡安看見，有少數負責監視的人員露出腦袋——

他們的頭上都戴着統一顏色款式的布帽子，可以在戰場上快速識別敵我身份。

隨着白馬庄鋼鐵坊又一座小高爐的投產，馬丁現在正準備給部隊配備鋼盔，具體的樣式，已經讓林清水着手設計。

對面不開火，胡安就摸不清敵軍人數和分佈情況，也就沒法制定相應的作戰策略。

他只能讓佯攻部隊繼續前進，以期看出其中的端倪。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隨着那支小隊漸漸接近保安團一營的陣線，胡安感覺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知道，對面肯定不會任由自己的手下殺到壕溝邊，槍聲應該馬上就會響起。

在呂宋第三火槍團派出小股部隊，發起試探性進攻之際，葉繼歡正趴在官道的土堆上，注視着前方的動靜。

特戰隊暗中跟隨馬丁行動，是此次馬丁石井之行的應急預案之一，在馬公子遭遇意外時，特戰隊將現身出戰。

阿曼多火槍隊橫掃中左所佈置在石井的警戒部隊，特戰隊便已收到了情報。

按預定計劃，葉繼歡立即率領部下，與馬丁留在石井鎮的一營會合，並接管了部隊的指揮權。

本來，馬丁的計劃，是由他帶人固守鄭府，吸引阿曼多猛攻，此時葉繼歡再出兵，前後夾擊阿曼多火槍隊。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西班牙人竟然也介入了這場戰爭。

對於西洋軍隊的戰鬥力，馬丁深感忌憚，於是決定由自己據守鄭府，命葉繼歡在石井至草埔尾的路上佈置陣地，阻止胡安少校向阿曼多的方向靠攏。

除了金門島上的烽火，敗逃回老巢的鄭芝莞之外，鄭芝龍的告急信也已派人用快馬火速送往中左所，相信最快天黑之前，中左所的援軍就會從陸路趕到草埔尾。

鄭軍的戰鬥力雖然渣的要命，還好勝在人多，隨便派個幾千上萬人過來，配合白馬庄保安團一營，應該能夠很輕鬆地打垮敵軍。

葉繼歡身邊帶着五十個特戰隊員，在這個時代可以稱得上個個都是特等射手。

他不放心馬公子的安全，分了一半特戰隊員去草埔尾協防，這也是阿曼多感覺自己遇到了神射手的原因。

此刻，保安團一營的戰鬥人員，都潛伏在壕溝里，而特戰隊員們，則一律藏身官道的土堆后。

其實，作為線膛槍的米尼槍，在兩百步之內已經具備殺傷力。

不過葉繼歡從胡安的排兵佈陣，看出這是個實戰經驗非常豐富的難纏傢伙，他不想讓敵方過早地看出自己真實的火力覆蓋範圍，也不想暴露己方的火力之猛，以免一下子就嚇得敵人全面退卻，使得殲滅戰變成了擊潰戰。

他傳令下去，沒有接到命令，保安團一營的戰士加強隱蔽，盡量不要暴露目標，並且不得擅自開火。

在敵人進入五十步之內后，特戰隊中的幾個特等射手，開始不緊不慢地開槍。

槍聲很零散，似乎打得漫不經心。

但是胡安少校的瞳孔，卻在急劇縮小——

每一聲槍響，偵查小分隊就會有一個士兵慘叫着倒在地上，堪稱彈無虛發。

在五十步左右的距離上，非排槍射擊的火繩槍能夠打中敵人，可以說是運氣爆棚；而燧發槍在這個距離，命中率也只有可憐的百分之幾，畢竟滑膛槍開槍后，彈丸會飛到哪裏去，只有天知曉。

故此滑膛槍才會發展出排槍槍斃的打法，藉以增加殺傷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等到線膛槍發明出來，就再也沒有哪支軍隊，會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挨打了。

胡安當然不會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火槍叫做米尼槍，射擊精度在燧發槍的十倍以上，而全球範圍內，唯一裝備這種槍支的，目前只有白馬庄保安團。

特戰隊的米尼槍，是從軍事工坊生產的所有槍支里，經過校槍員的精挑細選，挑選出其中的精品，優先供應給特戰隊。

驚人的射擊天賦，堅持不懈的訓練，再加上超越這個時代的武器，造就了特戰隊百發百中的戰績。

為了不嚇跑敵人，特戰隊持續開槍的，也就只有區區數人而已，但是這幾個人給火槍團造成的壓力，甚至超過了一百人。

佯攻部隊的傷亡，很快就達到了將近三分之一，而他們甚至一槍都未還擊——由於對手隱蔽得非常到位，就算他們開槍，也無法給對面造成任何威脅。

這樣的局面，是胡安無法接受的。

他猶豫着，感覺有些進退兩難。

對面的敵人槍法很准，對於步兵的傷害極大，可是看對面射擊的頻率，偏偏又沒幾個神射手，讓胡安生出一絲僥倖心理。

直到現在，他都還沒摸清敵方的底細，究竟那些壕溝里躲藏着多少士兵，對方是在虛張聲勢，還是故意隱瞞實力，還真不好作出判斷。

身為指揮官的胡安少校，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于思考，前線每時每刻都在承受着傷亡，雖然那些棒小夥子們可以勇敢地直面死亡，但是胡安每看見一個部下倒地，心臟就會不由自主地緊縮一下。

抱着發財夢來東方殖民地冒險的西班牙人本就不多，胡安為了補足上次損失的兵力，費勁了心機才湊足人數，又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進行訓練。

他辛辛苦苦做這一切事情，可不是為了把他們帶到這裏送死。

胡安少校必須馬上立刻作出決斷，進攻還是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