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像仙人掌一樣活着

幾天後，宋艷麗終於在郭小小的半推半送下離開了這座城市。想想也是沒辦法的事。小小的工作還沒着落，她們母女的生活也還得靠，她打工的那家小店賴以為生。就算有千般不願，萬般不放心，生活還是得繼續，為了生活繼續的忍氣吞聲。至於一個月後的婚期，經過小小這麼一折騰，宋艷麗反而沒有那麼期待了。想想那長像還算憨厚的會計老周，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更重要的是兩邊兒女都已經獨立，基本上沒什麼負擔了，往後再想遇到這麼合適的，也是極難的了。宋艷麗嘆了口氣，坐在火車上沖還站在站台上的女兒揮了揮手，讓她回去。自己結婚也不是什麼大事，老周和自己都是中年人了，很快就要步入知天命的年齡了。結婚就自己在家做一桌豐盛的飯菜，坐在一起吃個飯就是了。至於兒女，就讓他們忙他們的吧！尤其是小小，宋艷麗想起來就一陣的揪心。

火車慢慢的開動了起來，看着站台上的小小，轉身離去，宋艷麗的眼角再次噙滿淚水。這個孩子可怎麼好？哎！什麼時候再找到一個依靠就好了，她跟王伯當那段婚姻還是早點結束的好。看着小小傷心，也因為王伯當剛出事不久，宋艷麗沒敢提，可打心底，宋艷麗真的希望小小能走出王伯當的陰影，早點重新開始的好。治癒女人心靈上的傷，都說是尋找下一個替代品，或者是什麼更好的物質花銷或者旅遊。可宋艷麗自問沒有這個條件，而且小小她也不願意。那就讓時間來治癒這個孩子吧！但願什麼不幸的事，別再降臨在她們母女身上了就好。

送走了母親，郭小小把手抄在一兜里，身上斜挎着背包。大大的，布藝單肩包，很適合她這種清貧的女孩子吧？天氣已經日漸轉亮，一陣風刮過之後，路面上便鋪上了一層落葉。踩在腳下，沙沙作響。郭小小聽在耳朵里，感覺那聲音美妙的放佛是這世間的天籟。是啊！秋天到了，是個成熟的季節。她郭小小就這樣一個人被拋在了這個城市，想着想着，小小就有些顧影自憐起來，感覺自己可能就是某部戲裏的女主角，每天都在聲嘶力竭的哭喊着，活的有多麼的痛苦。她痛苦嗎？小小她不能否認，一想起這個城市裏，跟王伯當的點點滴滴，心裏就像在滴血。以現在的這種狀態，小小她不敢見任何人，她怕見到的都是別人的炫耀，更顯得自己凄苦冷清。

路邊的綠化帶，各種菊花開的正旺。小小清楚的記得，在這個季節里，公園裏正辦着花展呢，各種造型的菊花成為了這個季節的主角，在公園裏盡情的怒放，芬芳着這個季節，繽紛着這個凄涼的世界。郭小小沒有乘車，就這樣步行着，讓這秋的氣息渲染着自己，把自己的心情深深的浸入到秋的肅殺之氣中。在路口的轉角處，有一個賣花的地攤，各色植物在賣花人的侍弄下，生長的格外茁壯。紅的那麼艷，白的那麼高潔，綠的那麼翠。小小蹲下身子，仔細的看着腳邊的植物，一盆一盆的觀賞，像是每一盆都捨不得似的。每一種植物的美，都能深深的打動郭小小的心。賣花的大叔不樂意起來：“姑娘你買不買？不買我就要收攤了，看着就要落雨了。”郭小小伸手指向一盆植物：“我要這個！”那大叔看了看：“這個？好吧！十五塊錢一盆！”郭小小從包里掏出二十塊錢遞了過去，手裏抓着找回來的五塊錢，搬着花盆轉身就走。“唉！姑娘要不要袋子啊？給你裝一下？”小小一面走着，頭也不回的答道：“不用了！”

走到最近的一個站台，站在那裏等公交。小心翼翼的把那盆仙人掌放在地上，身邊站立的人，看見了便閃到一旁，一面抬起頭了打量了一下郭小小。郭小小心想，她這個人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無非是眼睛長的大點，頭髮長點、直點。恐怕看的是自己有些落寞的眼神幾近瘋狂吧！郭小小把頭上的絨線帽子往下拉了拉，把劉海盡量蓋在眼睛上。公交車來了，從地上抱起那盆仙人掌，便擠上了公交。是的！郭小小她很喜歡坐公交，因為像她這樣閑散的人，喜歡的是看着眼前的各種景物，從自己的眼帘中飛速往後劃去，帶走的是小小悶悶的心情和小小的人生感慨。

回到家時，天色已晚，不知不覺中竟然在外面轉悠了一天，把腳上的鞋隨意的往地上一扔，換上拖鞋，仙人掌放到陽台上，便重重的倒在床上，不想再挪動一下。雙眼正朦朧間，突聽門外響起敲門聲，郭小小猛的從床上坐起身來，隨後又倒了下去，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敲她的門，何況她住在這個地方一個人也不認識。可門外的敲門聲持續不斷，郭小小把腦袋埋到被子裏，心想沒有人你總該走了吧！或者總該意識到自己敲錯門了吧？可那敲門聲，停了一會又堅強的響了起來。郭小小沒好氣的從床上坐起來，踢踏着拖鞋走了過去。門一開一個送餐員正四處張望，門一開反而有些吃驚：“原來有人啊！我還以為沒人呢，再不開門的話，我就要走了！”郭小小納悶的看着送餐員手裏的紙飯盒：“我沒有訂東西，你敲錯門了！”說著便想把門關上。那送餐員連忙用一隻腳抵住門：“唉！這是富貴家園2單元1703室不錯吧？！”郭小小看了看自己的門牌，無意識的點了點頭。送餐員忙把單子遞了過去：“那就沒錯了！郭小小是吧？麻煩把單子簽一下！”郭小小心裏納悶，難道是媽媽，走了還不放心，專門給自己叫了晚餐？郭小小隻好從送餐員手裏接過飯盒，一面接過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關上門，郭小小打開包裝好的飯盒一看，是一份鴨血粉絲，還有一個火燒，裏面夾了塊裏脊肉。看了看，郭小小咽了咽口水。仔細一看送餐單上還寫有一行小字：“希望合你的胃口，趙無炎。”郭小小拿在手裏的一瞬間，感覺嘴裏像吃進了只蒼蠅般難受。右手一揮，把還在桌上冒着熱氣的飯盒給推到了地上，連那火燒！一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次“嚶嚶嗡嗡”的哭了起來。又把躺在地上的紙飯盒狠狠的踢上一腳，那粉絲和着鴨血，便散了一地。一頭倒在床上，用被子矇著腦袋，一邊流淚，一面往事一幕浮現在眼前。

高三那年，有一個胖胖的男生坐在郭小小的後面。每次課間，那胖胖的男孩都會揪一下郭小小的辮子，再不是就是在郭小小的領子裏放上一個紙屑，一隻小螞蟻，再不是就是把筆水滴在郭小小的衣領上。郭小小氣極了，好不容易買一件新裙子，就這樣被你糟蹋了，死胖子，真是缺了大德了！一面憤憤的想着，一面一陣陣不雅的詞語，便脫口而出，往那死胖子身上招呼而去。可偏偏老天爺是個瞎子，正站在位置上衝著死胖子大聲呼喝的郭小小，被老師抓了個現行，便被狠狠的罰掃一個星期的地。還語重心長的被教育，女孩子沒有個女孩樣，怎麼說話如此粗魯。於是畢業填寫志願的時候，郭小小便閉着眼填了中文系。而那個死胖子卻考上了醫科類大學，看着他準備報考哪個城市，郭小小便挑了個遠遠的城市報考。

正在郭小小暗自高興，終於擺脫了高中被同學恥笑的陰影，終於擺脫了那個總找自己麻煩的死胖子時，身邊突然冒出個背着個大大行李包矮胖的身影：“郭小小你也考到這個城市來了啊？你是不是捨不得我呀？故意考到這個城市來的？對不對？！”郭小小狠的真想一巴掌上去呼死，那張油膩膩的肥臉。一面想着一面露出一絲白痴般的笑意，那死胖子又不知死活的湊到跟前：“怎麼？天上有飛碟啊？笑的這麼開心？！”郭小小那個氣啊！正準備不顧淑女形象，破口大罵。“我等的車來了！先走了啊！有空來找我玩啊！”說著背着包一溜煙的鑽進正開進站台的車，一面還衝站在外面的郭小小揮手。郭小小心裏恨恨的想道：“算你跑的快！”一面拖着自己的包，轉身尋找自己要搭乘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