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 人生如酒茗（大結局）

翠竹和羅雙虎帶着子君和歐陽林的雲城之游，和九年前帶着一家來這裏相遇黃雲枝一家后，又一次快樂的遊覽。

那時來這裏時，子羅還是一個剛剛高考完的翩翩少年，黃雲枝也還是一個很靦腆的十八歲少女。如今兩個年輕人已經結婚快升級了，而子君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遊覽的項目和當年一樣，逛海灘，水中嬉戲，觀日出，逛古街。羅雙虎還帶翠竹去了自己原來的單位，不過這次不是直接去，而是由一個已經轉業出來在雲城一家行政單位工作的同事帶着一起去的，因為羅雙虎原來玩得好的同事，不是調回原籍就是退休了。

翠竹和羅雙虎還去看了王富春一家。王富春的孩子，一個女兒已經大學畢業考在雲城工作，一個還在讀研究生。夫妻兩個現在安心管着小超市，倒很清閑。翠竹這次還請他們夫妻兩個帶上女兒到子羅家吃飯，王富春也回請翠竹一家到自己家裏。

七月四日晚上七點，羅雙虎翠竹帶着子君歐陽林返回龍川，走時告知子羅說，等黃雲枝臨盤時，一定和羅雙虎過來陪伴，會來照顧雲枝。

轉眼中元節快到了。龍川的習俗，中元節對先人的祭祀十分看重，所以翠竹早在前幾天就買好了祭祀用的物品。

翠竹家祭祀的物品封為兩大份，羅雙虎家的先人和蕭家的先人，都是按照原先傳下的規矩寫好，在屋檐下分成兩排，下午三點左右燒化。

今年的中元節很巧，雖然國家沒有像端午中秋這樣的法定假日，但是這次剛好是星期六，所以羅雙虎和羅勇一家都回到山嶺鎮。

看着燒化的紙錢，翠竹感嘆不已。

似乎只在轉眼只見，奶奶就已經走了幾年了，要是她能看到子羅黃雲枝結婚生子，該有多好！可是沒有如果，翠竹上次帶子羅和黃雲枝清明節給奶奶掃墓時，墳塋前的小路，已經荊棘眾生，墳塋上，也長了很多茅草。

翠竹還想起了母親。

母親被洪水沖走了，屍骨不存，而且那時家裏窮，所以墳塋都沒有一個，那時自己才六歲。母親的形象也已經很模糊，四十多年了，如果有陰陽輪迴，也許母親早已經投胎轉世。奇怪的是，這四十多年來，母親很少入夢。只有奶奶，常常在夜深人靜時潛入夢境。

去年給父親建墳塋時，翠竹在這個墳塋邊給母親建了一個墳穴。但是母親已經沒有任何留下的衣服用品，最終在老宅的樓上，找到了一架已經滿是灰塵壞了的木紡車，父親和幾個姐姐說，那個紡車母親一定用過，所以翠竹就將這個紡車放在寫着母親墓碑的墳穴里。

燒化了紙錢，羅雙虎用臉盆裝了水灑下，然後清掃門前，因為門前是大街。

羅雙虎現在已經有了不少白髮。翠竹記得羅雙虎說過，當年十八歲高考落榜后的他，背着簡單的行囊，走出老營盤，抱着終究要搬出老營盤的夢想，十多年來一直在雲城拼搏，憑着自己的吃苦耐勞，一身強壯的身體，終於在雲城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但是家庭的貧寒，為人的執着，二十九歲了還單身。

想着這些，翠竹心裏對羅雙虎除了敬服，更多的是憐惜。

在翠竹心裏，羅雙虎真的好優秀。他不單長得威武俊朗，還有責任心，正直上進，勤勞能幹，雖然不善言談，但是在自己面前很風趣幽默。和他在一起，好像感覺什麼都踏實，哪怕辛苦，都覺得開心。

“雙虎，喝茶吧。”

翠竹端了一杯熱茶，遞給羅雙虎，自己接過掃把清理地上。

翠竹的溫情勝過滾熱的香茶，羅雙虎笑道：“翠竹，明天我們去整理果園，好久沒有勞動了，手癢了。”

翠竹的果園，現在已經成了山嶺鎮附近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家裏的菜地因為沒有更多精力打理，翠竹和三姐都種上果樹，老宅翠竹重新休整了好幾次，周邊種了一些茶樹，因為蕭天寶喜歡喝自製的茶葉。

翠竹和三姐兩個人常到老宅，因為要管理那一大片果林，還有那些雞鴨。翠竹家裏的農田，都由三姐和三姐夫打理，有時翠竹也一起幫忙。

三姐的兒子已經成婚，還有了一個二歲的孩子。雖然縣城有一套商品房，但是三姐夫妻兩個還是習慣在山嶺鎮，覺得可以安心帶孩子，還可以做生意，也不落下兩個家的所有農活。

翠竹這個曾經被農村人很瞧不起的貧苦純女戶，現在已經成了山嶺鎮上有名氣的家庭。

翠竹的奶奶和蕭天寶年老有翠竹姐妹幾個孝敬，還有羅雙虎這樣一個出眾的大男人頂門壯戶，又有子羅子君子營這麼出色的幾個後輩，不單自己家裏風光讓人羨慕，蕭家族人和羅家族人都感到榮光無限，其他那些不是純女戶的人家，有幾個能比得上呢。

如果不是翠竹和羅雙虎夫妻徹底改變家境，翠竹的三姐和三姐夫二人，是絕對不敢像在自家一樣住在自己老宅的。

國慶節很快到了。

十月一日是羅來慶和盈盈結婚的日子，酒席也在縣城皇家酒店舉辦，一共三十多桌。

和蕭子羅與黃雲枝結婚不同，盈盈的家在幾十公裡外的斗子鄉，所以接親時要早點去，爭取在十點半鐘趕回來進行婚慶儀式。

這次接親，羅勇請了九部小車，七點半鐘就從縣城出發。讓羅來慶很高興的是，子羅因為黃雲枝行動不便沒有回來，但是從小一起要好的子營和蕭宇都請假回來了。幾個帥哥還有子君與雙蓮的女兒兩個美女一起去接親，成了別樣的亮麗風景。

羅來慶和盈盈是高中同學，這次的婚禮里也是一次最齊備的高中同學大聚會，喜慶的氛圍，和兩年前子羅和黃雲枝的婚禮一樣讓人讚歎。

這次讓翠竹更欣慰的是，英武帥氣的子營可以在家住上一個星期。

子營的學校管理十分嚴格，平常沒有時間回來，家人也不方便去看。在他的身上，和同樣俊朗的子羅相比，子營身上透出的是嚴肅英武，不像子羅身上更多的是成熟幹練儒雅。翠竹有時覺得子營更像當年羅雙虎身穿制服的樣子。

翠竹每次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比看着自己建好的三棟新房子更有成就感。

羅來慶結婚了，一個星期後，夫妻兩個離開龍川，返回自己的工作地。

子君和歐陽林的婚事定在正月初四，選在大家都在休假的時候。

幾個家庭現在都在享受着人到中年的美好幸福。

羅來慶結婚一個月後，十一月十日，因為是山嶺鎮的當街日，八十歲的羅勇父親吃過早飯，說要把自己做好的幾樣木器拿出去賣，突然說頭痛，羅勇的哥哥還來不及去扶，老人已經倒地，家人趕忙送去醫院搶救，卻被告知老人已經故去。

朱琴和羅勇得到消息，囑咐朱琴父母照顧在上學的朱子寒，當即帶了母親和三歲的羅來玉回山嶺鎮上。

朱琴從沒有見羅勇這麼傷心過，羅勇淚流滿面，失聲痛哭，說自己枉為醫生，對不起父親。

羅來玉從沒有見過父親這麼個樣子，抓住羅勇的手一邊說爸爸不要哭，一邊自己嚎啕大哭，誰也拉不開。

朱琴見羅勇這個樣子，也感同身受難過。

羅伯父的墳塋，也葬在山嶺鎮，但不是翠竹家的山上，而是蕭立陽家的山場，是羅伯父生前自己挑選的，與羅雙虎父親的墳墓相對而立。

還在生前時，羅伯父常開玩笑說，自己原來和羅雙虎的父親年輕時，兩個人常一起出去打柴挖竹筍抬木頭，以後去了那個世界，兄弟兩個可以常聚，一起幹活，就像在老營盤一樣。

羅家的葬禮，與山嶺鎮其他風俗略有不同，出葬的時間選在中午時分，而且當天上午，會有羅家族人選出的四人，分別在靈堂一側坐下，用笛子嗩吶二胡洞簫，一起合奏幾百年來傳下的羅家族人特有曲調。

羅雙虎曾經告訴翠竹，說那是先祖一直留下來的，所有的羅家男兒，至少要學會這些樂器一樣。子羅和子營還有羅來慶，都是由自己父親教會笛子。

羅雙虎還說，其實反覆聽這祖宗傳下的曲調，還真有軍中哀樂的味道，那歌詞也耐人尋味：“一別親人望家鄉，山高水長，告親友，莫悲傷。人生生死本無奈，無愧祖宗不徜徉。踏上奈何橋，告別遠親與同鄉，從此不相逢，但求祖德長流芳。”

這樣歌詞曲調用在葬禮上，所有的人都被濃濃的悲涼感染，讓好些人都忍不住落淚。

羅家死者的墳塋上，葬下死者的同時，墳前要種上兩棵柏樹，任由自然生死。所以羅家族人一般的夫妻合葬墓前，都有四棵柏樹。但是多年後，至多也就留下一棵兩棵。

這次羅來慶和盈盈回來奔喪，但是只有兩天假。所以羅伯父下葬的第二天，羅來慶和盈盈就返回廣東上班了。

經過這次變故，只比朱琴大半歲的羅勇似乎一下子憔悴了許多，也老了很多。

故去的人已經無法彌補，只能對活着的好好孝敬，這是羅勇現在最想做的。

其實當初接母親到縣城時，羅勇讓父親一起和自己住，可是羅伯父說自己習慣了在山嶺鎮的家，又喜歡做小木器。況且羅勇侄子已經結婚，夫妻現在都在中學教書，還有了一個六歲的孩子，羅伯父喜歡山嶺這個家的熱鬧，所以很少到縣城住。

可能出於對父親的愧疚，羅勇只要回來，不再讓母親做任何家務，只讓看着孩子，自己下廚搞衛生，什麼都做。單位的應酬，也盡量推辭。

十二月四日，翠竹接到了子羅的電話，說帶黃雲枝去醫院檢查過，可能這幾天就會生產，讓翠竹和羅雙虎過去幫忙照顧。

翠竹聽了，當即收拾東西，讓雙蓮管理幼兒園，很快收拾好東西開車回到縣城，讓羅雙虎請好假。

十二月五日一早，翠竹讓歐陽林送自己和羅雙虎去贛市坐飛機前往雲城。

雖然自己和羅雙虎都會開車，但是翠竹想到羅雙虎已經年近六十，自己也已經不年輕。六七個小時的路程，兩個人自己開車，肯定太疲憊。

十二點多鐘時，翠竹和羅雙虎帶着行裝到了雲城子羅的家。

“爸爸，媽媽，你們辛苦了。”

行動已經十分不便的黃雲枝，看到風塵僕僕的翠竹和羅雙虎，親自起身給倆個人倒茶。

“雲枝，我們坐飛機，不辛苦。幼兒園現在有你小姑，家裏的老人都很好，縣城的家，有子君在呢。”

翠竹坐下笑道。

吃過中飯，子羅去上班，說等雲枝生產時肯定要請假，所以現在堅持。

翠竹見黃雲枝自己收拾的嬰兒衣服不少，但是還是覺得有些不齊備，於是吃過中飯後也不休息，和羅雙虎先去不遠的超市買了一些嬰兒用物，還有奶瓶蜜糖一類。

翠竹很喜歡黃雲枝。因為聽很多人說，現在的媳婦，都不喜歡和婆婆一起，尤其生孩子，都流行請月嫂。情願出一萬元左右請月嫂照顧，也不願意和婆婆一起相處。

但是黃雲枝不同，有什麼事情很願意和翠竹溝通，而且態度十分誠懇，幾次說如果翠竹忙走不開，自己就請月嫂。如果翠竹願意照顧自己，那自己相信翠竹，一定比月嫂好。

翠竹從子羅告訴自己說雲枝懷孕開始，就說過無論多忙，自己一定會來照顧黃雲枝，現在是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有了翠竹和羅雙虎在家照看，子羅可以安心上班。

這麼大的一套房子，確實該有孩子來添熱鬧了。

十二月七日中飯後，黃雲枝說肚子好像有點異常，子羅當即帶了翠竹和黃雲枝一起去醫院，醫生檢查了一下，說已經是臨產跡象，於是安排雲枝住下。

好幾個小時的等待陪伴，子羅和翠竹還有承受為人母生產苦痛的黃雲枝，在晚上八點多鐘時，終於迎來新生命的降臨。

這是一個剛好七斤重的男孩，烏黑的頭髮，黑亮的眼睛，長長的手腳，像極了子羅。

看着可愛的小寶寶，黃雲枝讓子羅打電話告訴自己的父母，讓他們安心，因為知道，他們也一直在牽挂自己。

翠竹也很快打電話告訴羅雙虎和蕭天寶，還有在家裏微信群里告知雲枝生子的喜訊——這個羅家微信群，還包括羅勇一家，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個人，不過中學生以下的肯定不在。翠竹發了六百元的大紅包與大家分享。

自己和羅雙虎升級了，見到自己生命延續的第三代，這份喜悅是從沒有享受過的。

五天後，黃雲枝母子接回家裏，羅雙虎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孫子，抱起看過不停。

小人兒什麼也不懂，只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爺爺”。

“好傢夥，翠竹，我們這個孫子，膽子可不小，看着我一點不怕生。”

翠竹笑道：“你們羅家的男兒，有哪個怕生的？子君出生是還不是一樣，到底是武將的後代。”

羅雙虎笑道：“等長大了，我來教他奏笛子。”

子羅笑道：“爸爸，你給寶寶取個名字吧。”

羅雙虎笑道：“子羅，你和雲枝兩個人自己取吧。我可不會取名字。當初你太爺爺給我們兄弟幾個取名字，就說希望我們以後長得人高馬大的，所以就用了山，虎，勇這些名字。後來你爺爺還說，如果我考不上高中，就送我學做鐵匠，還誇我力氣大。”

翠竹和黃雲枝聽了，不由笑出聲來。

羅雙虎笑道：“我可沒有說謊，不信你們回去問我媽。在農村，誰的名字不是眼見耳聞的。翠竹，你這個名字是不是因為你家有一片竹子啊？”

翠竹笑道：“可能是，我都沒有問過我奶奶名字的事情。”

羅雙虎認真地說道：“我們家這個小寶寶，要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再不要像我們兄弟幾個一樣，聽起來就像是要和人打架的名字。”

子羅於是笑道：“爸爸，我原先和雲枝說，要是女兒，我們就叫她羅詩韻，要是兒子，我們就取兩個名字，一個叫羅雲川，一個叫蕭清源。媽媽，你說這兩個名字好不好？”

翠竹道：“寶寶生在雲城，根在龍川，你們兩個都在清華畢業，就用這兩個名字，我覺得好，雙虎，你說呢？”

羅雙虎笑道：“子羅，雲枝，你們兩個高才生取的名字，好聽。現在你媽媽這個軍師都說了，我當然同意了。蕭清源，羅雲川，小寶貝，快快長大，等你長大了，爺爺奶奶帶你回龍川，去我們的老營盤看看我們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