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既然收下了你的帖子,我自然會如約前往,看看你家先生,打算如何同我賠個不是,”長寧開口解釋着。
此次的茶會,她早有耳聞,而這聚仙居,她是一定會去的。只是這拜帖,她是不會收的。
“那如此,草民便先告退了。”聽長寧這般說著,那人便也放心了,想着自家先生交給自己的差事,能順利完成便好。只要公主能夠出席,便算是順利完成了。
說完便再次由着剛才的那個婢女一同帶了出去,離開了公主府。
待到那人離開后,慕平方才開口詢問着,“姐姐想去?”
見長寧一直盯着那送來的拜帖,愣愣的出神,慕平心中有些好奇,也覺得古怪,不禁開口問道,“姐姐,不是從來不喜歡出席這樣場合,怎麼這次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他的邀約,”
姐姐的事情,他從來都不管,姐姐決定的事情,他也從來不問過,在他的心中,姐姐做的所有事情便都是有道理。
只是,這一次,真是奇怪。
長寧收回了眼神,不再去看那封擺在桌上的拜帖,只是看着滿池的荷花,說道,“聚仙居,是個有趣的地方。”
“香蘭你可是知曉這是個什麼所在?”慕平轉而追問一旁的香蘭,“聽聞那日路過,是你同着姐姐一起前往,也是熱鬧的很,”
“不過是些個文人擺弄的起來的一處地方罷了,沒什麼稀奇的。”
香蘭一臉的不知道哪裏來的氣,一股腦的說著。
“那元容姐姐可知曉?”慕平看着香蘭這副模樣也是好笑,轉而去問向元容。
慕平一向來都是隨着府中的下人,叫元容帶着姐姐二字,算是給了她滿滿的尊敬,看起來像是討好的意味。
元容沒有開口回答,只是看着長寧的那個方向,若有所思。
她倒是不似香蘭的一腔憤懣。
元容是聽說過這個地方的,但也所知不多。只是近日來,這塊地方在渝都被人提起的次數,很是頻繁,都說聚仙居有位能人雅士,人稱“南宮先生”,本領很是了不得,也不知他是哪裏人士,亦不知他來到渝都所謂何事,所圖何謀?光是能夠盤下這揚名在都城的醉紅樓,將它整改成一個茶館,更名為“聚仙居”,便是一大奇事,要知道,醉紅樓牽扯了多少達官顯貴背後的糾葛,醉紅樓的老闆亦是渝都城不可小覷的一號人物。
一開始,這聚仙居並沒有多少人稀奇,也沒有什麼人光顧,左右一個小茶館罷了,無趣的很,多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話,覺得他做了一比賠本的買賣,早晚得再次轉手他人,捲鋪蓋走人。
這不,又不知為何,才過了幾日,便門庭若市,熱鬧非凡,人人都想進那茶館一睹芳姿。
原來是那聚仙居的南宮先生,竟是個會卜卦算命的仙人,若是一般道士的小玩意便也罷了,偏生得他如此稀奇。
他所說的,不管有多不可思議,不出三日,便全靈驗了。大可至朝中官員,天象難測,小就連哪處丟了雞,哪家的雞在何處生了蛋,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個武夫,他愣是不信,想着上門砸個場子,憑什麼他一介小小書生,動動嘴巴,便可動天地,知人心!讓那先生算算,他家夫人,何時能懷上?那個武夫鄰里街坊都知道,他的老婆嫁與他近十年,至今未孕,可那先生也是厲害,只讓人備了些香料裝進香袋裏,沒幾天,他夫人竟也真懷上了。
這不,人人都捧着聚仙居,捧着這個活神仙,想讓他算上一算。
只是這位南宮先生不似尋常清高無比的酸書生,是個傲嬌之人,亦是個愛銀錢之徒。
但凡是進聚仙居的,便是十兩銀子,點上一杯茶的,又得十兩銀子,待上一盞茶的功夫,還得另出十兩,謀事算命,則是五十兩銀子,更要命的是,想知道答案,還得再出一百兩,這前前後後,算下來,沒有個幾百兩,是進不了這聚仙居,也不敢進這聚仙居的。
那尋常人如何能支付的起,有一兩個想鬧事,均被他身邊那幾個躲在暗處武藝高強的隨從給打了出來,可即便如此,擠在這聚仙居大門口的人還是只增不減,只是漸漸的都是些達官貴人,比起往日的醉紅樓,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是個乾的是晚上的營生,一個做的是白天的買賣。
眾人路過這聚仙居,慢慢的也只是唏噓,世道不公。
“到底不過只是一個茶館罷了,能有什麼稀奇?!”見慕平依舊不肯罷休的追問個不停,香蘭只是覺得十分的煩躁。
其實,香蘭只是怕這來的突然的聚仙居,破壞了這許久的安寧。
“讓我看看他送來的拜帖上寫着些什麼玩意?”慕平見他們都不願告訴自己,便也是好奇,只能去翻看那拜帖上,究竟有何神奇。
“小王爺,”元容下意識的就要阻止慕平去拿,卻被長寧出聲打斷了,說道,“隨他去吧,他想看便看吧,左右是要打開的,”
於是慕平像是個得勝者一般,幼稚的很,將拜帖一把奪過,拿在手中,在元容的面前晃了晃。
元容不想去理會他。
“一朵桃花?”只是奇怪的是,慕平打開了這封拜帖,上面卻一個字也沒有,甚至是沒有落款,裏面只是掉出了一朵花來,仔細一看,竟是一朵桃花。
“桃花?”元容和香蘭也是奇怪,紛紛疑惑的問道。
“除了一朵桃花,什麼也沒有啊!”慕平仔細的瞧了這封帖子,試圖找出些裏面的關鍵來,卻發現除了無意間掉落的那朵花來,其他確實是一點東西也沒有。
“桃花...”長寧雖然沒有看,但卻喃喃自語着,像是在想着些什麼東西。
“真是古怪!這聚仙居,裝神弄鬼的,在搞什麼啊?!”慕平氣得站了起來,拿着那封拜帖,作勢便要扔在一旁的地上。
將桃花放在裏邊,難不成是打算要輕薄姐姐不成,是想同我家姐姐,喜結連理,扯出桃花債來嗎!真是大言不慚,不自量力!
“拿過來,我看看,”正在慕平要扔的時候,長寧轉過了身來,語氣十分的冷冽,態度亦是很強烈,見慕平並沒有當回事,長寧又加重了她說話的語氣,“拿過來!”
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有往日的和善的面容。
“哦,給你,”慕平也是識趣,將拜帖遞給了長寧,連同那朵桃花花瓣。
見長寧拿着那副拜帖,左看右看,東翻西翻,神色一臉的冷漠還有着急,慕平走了上前,不耐煩的說道,“姐姐別找了,真的什麼都沒有,裝了一朵破桃花,是什麼意思?!輕慢我們不成?”
“姐姐還是別看了,索性也別去了,省的讓自己無聊,”慕平說的一臉的義正言辭。
然而長寧並沒有搭理他,只是一個勁的翻找了那張拜帖,最後眼神定格在手中拿着的那朵桃花花瓣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花入骨,最是相思,長寧,你終將成為我的俘虜,而我亦是你的歸宿。”
俘虜與歸宿......
我是你的俘虜,而你卻不是我的歸宿。
汀蘭是個安靜的人,做事也很細心,同慕平的性子剛剛好,慕平是個愛急躁的人,總是動不動生氣,有時候甚至是自己同自己也能置氣上好一會,平日裏也總是粗心大意,有汀蘭在身邊服侍,是剛剛好的,而且也是長寧信得過的人,朝中有多少人盼着慕平不能長大成人,盼着慕平有一日突然死去,盼着慕平從此消失在這個世上。“長寧,”
“長寧,”
“......”
恍惚中那個聲聲喚他長寧的人,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湖水的另一邊,不見了,她想要追過去,看上一看,那裏是個什麼樣的好去處,就這樣,隨了他去,便是安好。
“公主,公主,”長寧聽見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輕輕的喊着自己,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他的長寧,而是公主長寧。
“我竟是睡著了,”長寧悠悠的睜開了雙眼,眼前還是那片湖水倒映着美麗的景色,自己則是靠在一棵樹角處睡著了。
長寧抬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前側一臉着急的小丫鬟,她的身子遮住了眼前好大一片白日光,似是有些無奈,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知覺得皺起了好看的眉眼。
“公主糊塗了,”香蘭看着長寧,又看了看遠處的大片烏雲,繼續說道,“快要變天了,公主還是隨奴婢回府吧,”
“好。”長寧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許是坐久了的緣故,腳有些麻。
在上馬車前,長寧回頭看了一眼,似是在企盼湖的那邊出現什麼不一樣的光景,可惜並沒有,一望無際的湖水映着同樣一望無際的天空,水天相交下,顯得十分的絕美,卻一眼望不到頭。
長寧在香蘭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掀下了車簾,揚長而去,是要回公主府里去了。
長寧閉上了眼睛,眼角有淚水劃過,是恨?是愛?不管是什麼,長寧知道,夢中的少年,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眼前,再也不會掀起她生命里的半絲漣漪。
馬車路過街邊的時候,長寧聽到了許多人議論不止的聲音,好像是在喋喋不休的訴說著什麼有趣的事情。
“何事如此熱鬧?”長寧出於好奇,捏起了一邊的簾角,循聲問道。
香蘭隨意的瞥了一眼,回道,“奴婢瞧着像是幾個書生,熙熙攘攘的聚在一處,不知何故,”香蘭是個粗人,從小做的就是大家府邸的奴婢,乾的是伺候人的苦差事,進入公主府也不過短短几年,並沒有什麼大的學識,對這些張口閉口便是倫理道德的書生,自是不敢什麼興趣,對香蘭而言,能有一口飽的吃食,一方住的所在,多領一月例錢,便是人間極樂之事了,至於那些風花雪月,香蘭不懂,也不感興趣。
也不怪香蘭不恥,渝都尚武,男兒均是善戰之人,可近幾年不知怎麼了,開始推崇起文人雅士,許是覺着,文比武,更加安全穩妥些吧。長寧的眼眸,跟着灰了幾分。
文人,武士,將領,書生,活着不成仁,死了逃不過。
見自家公主望着那處,久久沒有移動的眼神,才又開口說道,“公主若是覺着好奇,待奴婢前去打探一二,”
“恩,”長寧點了點頭,香蘭便上前去湊了個熱鬧,拉了幾個人多問上了幾句。
沒過多久,就轉身回來了,“回公主,前頭不知何時多了個聚仙居,擺了個文人閣,烏央烏央的可多人了,”
再看長寧的時候,早已是一雙魅惑眾生的挑逗眉眼,嗤嗤的笑了一聲,“本宮記得,這兒從前是個賣酒賣藝的所在,怎的突然賦詩風雅了起來,”長寧生的好看,特別是一雙眉眼,像極了已故的先皇后,比之先皇后又多了幾分妖艷冷然的氣質,渾然天成,禍國妖姬,這四個字來形容她,不着為奇。
“誰知道呢?許是醉紅樓開不下去,關門大吉了吧,”香蘭撇了撇嘴,一臉的不耐煩。
那裏原先開着的是渝都城有名的藝伎坊——醉紅樓,聽說裏邊的姑娘個個都身懷絕技,樣貌不俗,能文能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很是可人,惹得不少達官顯貴,世家公子的垂青,門庭若市,紛至沓來,花錢從不手軟。
長寧少時,經常女扮男裝,來到此處,湊上幾番熱鬧,看上幾場好戲,亦是這裏的常客,如今,倒也輪到了轉手予人的地步了?
長寧笑出了一聲,似是在為自己年少時的任性不羈,感到發笑,“既是醉了紅樓,又豈會有關門之說,人人日以夜繼企盼的不就是那片刻的紅樓一醉,”紅樓醉,醉紅樓,若然真是關門大吉,才最不簡單。
想來整出這場好戲的人,也定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公主?”香蘭看着自家公主若有所思的樣子,滿臉的疑惑,亦是知曉自家公主平日裏的性情的,這番言語,徘徊不休,怕是要親自上前瞧上一瞧,這可使不得,香蘭想起了,出門前,元容姐姐對自己的千叮嚀萬囑咐,雖然香蘭不知元容這般是為了哪般,但還是不免替自己個兒擔憂了起來。公主自是好性子的,素來不會怪罪底下的奴僕們什麼,可明眼人都知道,在公主府當差的,最惹不得的頭號人物,便是元容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