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選擇

“你的確是在挑撥離間。”

“不過不可否認，我是沒有沾染過醉夢樓的女子，無非是喝酒喝的多了些，或許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讓她們受到媚術的影響，但對你溫嬈，我從未動用過。”話鋒一轉，原先對蘇青嬈的詆毀轉為真摯，雖然依舊真假摻半，但至少能說明岐淵還並不算一條路走到黑。

相反於蘇青嬈的欣慰，溫嬈的臉色則是迅速轉黑，談不上有多難看，大概只是覺得岐淵這麼承認，相當於之前也隱瞞了她，不過在岐淵深情款款的眉眼下，還是努力壓制着不悅。

“這就是你要問的？你既是早就知道，又何必要來問我。”再次轉過頭看向蘇青嬈，眸色還是十分淡漠，下巴微抬，目光垂落在二人之間的石階上。

“此為一問，自然還有第二問。”收起笑意，抬腳繼續前行，有了岐淵的回答，腳下也輕盈了許多，“不談這媚不媚惑一說，我還有一疑惑，蘇錦璃聰明且勢力強大，還是你們族中老巫認定的氣運之女，直接與她成婚豈不是更為妥當？雙雙互利，又何樂而不為，偏偏要尋她手下的一個，雖是忠心耿耿，可怎麼也不能與蘇錦璃本人相比……”

當著溫嬈的面再三揭露，岐淵也是分外難堪，經營多年不過是為了順理成章的達成目的，可現在蘇青嬈這麼一攪和，卻是越發不可收拾。努力的平復氣息，動了動嘴唇，方才開口解釋道，“蘇錦璃……她不屑與我成婚，但只要兩方交好，也同樣能給我狐族帶來庇佑，我選一個喜歡的人又何樂而不為。”

“嘖……只怕是因為蘇錦璃不像這個那麼容易操控，這個喜歡的，是為了拿來當一個誘餌吧。”身邊的岐淵腳下一頓，雖是瞬間，不過也成功被蘇青嬈所捕捉，會心一笑，剛要說話，身後的溫嬈卻已經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搶先一步打斷了蘇青嬈的言語。

“岐淵，我想我們該回去了，這個女人的目的你應該也很清楚了，她就是想要挑唆我們之間的關係。”

聽到聲音的岐淵也是跟着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溫嬈，似是有所思慮，大概是覺得事情尚未脫離原本的規劃，隨即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我們該回去了，上面雜草叢生，已經常年無人踏足，想都不用想已是荒廢，青長老，還是請回吧。”

“為什麼就不爭取一下呢，你怎麼就知道前面就是荒草遍地而不是世外桃源？”眼看岐淵退縮，蘇青嬈不由得再次笑出聲來，周身的氣勢漸漸冷淡下來，聲音也變得愈發冰冷，“命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裏，由着別人的一句話，一個物件就被肆意左右，這就是你想要的未來嗎？以前的岐淵可不會如此退縮。”

猶豫不決，茫然失措是現在岐淵最真實的寫照，他以嬉笑示人，又故作深謀遠慮，可歸根到底，無論如何掩飾都無法逃脫得了幼時的陰影，他永遠是站在灰暗地帶四處尋覓，他渴望得到器重，更渴望能夠得到關愛，在他故作墮落頹喪的時候，有人能夠站出來為他撫去笑容之下的千瘡百孔，應是如此，他才會這樣迷失，失去方向，也就沒了能夠堅定不移的勇氣。

“岐淵如何與你有何干係，他自然有他的決定，你一個外來修士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評頭論足。”岐淵垂着腦袋看不清神色，反倒是溫嬈更想彰顯自己的主位，冷冷的反駁了一句。

“是嗎？論起資格，我應該比你要有資格得多。”轉過身子，一步一步下了石階，目光在溫嬈和岐淵二人之間來回掃視，不懼怕，也不驚慌，再次落在岐淵身邊，淡淡的敘述起來，“不就是一句話，一樣物件，蘇錦璃能夠給你的，我也同樣能給你。”

目光落在蘇青嬈遞到身前的手上，岐淵的瞳色驟然收縮，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紫色的首飾，耳環手鏈，跟畫像上女人所佩戴的首飾漸漸重合。雖然他並未見過真人，但那幅畫像是從小看到大，每一處的細節，他都仔仔細細地揣摩過，如今就在眼前，又是如何不能勾起滿腔的情懷。

當他從冀州那裏得知了以前的故事，對於生母所有的恨意都漸漸消散，一個被家族掌控，又偏偏遇上岐庄這樣冷情的不幸女人，脫離苦海，是人之本性，根本沒有理由去恨她，反而在岐庄的消磨下，他卻更心疼起她的遭遇，與現在的他類似，一腔情意錯付，便是如此。

顫動的手將那耳環拎起，溫潤的觸感還有那能夠感知的靈氣讓他有些失聲，眼眶也在瞬間紅了起來，凝視了半晌，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怎麼會有這些……”

藏到這個時候不拿出來，是覺得不該如此利用，畢竟還是岐淵的生母，拿來作為一個誘惑顯然有些愧對，不過眼下也是打算物歸原主，他生母的東西，交給他也自然最合適不過，這是岐淵最後的念想，也是他唯一僅存的關愛。

“很早，早到在我第一次出門歷練，就無意之中收到了這些，只是沒想到會如此有緣，現在竟還能找到原主。”拉起岐淵的手，將手中的物件盡數交給了他，雙眸微抬，雙眸深邃無邊，已經讓人察覺不出喜怒，“你說這算不算天命，蘇錦璃能夠給的，我卻也同樣能給，還早在百年前就已經有了決定……”

“天命……”從震愣之中茫然的抬起頭，看着蘇青嬈的目光越發無措，銀髮散落，勾勒在唇齒間。

“如果說這是一場博弈，對立兩方，那我想我和蘇錦璃的籌碼是平等的，她可以尋到岐庄情人的物件，我可以給你你母親的東西，她能夠讓岐庄為之動容，但我也能得到際舟的器重。”輕輕握住岐淵的手，通過指間傳達溫熱，隨着話語緩緩從口中流露，目光也越發熾熱，鮮紅的面具下，丹唇一張一合，帶着別樣的魄力，引人注目，無法逃脫，“她能被稱作氣運之女，那我……就是你們妖界鎮界之寶的主人。”

林間僻靜，陽光灑落只是帶來點點光輝，無風飛舞，聲音就越發清晰，字字砸落在岐淵的心頭，無法去辯駁，也無法回絕。

面前的女子一身銀白素凈純澈，可面具上的猙獰就像是匯聚着無數的鮮血，讓人能夠感受到那坐落在血海之中，枯骨之上的安寧與殺戮，異樣的平和，異常的妖艷。

那不同尋常的氣勢，能夠被浸染的並非岐淵一人，在下方一直處於混沌的溫嬈也是覺得背後一陣陰涼，不同於岐淵的吸引，她對蘇青嬈卻是越發畏懼，那股神秘危險的氣息，比在蘇錦璃身邊還要駭人。

片刻的沉默，從震懾之中回過神，也是努力強迫自己去冷靜，看岐淵與她凝視，深深的危機感從頭貫徹到腳底，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猛地一提氣，抽出自己的長劍一躍而上，鋒利的劍刃橫在了蘇青嬈的脖頸前，狠厲的質問起來，“你到底是什麼人！岐淵你別信她，什麼物件什麼博弈，她就是特意仿造出來糊弄你的！”

寒刃折射出光芒，落在蘇青嬈的眼底，反倒是憑添一分色彩，依舊沒有動搖，鬼魅的笑意在嘴角化開，微微側目，旁邊的岐淵想要阻攔，蘇青嬈卻捏了捏他的指尖，“這個世界總是畸形的去維護氣運者，卻對我們這些人無端的打壓，無論是否符合天道倫理，都只是一味的站在氣運者的一方，像他們這些螻蟻更是隨波逐流，全然不知道自己跟隨的人是什麼樣的貨色。”

“你說什麼？！”呼吸急促，聽到蘇青嬈的的言語更是覺得受到了嘲諷，手上的劍再次朝着蘇青嬈的脖頸靠近了不少，抵在她的脖頸之上，稍稍一用力，就能割破她的喉嚨。

“是時候世界需要作出改變了，越是庇護那些氣運者，起來反抗的人就越多，我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總有一天這天道會重新運轉，像蘇錦璃這樣自以為是耗損氣運的人，也斷然躲不了一死！”

話音剛落，無端一陣輕風從下方湧起，溫嬈還未反應，劍刃下的蘇青嬈則是手腕陡然一轉，祀天瞬間浮現在手中，超後退居兩步，腳下更是猛然踹向了溫嬈。

溫嬈的修為不過在金丹後期，元嬰修士都能打過，更別說蘇青嬈這個化神的仙氣修鍊者，手速之快，幾乎只是一抹殘影，就只覺膝蓋一痛，悶哼一聲，整個人就要朝下倒去，混亂之際，剛想將手中的劍朝蘇青嬈揮去，只聽見“鏘！”的一聲，火光閃過，蘇青嬈手中的劍已然將她的劍一刀斬斷，豁口處被灼燒的通紅，而蘇青嬈手中的劍，則是毫髮無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魄力，如同手執長劍的蘇青嬈一般，面具冷凝，駭人至極。

“岐淵！”

容不得她過多詫異，蘇青嬈的那一腳力量巨大，沒有了倚仗，整個人順着石階就要滾落下去，幸而身邊的雜草樹枝還不算荒廢，胡亂抓了一把，也正好在滾落兩圈后堪堪停下，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長吸了一口氣，就朝着岐淵呼喚起來。

這番異動岐淵又怎會不知，只是剛準備制止，目光落在蘇青嬈手中的祀天上，心中又是咯噔一聲，不敢置信的看着蘇青嬈一步步走近溫嬈，看着那把長劍在石階上摩擦，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岐……”

“占卜這東西，說來也不過是占卜未來之事，可未來的道路成百上千，若說蘇錦璃是氣運者，可也未曾說蘇錦璃一定會氣運強盛到最後，而有比氣運者還強大的存在，也未可知，單憑這一點，妄圖讓她來興旺整個九尾狐族，那我也有千百種方法，讓狐族永受折磨。”

陽光掀起灰塵，斑駁之下，通身銀白頭戴赤面的蘇青嬈異常可怖，並非模樣可憎，卻是骨子裏散發的戾氣讓人驚慌，從踉蹌而起到再次抽出另一把長劍，擺好架勢迎擊蘇青嬈，手中的劍剛剛刺出，蘇青嬈周身瞬間泛起金光，一劍斬落在光環之上，根本近不得蘇青嬈絲毫。

一劍未成，下一秒迎來的就是蘇青嬈的一聲冷笑，只見她徒手握住劍刃，一股不同於靈氣的氣息順着劍刃朝溫嬈的手腕而去，來不及收手，就感覺手腕被憑空扭曲，哀嚎聲也還未發出，蘇青嬈深邃的眸子就已然與她對視，纖纖素手緊緊的扣住了她的喉嚨，連呼吸都變得稀薄起來。

“你是個聰明人，在以前就是如此，相信占卜這一說對你其實並無太多的影響，否則早在初見我與蘇錦璃時你就應該有了抉擇，而不是跟着我四處奔波受盡挫折。”手下的溫嬈掙扎的厲害，眼看着她拚命的撲騰着手腳，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實在是失去了興緻，這才轉換原先的對立面，將她拉至身前，反手將祀天架在了她的脖頸上，抬頭看向岐淵，將自己臉上的面具換換扯下，銀髮垂落，桃眸微揚嘴角的笑意也愈發溫柔起來，“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的第三問，你是想讓我殺了她呢，還是……”

“換一種說法，是想為蘇錦璃陪葬，還是和我一起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