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340沈姨，我想和她去領結婚證（含完結感言）
很多時候，看着過不去了，但可能打架、宿醉、大哭一場，文藝又有錢的，就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就能奇迹般地解決了。
他們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奇特，做一場。
那天晚上過後，蘇小暖覺得和向陽之間的關係算是徹底敲實了。不再戰戰兢兢，也不再患得患失。
蘇小暖突然發現自己矯情起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可怕。
一覺睡到天亮，起來時旁邊早已沒有人影，一看時間，都快十點了。
拖着懶洋洋的身體，蘇小暖整整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把自己捯飭好。下樓吃早飯前，看到手機里他發來的信息。
“我先去上班了，有事打我電話，晚上正常下班。”
干律師的講究的就是高效率，一句廢話都沒有。
也不問問她好不好。
想了想，蘇小暖還是拿起手機給人回了條信息。
“剛起來，好累。”
編輯完，還沒發出去，蘇小暖就覺得自己有點傻缺。
刪了后重新編輯發了過去，“嗯，好，我知道了。”
嗯，這樣可以，不回信息顯得她不懂禮貌，回多了顯得她掉價跌份兒，這樣不冷不熱的，剛剛好。
現在十點多，正是辦公時間，誰知道她的信息剛發出去就接到他的回電。
“剛起來？”電話里男生的聲線醇厚，夾着輕快的語調，完全聽不出來昨晚上對她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不期然的，那一刻蘇小暖有一種洞房花燭夜后的錯覺。
就是這人不太上道，一醒來就見不到人，要是她沒醒，可以先叫她的嘛，跟她說一兩句話都行，哪有人這樣，提提褲子就走人的？
“嗯？嗯。”應了兩個字，蘇小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都快沒了。
兩人均是一愣，是向陽首先反應過來，“自己去泡點胖大海喝，晚上我早點回去。”
蘇小暖沒臉再說下去了，匆匆掛了電話，坐在床邊拍了拍滾燙的臉頰。
陸韓的事，她沒有忘記，早飯連着午飯一起吃了后，蘇小暖去了烘焙店找蘇小柔。
向俊華的二七那天，陸韓和蘇小柔帶着丫丫上向家來了。
蘇小暖陪着。
短短半個月時間，卻恍如隔世。
客廳的正中三人沙發上，陳露穿着一身黑褐色的海青，素麵朝天，拿着一本《心經》念着。
“進來吧。”向陽站在門邊，邀請幾人入門來。
陳露掀起眼皮，除了蘇小暖，都是陌生的幾人，但她一下就猜出幾人的身份，隨後又專註地念起佛經來，再沒有給一個眼神。
陸韓沒有踟躕，二話不說先進了門，蘇小柔抱着孩子猶豫了片刻，又觀察了一下孩子的臉色后才踏進了向家的大門。
三室一廳的房子，結構簡單，一覽無餘，而向俊華的靈位就設在中間房間裏，進來后沒走幾步就能看到。
遺像傾斜着放置在木柜上，前面擺着一隻三腳香爐。
蘇小柔看一眼，無助的眼神就往陸韓看去。陸韓會意她眼裏的意思，過去摟住她的肩，接着一家三口朝着向俊華的靈位走去。
幾人進門后，陳露嘴裏念念有詞，但心思早已紛亂。但人是經過向陽允許的，她也就沒有將人趕出去的道理。
站在木櫃前，蘇小柔很快就泣不成聲，陸韓哽着喉頭，拍了拍她的後背，“別哭了，孩子在。”
她的情緒無法控制，但哭聲一直被壓抑着，陸韓的話說完，一點嚶嚶抽泣聲也漸漸被壓了下去。
沉默無言的房間裏，悲傷烏雲密佈般籠罩了整個空間，只有遺像里的向俊華在笑。
陳露空洞的雙眼看着前方，嘴也沒在動，只有手中的佛珠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
首先出聲的是向陽，聲音低沉，“爸，你救的孩子來看你了。”
一句話甫一落音，蘇小柔那道被壓得死死的哭聲立刻絕了堤一般，哀慟地揚了起來。
陸韓仰起頭，抱住蘇小柔的頭，兩頰的肌肉被咬得死緊，眼眶裏的淚到底沒有滑落下來。
“別哭了，一會兒嚇到孩子了。”
蘇小柔咬住下嘴唇，拚命地將哭聲鎖在咽喉里，臉埋進陸韓的頸窩處。
在向俊華的靈位前站立片刻后，陸韓退到客廳里來，眼光看了一眼申請木訥的陳露，用誠懇地語氣對向陽說道，“小暖跟我說過錢的事，我知道你不需要這筆錢。這樣，以後沈、沈姨，我和小柔幫忙一起照顧……”
向陽的手心擋開陸韓遞過來的煙，淡然的口吻說道，“我爸要是活着，他也不會同意這麼做。沒關係，你們的這份心意，我和沈姨都領了。”
向陽的拒絕，在陸韓的預料之中。在一起找蘇家姐妹的五年時光里，有笑也有淚，向俊華用自己的命換來他女兒的命是一個原因，而他不想失去向陽這個幾年來一直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也是另外一個原因。
將煙倒回煙盒裏，陸韓開口說道，“行，以後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說過，我陸韓的這條命是你向陽的。”
向陽勾勾唇角，很清淡的笑容，“我要你這條命做什麼？回去吧。”
聞言，陸韓和蘇小柔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都轉向陳露。陳露似乎感應到兩人的視線，頭一垂，接着默念經書。
蘇小柔眼裏的光黯淡了幾分，手臂被陸韓抓了一下，“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嗯。”向陽的一隻手插兜，手臂處還帶着黑色的孝圈。
蘇小柔抱着孩子，又轉頭看向了中間房間的方向，矇著淚珠的雙眼還沒幹透。
在她晃神之際，一直乖巧無聲的孩子突然從她懷裏掙脫下來，在幾個大人怔愣的眼神中，跑到向俊華的靈位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叔叔，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嗚嗚……”
女孩的動作出乎所有大人的意料，但沒有一個大人過去阻止她這個動作。
最後是向陽，長腿一邁，走了過去，抱起了伏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女孩。
“娜娜……娜娜……”
陳露嘴動了動，但誰都沒有注意到，丫丫的哭聲掩蓋了一切。
那一刻，陳露彷彿看到了幾年前的沈薇娜，少不更事的孩子被叫着，跪在蘇國安的墓碑前，懵懵懂懂地磕了頭。
在向陽抱起丫丫后，蘇小柔也擦了眼淚，跟着陸韓走了過去。而一直端坐在沙發上的陳露嘴角一抽，乾涸的眼睛裏抽出兩行新淚來。
在一片期期艾艾的哭聲中，陳露放下手中的《心經》和佛珠，邊走，身上的海青滑落在地。
不一會兒，次卧的門關上了。
原來輪迴報應真的有。
原來輪迴報應是這樣的。
他曾經對她感嘆，他撞死了蘇先生，老天爺用他兒子來抵償，不是的，不是用他兒子，而是用他的命來抵償了。
向陽和蘇小暖是一個緣分，但真正的劫在他身上，是他自己。
而這一切的一切，罪魁禍首，其實是她……
是她呀。
俊華，是我對不住你……
我想你了，你來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陳露倒在被頭上，拳頭塞進嘴裏，心痛得如刀絞一般，寸寸斷腸。
從16樓下來后，孩子的哭聲漸漸低弱，伏在陸韓的肩頭上半哭半睡着。
現在說再多都不過是想減輕自己心裏上的罪責感，對向陽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刺眼的陽光下，陸韓眯着眼，一圈青色的胡茬讓他看起來瞬間蒼老了幾歲。
“那我們先走了。”
向陽站在廊檐下，雙手插在褲兜里，腳上套着一雙涼拖。等人走出幾米遠后，才開腔，“陸韓……”
幾人的腳步原本就不快，聞言都應聲停下。
“照顧好丫丫，以後別在孩子面前提這些事……”
幾人愕然的表情還是真空的狀態，向陽淺淺一笑，“等我爸七七過了，我們再出來喝一杯。”
下一刻，陸韓迅速抬頭看天，眼眶灼燒了一般熱了起來。就這樣的姿勢站立了片刻后，沒有回應向陽的話，抱着孩子再也沒有停頓地離開了原地。
陸韓一家走了，等不見了人影后，蘇小暖才回過神來看向陽，“你上去吧，我先回花店了。”
向陽沒同意，“不急，先上來。”
空蕩蕩的房子，只有陳露的那個房間門是關着的。
蘇小暖不知道向陽要她跟着上來的目的是什麼，在看見他敲響了陳露房間的門后，心裏隱約猜出他帶她上來的用意。
門敲響了，有沒有得到陳露的首肯，她不知道，但向陽自己壓下了門把。
房間裏拉着白色紗幔，沒有開燈，光從紗幔外透進來，朦朦朧朧的。陳露側躺在床上，面朝里。
門擅自開了后，向陽沒有接着往裏走，而是回過身來牽她的手。
被帶到陳露面前後，蘇小暖看到她的眼睛緊閉。
恍惚間，手被往下一拉，順着向陽的姿勢，蘇小暖稀里糊塗地跟着跪在了陳露的面前。
“沈姨……”向陽叫了一聲，接着沉默了。
適應了房間裏有些沉的光線后，蘇小暖看到陳露的眼瞼顫動了兩下。
接着她又聽到向陽的聲音，“沈姨，我想和她去領結婚證。”
走進這個房間之前，她猜到的是他想徵求陳露同意他們交往，但是向陽問的是他要和她領結婚證。
陳露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她沒有心思去看了，視線往下走，留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他的手乾燥，手心厚厚的一層皮膚，還有點粗糙。牽她的手並不十分有力，也許是他的話，還有他語氣堅定，不由得讓她覺得，他好像牽得很有力。
領結婚證啊，那不就是夫妻了嗎？
他們其實算是夫妻了吧。
她都是他的人了。
12歲時的她估計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她能和坐在第一排靠窗位置，人稱“宿中第一張臉”的人結婚吧。
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眼，他們都已長大成人。一轉眼，他都要和她領證結婚了。
很多年以後，蘇小暖還能記起那個時刻。她跪在向家，強化地板是深棕色的原木花紋，風輕輕吹拂起白色紗幔，陽光趁機哧溜了進來，跑到她的腳邊。
身邊是她最愛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