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林依凝不久便隨朱伊柔回到松陽郡，做着一個捕快本職的工作。

當李常把那封冷霜的信交到她手中的時候，她只覺得心突然就沉了一下，她感覺到冷霜出事了，她拆開信，摸着裏面的細滑的羊皮紙，反覆看了一下上面的字，抓住了信的重點，她要來找她。

林依凝想起了之前自己將冷霜帶走的時候，她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彷彿靈魂就是被他抽走一樣，她不和她說話的時候，林依凝覺得她每一刻在想他。可是這次她竟然主動尋上來了。

她有點興奮，但是更多的是忐忑。冷霜不會是被人拋棄了吧，不過倘若是這樣的吧，到底是怎麼樣的男妓才會可以讓她滿意？

林依凝想了很久，她想不出來，雖說男妓模樣很多都不差，但是真要和公子們比起來，總會差一點，不過黑夜燭光一滅，誰看得清誰的臉，那時候技巧才是最重要的。

倘若不是被人拋棄，她何苦要來尋自己？林依凝想不出來，便盤算着冷霜來的時候，要帶她去哪裏玩。要和她做什麼懸賞任務，或許她身上的金纏也夠了，大家一起合資買一座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等來了她，她看起來比之前瘦削了很多，甚至樣子看起來有點獃獃的，身邊多了一個滿臉刀疤的女武士。

“冷霜，你怎麼來了？”林依凝顧不了那麼多，緊緊抱住冷霜。她仔細瞧着她，直至看到冷霜面上的笑容，才露齒笑了。

冷霜輕輕一笑，掙脫她的懷抱，“依凝，我過來看看你，過幾天我就走。”

旁邊的鬼面覺得有點奇怪，“那之後我們去哪裏？”

“這是我的朋友，林依凝，這是鬼面。”冷霜道。

“鬼面，你好。”林依凝瞧着鬼面的刀疤，問，“誰把你欺負了，我毒死他。”

“阿霜，你這個朋友不錯，我喜歡。不過這刀疤是我自己划的，要是嚇到你，我也沒辦法。”鬼面道。

“不礙事，阿霜，你這次為什麼回來，是他把你拋棄了嗎？對不對？”林依凝滿面關心地看着冷霜。

“不是，只是我厭倦了，依凝，我想過了，我想要的只是雲遊這個天下。”冷霜有點心虛，便提高了聲音。

林依凝仔細瞧着她，冷霜的眼睛絲毫沒有了剛才的黯然，臉上有的是莫名的躁動，她在撒謊。

鬼面一愣，道，“可是，我從沒想過你是如此決絕的人，你不回去，那我的俸祿怎麼辦？”

“那你現在回去好了，同樣都是武士，你倒好，一天俸祿有300金纏，那我呢，一個金纏都沒有，那他為何還要指望我回去。鬼面，你回去，我不需要你的保護。”冷霜笑道。

“所以，冷霜，你告訴我你現在身上有多少金纏？”林依凝問。

“1000金纏，不過是找人借的。”冷霜頭一低，她有點後悔借金纏了，倘若自己離開這個世界，那麼自己不是永遠都欠着齊煥和肖滿不少的金纏，這種感覺讓她有點不舒服。

“也罷，鬼面，你也別急着走，我帶你們去玩吧，夏西府附近有很多東西吃的。”

林依凝自己也覺得餓了，安置好她們的馬匹，便拉着她們走上涼城的鳳鳴街，這裏不同深歸郡，即使是凜冬，行人也是三五成群，由於夏西府現在是朱伊柔當權，街上的姑娘們也是明顯較深歸郡多。路上少了許多對冷霜冷眼的目光。

一路上，冷霜大多時候都低着頭，悶頭走在後面，林依凝轉身問她話的時候，她卻能展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然後跟她扯了幾句。

她們三人走進一間不大人較少的酒肆，見到是武士，店小二馬上將她們迎了進來，將她們帶至一個僻靜的隔間。林依凝開口了，“三壺梅子酒，三隻烤羊腿，一盤黃蟹魚子包。”

“客官，稍等。”店小二為他們到了茶水，應了一聲，便急急退下。

“依凝，我聽說朱大公子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見林依凝看着自己，冷霜便問。

“這件事很奇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這件事發生之後，李常便被派到朱大公子旁邊，心在朱大公子是醒了，但是還不能下床行走。你們可別打擾朱姑娘，這幾天，朱姑娘都是陰冷着臉。”林依凝聽完冷霜的話后，神色馬上變得凝重。

“不過，他們的事情也輪不着我們擔心，阿霜，你這幾天要不先住在夏西府。”林依凝道。

“不了，我還是現在這裏尋一個客棧吧，也不好麻煩你。鬼面也住在外面吧。”冷霜搖頭道。

“一點都不麻煩。我替你去找一下李常好了。住在外面又要花很多盤纏，不值得。”林依凝急忙拉着她的手道。

“不了，我住幾天便要去其他的地方。”冷霜看着林依凝道。

“哪裏？”林依凝心一沉，問。

“不知道，依凝，我問你，朱姑娘也曾遭過暗殺嗎？”冷霜頓了一下，問。

“當然，半年前就曾遇過，不過沒大礙，這些日子朱姑娘都在夏西府，倒是相安無事，怎麼突然關心起朱姑娘？”林依凝喝了一口茶，緩緩道。

“沒什麼，只是，只是顧公子每個月都要遭暗殺，我以為其他的公子小姐也一樣。”冷霜支吾了一會兒，輕聲道。

“這算什麼事兒，你不會是為了這件事才逃出來的吧。你怕他有一天你突然死掉，你受不了嗎？”林依凝突然想起那天算命的老頭跟她說的話，她眉頭緊緊皺着，心一顫一顫的，“阿霜，要不你留在夏西府，當這裏的武士，不要回去，他究竟有什麼好？”

“這裏的俸祿不差，就算從事司要懲罰你，我會在朱姑娘面前為你求情。怎麼樣，不要回去他的身邊，就和我呆在一起。”林依凝眼中透着一股迫切。

“不了，依凝，他是沒什麼好，我也不會回去了，只是我還有想去的地方，我想去宣申府。那裏沒去過。”冷霜淡淡道。

“宣申府？你還敢去？那地方根本呆不了人。而且宣申府不會讓你進去的，你忘記了嗎？那裏有你最討厭的陸笑之。”

“依凝，見過你就好了。”冷霜緊抿着嘴，頭轉向一側，看着窗外乾枯的樹枝。究竟什麼才是她的歸宿呢？

“阿霜。”林依凝想了一會，她總覺得眼前的冷霜冷得讓她有些生疏，明明人就在眼前，可她觸不到她的心。她和她隔着很寬一條河，無論怎麼樣，她都達不到她的那邊。

“你想他嗎？”林依凝小心翼翼問。

“想，只是已經過去了。”冷霜回頭笑道。

“可是公子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旁邊的鬼面突然道。

“那他是作出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嗎？”林依凝細聲問。

店小二把菜注意端到了三人的面前，然後又慢慢退出。熱氣撲面，看着昔日愛吃的菜，林依凝卻覺得一點食慾都沒有，冷霜倒是拿起羊腿大口啃了起來。鬼面則是拿起酒喝了起來。

“沒有。”

“那。。。。”林依凝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她自己也沒經歷過所謂的男女之情，她和男妓相處的原則是只相互進入身體，不相互進入生活。她不明白為什麼明明那時候看起來相互都很愛的人突然又分開，當然前幾次她想過，分開她們，這樣她的路上就可以多一個玩伴，可是看到了那個魂不守舍的她，林依凝終於明白，有些事情自己勉強不來。

“依凝，就此別過吧。”冷霜突然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我要先回曲雅郡，找我的一個朋友，鬼面，你也回去吧，回去讓他給你補償俸祿。”

林依凝看着冷霜面前啃得乾淨的羊腿，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可是公子讓我看着你。”鬼面拉住冷霜。

“那我給你1000金纏，你回去好不好，你就說我去了武士殿。”冷霜緩緩道。“求你了，鬼面。”她的語氣淡淡的，“我只想一個人去雲遊。我最後和他吵了，你沒聽見，所以我的事他也不會管了，你不必跟着我。”

“可是。”鬼面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她腦袋有點轉不過來，便道，“好，但那1000金纏，你留着，我走便是。”

“阿霜，你這是何苦。真要走嗎？一天都不留在這裏嗎？”林依凝有些急了，但是她知道她攔不住她。

“對。”冷霜點點頭，這一句說完，她更加沉默了，只是悶頭喝酒。

回來的時候，馬依舊低頭吃着草料，冷霜牽過馬，便對林依凝道，“別攔我，依凝，別過。”說完，便自顧騎着馬朝北躍去。

林依凝越想越覺得蹊蹺，她攔住鬼面，也不問是什麼事情，只是道，“鬼面，你家公子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停止保護阿霜，既然沒有，我告訴你，主上的話永遠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倘若你們遇到什麼麻煩，儘管來夏西府找我。”說完，林依凝只是淡淡地看了鬼面一眼便走了。

鬼面看着她的背面若有所思，最終拉過馬朝着冷霜走的方向走去。

波光粼粼的湖面，暗影斑駁。

月光透過那層疊的樹枝灑在冷霜的面上，她張口灌下一大壺清酒，她覺得渾身都在發熱，就連那滾落的眼淚都是熱燙燙的，她蜷縮在樹下，像是聽見了一些輕微的聲響，像是狼吼聲，她有點想笑，那樣的聲音讓她無比的恐懼和焦慮，冷霜嘆了一口氣，扔下酒壺，緩緩走進冰冷的湖水。

雖說是喝了點酒，但是剛接觸到湖面，冷霜還是覺得渾身一顫，可是一個心如死灰的人怎麼會在意這湖水的寒冷呢？

她一步一步地抬起頭想着湖的深處走去，彷彿那裏有一個人在等着她。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還是湖水的寒冷，冷霜覺得外面的黑更加模糊了，那個世界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她的視線逐漸模糊，直至一雙手把她拉住。

鬼面簡直不能相信，也慶幸自己能跟上來，她不明白不過是人生的一點小苦惱，為何要自殺。她覺得冷霜太脆弱了。

她解開自己腰部的繩子，不斷地擠壓冷霜腹部和胸部，看着那些水不斷從冷霜口中湧出，她急忙探探她的鼻息，把耳朵貼近她的胸口靜靜凝聽，嗯，幸虧她的心臟還在有力跳着。

鬼面重重嘆了一口氣，她在旁邊生了一個火，火光映着冷霜蒼白的臉，鬼面替自己和冷霜解下了刀，褪下了濕的衣服，將衣服烘乾，然後又替她換上，這個過程花費了3個時辰，冷霜依然未醒，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沒動過。

鬼面有點慌了，她俯身再次探探冷霜的鼻息，凝聽冷霜的心跳，鼻息還在，心跳也在，可是為什麼，無意中她的手觸到了冷霜滾燙的額頭。她病了。

鬼面只得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綁住馬的地方。然後把她放在馬背上，自己也騎上馬一路朝着夏西府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