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冊封
直至巳時一刻,圖公公宣讀入選宮嬪之前,我都一直沉浸在適才的思緒中,在我之後的秀女們如何答話我均沒有注意。
入選的宮嬪加上我也僅有六位,何姐姐、楊姐姐是得昭貴太妃、儀容太妃慈諭入選,除此,只有拓城城主幼妹、禮部尚書之女和右副都御史之女是沂徵御筆入選的。
按照濼國慣規,入選之人是需回本家等待正式冊封旨意,定下宮所才可正式進宮,而我因為已被沂徵金口定下名位,便省去這諸多的麻煩事,於次日便正式入住承福宮了。
恰似景城位於濼國東北,承福宮便是位於皇城東北的一座標緻四進出建築,八角房檐,雙層雕刻,殿前紅木雕花柱支撐着主殿和雙側側殿,九曲迴廊,寓意:承攬天地之福氣。
我便於這樣的宮殿中開始了我的新生活。
我攜春兒至宮門前時,已有四名宮女和一名太監跪等待於承福宮。
“奴才(奴婢)恭迎小主,給小主請安”
“都起來吧”
我揚揚手,示意他們起身並在春兒的服侍下走去內堂。
落座后,我叫春兒一一發給賞錢,並立下規矩:
“往後,你們就是我承福宮的人了,在我宮中做事,不一定機靈,但一定要懂得變通,不必避諱與其他宮殿來往,但要對承福宮衷心,否則,出了叉子,別怪我不保你們!”
雖然是初入宮闈,但也多多少少知道些內宮之事,如不事先立威,奴才侍婢們有時會張揚跋扈的很。
“奴才們謹記小主教誨”
眾人點頭都是很服帖的回應着,五位宮人中,我頗為看重太監小順子,他言在宮中已侍奉多年,我留心瞅着,人很穩重,便有意將承福宮總領太監的職銜給他。
“以後在宮中要切記不可驕奢大意,我們這個承福宮已經過於引人注意了,不要再有飛來橫禍才是啊”
想起甘露宮的那一幕,我心底竟是害怕擔心遠遠多於欣喜,忍不住就念叨了一句,小順子這時感慨了:
“小主的話甚為有理,七日後新宮嬪便要正式進宮,想必冊封旨意不日便會下達了,小主也需要早些準備合宮覲見了”
我微笑,就只是不知道兩位姐姐如今怎樣,也是閑來無事操心,想來有諸位太妃,定是有備無患才對。
征和五年三月十二,冊封旨意抄送六宮:
‘頜城城主何清嚴16歲女念裳,封為從五品芳儀,賜居館祿宮毓秀堂;
陽城城主楊魁16歲女綠采,封為正六品貴人,賜號“良”,賜居永孝宮榮祥堂;
拓城城主佟貫正幼妹玉兒,封為從六品美人,賜居繁祺宮翠園堂;
禮部尚書蔣遲義14歲女千蕁,封為從七品選侍;
右副都御史於善14歲女秀菁,封為正八品才女;’
聖旨言明新宮嬪將於徵和五年三月十八正式進宮。
在聽聞冊封旨后,春兒如是感慨着:“小姐,何家小姐初入宮封做了從五品芳儀”
“恩,有太妃力薦,聖上定然會另眼相待的,何姐姐性子豪爽不說,更具傾城傾國之色,就是我見了都喜歡的不得了呢”
也有幾年不見何姐姐了,怕是出挑的更是漂亮了呢,我笑着對春兒說著,也想像着等兩位姐姐入宮,又可以在一起下棋彈琴了,最喜歡看楊姐姐雪花伴着樹笛傲寒翩飛的弄梅舞、最喜歡聽何姐姐暢快淋漓的爽朗笑聲,那是多麼的令人欣喜和動容。
“皇上駕到…”太監尖銳的聲音打破了豈柔堂清晨的寧靜,一宮之人霎時慌了手腳。
春兒隨手扔下抹布,急急地跺腳,推我往內堂走去,嘴裏還不住的念叨:
“小姐進宮后左等右等的聖上都不見人影兒,怎麼這時來了,小姐這裝束怎麼面聖啊,快去裏間讓奴婢服侍小姐更衣”
我今日只是着了一素白長裙,腰間墜香囊,髮髻也是最家常的挽着,連流蘇都沒有用一支,這樣的裝束見駕雖說是不宜,卻也無礙吧,更何況我家常便是喜歡如此簡單的打扮,還有深的,我實在不願刻意地去粉飾着裝而失了本性、落了俗套。
我對春兒回首笑了笑,讓她放心,轉身,便快步走出堂門迎接聖駕,春兒無法,只得帶領眾宮人跟隨我后一同迎駕:
“嬪妾承福宮景氏給皇上請安,不知皇上駕臨,未曾梳洗儀容,請皇上降罪”,我跪拜在那一抹明黃之下,娓娓言道。
沂徵並沒有要我起身,只是徑直走至主位落座,半晌言道:
“景才人還住的習慣?”
我耷拉着頭穩重的回道:
“回皇上,嬪妾一切都好,承福宮嬪妾也很喜歡,謝皇上厚愛”
“你是景家獨女,自小也是被寵渥着長大,進宮,朕也不願委屈了你,朕昨日已下旨景家,朕會代你補償雙親”
什麼?不願委屈我?代我補償雙親?!!我瞧着眼前說話的男子,眸中的堅定不像是在行欺騙之舉,我心裏竟是有一絲的甜蜜。
“你喜歡朕,朕明白”
啊!!我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出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我獃滯一下,臉紅透了,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皇上…皇上,您是在哄嬪妾嗎?”
“哦,茗兒是不相信朕嗎?”
‘茗兒’第一次有年輕男子喚出我的小名,沂徵,我的夫君。
如此說下去,我像是被注進了什麼因素,可是大了些膽子:
“皇上,嬪妾覺得皇上好生面熟,卻又想像不起”
沂徵聽罷,眯縫着龍目,笑意凌然:
“哦,朕可以將這理解為景才人對朕所說的情話了,哈哈”
羞紅臉頰,我唯唯諾諾:
“那皇上,為何今日才來看茗兒?”
“恩?”
看着帝王迷惑的神情,我鼓足勇氣:
“茗兒入住承福宮已經四日了,茗兒一直在等皇上…”
天知道,我多想把幾日的思念一刻化解,多想告訴沂徵我心中有多盼望他。
“你在怪朕?”
“茗兒不敢”
“不敢,已經做了,還有什麼不敢?!”
眼看着沂徵瞬間變了臉色,我不知何緣由,慌忙跪地道:“嬪妾初入宮闈,對宮中規矩尚有不懂之處,惹怒皇上,請皇上降罪”
“朕的景才人也實在不同,每次與朕說話總會請罪,看樣子,是該降罪,也好長長記性;圖海,傳旨:景氏目無尊上,衝撞太妃,即日起不許踏出承福宮半步,非朕旨意任何人不可探視”
我驚恐的看向沂徵,寫在他臉上的卻只有怒氣升起的痕迹,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溫柔與憐惜,我當然不開心,很不開心:
“皇上!嬪妾斗膽請問皇上,嬪妾何罪之有,請皇上明示!”
“朕說你有罪你便有罪!你根本藏不住話,比之你的兩位姐姐,你差之甚遠了”
這、這算是什麼話?!我好委屈!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嬪妾蒙聖意入住承福宮,逾今不過四日,並尚未拜謁過諸位太妃,何來衝撞之說,皇上以子虛烏有之事定罪嬪妾,嬪妾不服!”
這話是如此大不敬,然而今時今日我的肩上有了景氏一族的安危存亡,榮辱興衰,我斷斷不可糊塗被幽禁深宮,沂徵,你的關心與責怪牽動了我所有的喜怒哀愁,我真的不開心了。
“景氏大膽!你可知你面前所站之人系誰?你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此大不敬,朕就是廢了你也不為過!”
我的話想是徹底激怒了聖駕吧,沂徵勃然大怒了:
“先皇容妃韋氏,朕登基后尊其為儀容太妃,你口無遮攔,衝撞太妃封號,犯錯后不僅不知悔改,反而御前失德,朕不會廢了你,留在承福宮好好思過吧,圖海,回宮!”
說完,帝王起身,憤憤的從我身旁走過,我只得受着:
“呵呵,好,那麼,嬪妾恭送皇上...”
入宮后與沂徵的第一次見面就以這種結果匆匆結束樂,我在心底有種痛楚與悲涼迅速蔓延,我分辨不出溫柔與冷酷哪個才是真實的他了,難道是我女兒心思太過於沉緬於溫情而錯了分寸,畢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容侵犯,呵呵,只是這樣的懲罰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心在絞痛。
春兒在一旁朦懂而不知所措,她還小,又怎會體會到這些呢。
我根本無心看書,倚在貴妃榻上翻來覆去也沒有絲毫睡意。
“小主”
不用去看,也知道是小順子;
“皇上走了兩個多時辰,你也兩個多時辰不見影子,春兒說讓圖公公叫走了,小順子,你又是怎麼回事?”
本已是心煩意亂,這個小順又無事生非,讓我愁容更甚。
“回小主,適才聖上走時吩咐奴才去百華宮移些牡丹過來,還說小主酷愛牡丹,承福宮要遍種牡丹,再過兩月,牡丹花期一到,就可以供小主賞玩了,奴才剛與百華宮花匠移了些來,有墨魁、白玉、洛陽紅、一品朱衣、嬌容三變、白雪塔共計十三個品種…聖上還說小主素日最喜歡的就是煙籠紫,奴才也移了好多株,這會子正植呢”
“什麼?”
我嗖的從貴妃榻上坐起,緊緊盯着眼前的小順子,剛剛還怒眼相向的沂徵要賜花給我?這真是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