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巫師
於是,智慧種族奴役、利用包括魔獸在內的野獸,是這個世界的常態。人類飼養戰馬、獨角獸作為坐騎,獸人訓練狼騎兵、用比蒙做攻城武器,就連狗頭人也會養些咕嚕獸什麼的。
憑藉著來自人類的智慧,王瑞差不多是魔熊群有史以來最狡猾的首領。但是當他的對手不是其他思維簡單的魔獸,換成了有組織有紀律的智慧生命的時候,他同樣感到力不從心。他的手下們的思維能力實在太低了。
幾個月的艱苦周旋下來,他的同類們不是被殺就是被捉,只剩下他自己小心謹慎地躲藏着。他這頭“狡猾無比的魔熊之王”已經成為諸多獸人獵人們競賽的目標,以捕捉到他為榮。
單打獨鬥的話,狂暴魔熊可以撕碎絕大多數普通的獸人戰士。只有少數強者可以戰而勝之。但是獸人的聯軍憑藉嚴格的配合、精良的裝備以及巨大的數量優勢卻輕鬆的將熊群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而且獸人中也不乏強者。雖然在比例上只是少數,但在巨大的基數下總量並不算少。
其實放棄逃跑,任由獸人們捕捉自己也許也是個選擇。獸人的目的是捕捉、馴養和利用魔熊。一頭中階魔獸如果只是殺了吃肉就太浪費了。他們在捕捉時儘力努力不傷害到獵物,幾乎稱得上小心翼翼。
但是王瑞希望保留自己的自由。保留在大地上自由奔跑,引吭高歌的權利。在他離開地球,離開自己的家,失去作為人的一切財富后,這是他剩下的最後的寶貴財富了。
王瑞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四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伏低身子,在草叢中穿行着。一路上,並沒有獸人發現他。王瑞稍稍鬆了口氣。前面是一個小山坡,王瑞加了把勁,一口氣衝上了山頂,準備翻過山去。
他停在了山頂上,長長的嘆了口氣。他閉上眼睛,然後再次睜開,接着,握緊了手中沉重的、銹跡斑斑的長柄戰斧。
他遇上了伏兵。
伏兵的數量並不多,只有大約十幾個個獸人。在他們正中,有一個年邁的獸人正平靜的看着王瑞。而在這個老獸人背後,一個年輕的獸人向王瑞招了招手,打了個招呼。
“嘿,會說話的狂暴魔熊,你好,我們又見面了。放心,我會信守諾言的。”
他就是曾經被王瑞捉到過的碎石部落族長之子,獸人戈登。
不過王瑞的注意力並不在戈登這個獸人身上。而是關注這他前面的老獸人。其他的獸人士兵個個都全副武裝,高大強壯。相比之下,這個年邁的獸人顯得很瘦弱,身上也沒有護甲,只披着一件帶有兜帽的長袍。手上拿着的不是利刃,而是一根手杖。
當他摘下兜帽看過來的時候,王瑞感到自己的汗毛都一根根直立起來了。那是一雙深邃的眼睛,就如同深淵一樣深不可測,似乎蘊含著巨大的力量。野獸的直覺警告着王瑞,這是個強大的對手。
但眼前的形勢讓他不得不戰鬥。王瑞再次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戰斧,加速從山坡上衝下。
一個獸人士兵舉盾迎了上來,和衝鋒下來的王瑞撞在一起。兩者之間巨大的力量差距立即表現出來,這名強壯的士兵手臂的骨頭髮出一聲脆響,利落地折斷了;同時整個人也扭成一團倒飛了出去。而王瑞不僅毫髮無傷,還藉助撞擊的力量蹬了一下土地,猛地躍向了半空,飛過了另外兩名士兵組成的陣線,撲向了中間的獸人老者。
一切都很順利――實際上,有點太順利了,以至於讓王瑞感到有些擔憂。這些獸人並沒有真正努力阻止他的行動,而是放任他自由的接近那身着布袍的老者。看起來這是一個施法者,按理說自己作為近戰者,迅速接近肉搏應該是正確的吧?王瑞相信自己的看法是正確的,只是他腦海里卻揮之不去地感到不安。
獸人老者抬起頭,看了王瑞一眼,然後輕聲笑了起來。笑聲很小,卻奇異地傳進了每個在場人的耳中。嘶啞難聽的笑聲讓人汗毛直豎。
獸人巫師俯下身,在泥土上畫了一個完美的圓。接着又在其中精確的劃了一個六芒星。整個動作流暢無比,而圓和六芒星的軌跡都標準的如同用尺規量過。隨着他動作的軌跡,空氣中無形的能量波動起來,一道道淡淡的藍色光芒匯聚到地上的法陣中,最終形成一道圓形的光柱直射天空。
在光芒中,一道土牆拔地而起,凌空飛撲而來的王瑞結實地撞在了上面。一聲巨響之後他被彈到了地上,砸起一片塵土。
他感到渾身的骨頭幾乎散了架,腦袋一陣眩暈,但還是掙扎着爬了起來。眼前的土牆經過他的一撞也顯得搖搖欲墜,表面出現了許多裂紋。畢竟這只是魔法倉促的造物,談不上有多結實。
王瑞再一次用肩頭撞在牆上。這次,整個土牆在他的撞擊下撞成了無數的碎塊。王瑞手握腐朽的戰斧在踏着一地碎裂的土塊繼續沖向那個老獸人。
那個年邁的獸人以不符合年齡的敏捷迅速後退。他的雙手靈活地打出一個個玄奧的手勢,就如同蝴蝶在迅捷地飛舞,讓人眼花繚亂。隨着他的動作,一個個法術在他手中迅速地成型,如同傾盆暴雨一樣傾瀉而來。
王瑞被打的灰頭土臉。這些瞬發的法術威力並不大,但是老獸人的施放時機把握的十分巧妙,每個法術都恰到好處地發揮了它們的作用。在他的手中,魔法如同樂符隨着樂隊的指揮棒在空氣中起舞,他隨心所欲地控制着戰鬥的節奏。
在某些方面,施法者也許確實在近戰上有些缺陷。由於缺乏吟唱和施法的時間,他們不能像遠程對轟的時候一樣隨心所欲的發揮自己最強大的法術的威力,只能選擇威力相對弱小的瞬發法術。
但是,眼前的老獸人證明了,選擇合適的法術和恰當的時機,在近戰中,施法者依然無比強大,讓人膽寒。相比於遠距離的毀天滅地的威力,近戰中的施法者的強大之處體現在精準而強大的控制能力上。他們的對手會和此時王瑞一樣,感覺如同陷入泥潭,充滿了無力感。攻擊總是失之毫釐。
王瑞的戰鬥風格和獸人老者處於兩個極端。
他的攻擊兇猛但魯莽,因為他本來就缺乏戰鬥技藝的訓練。但是依靠巨大的力量、狂風驟雨般的敏捷和速度、野獸的本能與直覺,這樣的攻勢依然威力十足。他身上的毛髮有的被火焰燒的焦黑一片,有的卻根根直立掛滿了冰霜。他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但依然堅持不肯倒下。
施法者近身也許依然強大,但是接近仍然是唯一的出路。既然只有面前一條道路,那麼就只有拚命走下去,不能回頭。王瑞拚命向前沖。
生活難免會遇到需要拚命的時候,有的時候是拚命活下去,有的時候是拚命去死。王瑞不知道自己未來是生是死,他能做到的只有拚命向前而已。
直到被召喚出來的魔法藤蔓絆倒之後,他依然掙扎着向前爬去。甚至直到六七個獸人士兵撲過來,壓着他的身體,抓住他的手腳,他還拖着他們踉蹌前進了幾步。直到他被按倒在地,動彈不得,他手中戰斧,依然瘋狂地揮舞着。
接着,他感到後腦一陣劇痛,遭到了某種鈍器重重的一擊。他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的金星。然後他又聽到第二下揮舞的風聲在腦後響起,這一次他感到有液體從頭部後面滲出來,浸過自己的頭髮,順着臉頰流下來,一滴滴落在地上,滲入土地里。
“輕一點,打暈就行了。而且父親也說了,要對它做些實驗。你們可不要弄死了。否則就拿你們這些傢伙當實驗品替代它。”王瑞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他曾經放過的獸人戈登。
至少性命應該能保住。王瑞無奈地心想。
正在賣力毆打他的獸人士兵回以一陣粗野的大笑。這是王瑞最後聽到的聲音,接下來的一陣毆打讓他迅速失去了知覺。黑暗籠罩了他的意識,既讓他感到如墜入深淵的恐懼,又讓他感到如同入睡般的安心。
我已經儘力了。就這樣吧。剩下的就看運氣了。這是他最後的想法。
南北走向的劍齒山脈是格拉倫德大陸北部最宏偉的山脈。它在是大陸上兩個最大的主要種族――人類和獸人――綿延千年的拉鋸戰爭的北方軍事分界線。
在山脈的東麓,氣候涼爽且濕潤,佈滿了茂密的森林,是魔獸的樂園。魔法文明發達的人類在技術的支持下從中攫取着自己需要的資源,從木材到魔獸的皮毛魔核。當森林在人類的慾望中成片消逝后,人類又在這些土地上繼續耕種、收穫、養活自己。
而山脈的西面則相對乾旱一點。頑強的草本植物比高大的喬木更適應這樣的氣候,因而這裏的地表以無邊無際的大草原為主。在草原的內部,星星點點的分佈着諸如閃金湖、黑湖等大大小小的湖泊,各種各樣的魔獸和許許多多的智慧種族在它們的附近生活着。
在這些種族中,古老的獸人是最強大的,他們的在廣闊的大草原上建立了歷史悠久而強大的游牧文明。他們的霸主地位經歷過多次挑戰,從地精到巨魔再到半人馬,然而當千年過後,獸人最終證明,他們自始至終才是大草原最合適的主人。那些挑戰者們,有的消逝在歷史長河中,有的淪為了獸人的附庸。
千年以來,每當人類的帝國強盛的時候,聖殿騎士團的聖騎士們就會奔襲西進,在大草原上和獸人的巨狼騎兵鏖戰,殺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而當人類衰落,獸人的部落崛起的時候,獸人們也同樣會翻越山脈,穿過森林,去圍攻人類的城市。那些時候,人類只能躲進城市,依靠高聳的城牆和堅固的大門苦苦困守。而散佈在原野上缺乏保護的村莊城鎮,往往就會遭到無情的劫掠和屠殺。
這種拉鋸戰讓兩個種族積累了刻骨的仇恨,卻始終不能決出真正的勝負。最終,劍齒山脈依然默默地矗立在那裏,未曾改變。而它劃下的分界線,看上去在可預見的將來,依然將會是劃分兩個大陸主要種族的生存空間的界線。
劍齒山脈西部山腳下的土地,屬於獸人的碎石部落。這一塊土地雖然面積不小,但是崎嶇、破碎而且貧瘠,遠不如水草豐美的草原內部。再加上處於人類和獸人交戰的前線,生存更加艱難。
也正因為如此,碎石部落是一個規模比較小的獸人部落。只有三四千人,組成了幾百個家庭。在地球上,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鎮,或稍微大一點的村落的規模。
碎石部落有一千多成年獸人,大多數都是合格的獵人,符合低階戰士的標準。而老弱以及婦女也都有一定的戰鬥力。
部落的最強戰力的族長中階巫師拉比納。他也是部落唯一達到中階職業水平的獸人。
嚴酷的生存壞境,讓碎石部落的民風比一般的獸人更加彪悍。
獸人族的體制是部落聯盟制。所有的部落共同推舉一個盟主,盟主部落的酋長是整個獸人的大酋長。
盟主部落一般都在那些大部落中產生。大部落規模大的幾十萬人都有,是碎石部落必須仰視的龐然大物。不過獸人是重視傳統的民族,一個部落的名號往往承載這無數歷史,所以即使小部落也能得到一定的尊重。
也僅僅是一定的尊重而已。
部落聯盟是鬆散的,平時獸人們還是以自己的部落為中心聚集生活,部落之間有時也會發生衝突。即使是盟主部落,也可能會遭到其他部落的攻擊。只有一致對外時,比如和人類的戰爭,他的領導地位才有意義。
在碎石部落獸人村民的聚集區的南面,孤零零地坐落着一個房子。房子的整體風格符合獸人傳統粗獷的風格。但是相比於普遍的低矮的其他獸人建築,這座房子卻是少見的三層樓房。在部落中,顯得有些突兀。
這間屋子是碎石部落的族長,中階薩滿巫師,全部落唯一的施法者,唯一的中階強者,拉比納.碎石的住處。
在一般的獸人部落里,族長一般是村裡最強大的戰士,這樣容易獲得一般獸人的尊敬,並肩戰鬥的情誼讓他們從容領導部落。但有時也會有薩滿巫師擔任首領。雖然這些孤獨的智者平時往往離群索居,少與普通獸人交流。但是他們的智慧和知識讓族人信任和敬畏,同樣足夠讓他們贏得領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