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這幾天,冷霜一邊跟謝曉風努力學習毒法,一邊向肖滿請教點穴解穴的功夫,甚至她還擠出時間向齊煥請教新都城的水土風向。而阿秀則在院子裏自顧自向侍從請教着刀法。
冬日的陽光照不暖人,冷霜喝了一碗熱湯,聽見西院裏有人在練習着刀法,便緩緩走過去一看。原來是阿秀又在練習刀法。
“那別管他了,我問你。你練的可是什麼刀法?”冷霜饒有興趣地問。
“主上,之前在照顧周公子的時候,周公子也曾教過我幾招的刀法,在沒遇上主上的時候,小的只是一個奴子,受盡欺負,可是是主上和周公子讓我知道這世上還有這般美好的人,主上,小的真的很想學習刀法。”
“這事好辦,你找一處幽靜的院落,替我救下像你一般的姑娘,我會在那裏教你們刀法。之所以不能在這裏,你要知道,我不能讓太多的人接近顧公子。”冷霜眼眶一酸,道。
她實在是擔心自己不太熟悉的人中突然冒出一兩個刺客,要了他的命。
“婢子明白,婢子感激主上的大恩。”阿秀的淚水一下子就沉重地墜了下來,她撲通一聲跪在冷霜的面前。“婢子感激主上。”
“何必這樣,我能做的只有這些。”冷霜只覺自己眼角濕潤,忙扶起阿秀。
“主上,我替你煮點東西吧。”阿秀道。
“不用,我不餓,一會兒我帶你出去吃點好吃,我教你幾招。”冷霜道。“不過你有無想過你學刀法是為了什麼?”
“主上,我想學周公子一樣可以雲遊四方。”
“他對你倒是影響至深。”冷霜笑道。
冷霜將自己在武士殿自學的有關一個已經滅絕的江湖門派神鷹飛刀中的凌絕九砍在阿秀面前耍了一遍,這個門派的刀法主要講究以柔克剛,刀法不算快,冷霜跟阿秀講解了三遍,便讓阿秀自己練習,阿秀的確很聰明,才練了一會兒,便已經掌握凌絕九砍的中的三砍。
“不錯,我們去吃點東西吧。”冷霜不覺肚子餓得咕咕叫。
“謝謝主上。”阿秀畢竟也是處於愛吃貪玩的年紀,一聽到可以出去吃,便興奮地放下木刀。
“可是主上,你身上會有金纏嗎?”
“當然,我問了公子借了很多金纏。”冷霜也不忍心再問齊煥借金纏了,於是便問了顧惜柳借了3000金纏。想不到他問也沒問,便答應了。
冷冬的酒肆要是在上庸郡、曲雅郡可謂是從來都是滿座,可是在新都城,從來都是破舊的酒肆,稀疏的客人。
掌柜一見兩個姑娘走進酒肆,便吃了一驚,他這酒肆很少有女客官,他忙上前,“客官,要飲酒嗎?”
“當然,兩壺清酒,一盤小炒花生,一盤小炒羊肉。”冷霜淡淡道。她也感覺到了,酒肆中的其餘客官的目光可謂是全部集中在她和阿秀身上。
“主上,我們還是回去吧。”阿秀有點怯,低聲說道,“要不主上下次讓公子陪你出來。我怕主上受了欺負。”
“不怕,阿秀,就坐在這裏,我護你周全。”冷霜一臉淡然。她是對自己的刀法很有信心,而且自己最近一直學習點穴、解穴,還有毒法,還不至於被人欺負。
“臭女人,你這是偷了何人的刀?”角落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這酒肆除了冷霜和阿秀,再沒有別的女人,而只有冷霜身上背着刀,這人顯然是衝著冷霜而來。
“這是我的刀。”冷霜一臉不悅,但仍壓低聲音道。大聲說話顯然不是武士們的作風。阿秀渾身顫了一下,輕輕拉着冷霜的衣袖,“姑娘忍着點。要不回去吧,讓公子解決。”
“一個臭女人也敢配擁有刀,也不知道是清水貨,還是渾水貨?”那人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眼光不住地上下地打量着冷霜,儘是輕浮不屑的神態。
冷霜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她捏着酒杯的手一下子僵硬了,便轉頭大喝道,“我為何不能擁有刀,我是武士。”
“武士?女武士?我看不過是一個賤貨,你這樣的人誰敢娶?”那人冷哼道。
“敢不敢?是你說了算嘛?”
店小二顫抖着把羊肉端了過來,他小聲勸阻冷霜,“客官,消消氣吧。”
冷霜沒有理會她,夾起一塊羊肉,味道淡淡的,倒是有點甜,新都城缺鹽,除了歸夢樓、滄雨金醉樓,其他的小酒肆實在是難以煮出美味,尤其是在凜冬。她笑着對阿秀道,“吃吧,吃完我們回去。”
阿秀依然很不安,拿起筷子用餘光盯着那人。
“你的刀是用你的身體換來的嗎?”那人繼續嬉笑道。
冷霜臉色一變,這句話她是從很多人的口中聽過,當然這刀本來就不是她光明正大地用刀法贏回來,她只得壓住怒火,也不回聲。她是怕惹事生非。
另一個緋衣客人只認為她是懦弱的客,便冷笑道,“蔣路,你簡直是明知故問,這個女人看來已經睡過不少的男人了。”
冷霜再也忍不住了,拔出黑霧,刀光一閃,那刀已抵住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臉色也不慌,手掌一推,冷霜只覺一股氣流從他手掌湧出,硬是把黑霧輕輕推開,冷霜一驚,只見那人衣袖一揮,那人手掌已拍向自己的右肩,冷霜也顧不得想那麼多,用力向上揮出刀壓,凌厲的刀壓一下子將那人的揮出的左臂齊齊削落,血濺向半空,撲向那人猙獰的臉。
“你,你,你。”那人痛苦得蹲下大聲道。旁邊的幾個客官皆滿臉驚恐,齊齊撲通跪下,“武士饒命。”
蔣路冷笑一聲,腳一蹬,揮出凌厲的一掌,那掌夾着陰冷無比的寒風迎面撲向冷霜的面,冷霜忙舉刀,帶有無情的肅殺之氣的刀芒瞬間將蔣路罩住,寒光一閃,蔣路的右掌直接落地。阿秀看到這一幕,已經嚇得臉色慘白,退至一旁。
“你們大可放心,武士不殺無辜之人,對於那些想殺人的人,想罵人的人,武士一律殺。”冷霜狠狠道。
就在此時,原來坐在那人旁邊的一個緋衣客人突然飛躍而起,食指和中指指微彈,幾道氣流便瞬間飛出,冷霜感受到那些氣流,舉刀一削,幾道風刃一下子堵住了那些氣流的去向,並狠狠襲向那個綠衣客人的胸前,那緋衣客人只覺得胸前一悶痛,氣流瘋狂四散,口中一口鮮血便噴出,這女人的刀法不弱,竟然可以用刀抵住他的點穴氣流,他只得低聲道,“也罷,程翼江我認輸了。”冷霜聽聞便收回刀,正想坐回阿秀旁邊,突然冷霜只覺得身體一陣軟麻,頓時動彈不了。阿秀驚叫,“你這個人為什麼要背後偷襲,真是卑鄙?”
斷臂的男人一下子笑得輕狂,“程翼江,你應該早就出手了,讓這個臭女人看看圓脈派的點穴功夫。”冷霜這時候才看清楚那緋衣人的容貌,大約在30歲左右,一臉鬍子,他一副正義凜然的口氣繼續道,“蔣路,我們都是名門正派,何必口出粗言,這女子我先帶走了。”說完便要走過來要扛起冷霜,阿秀忙攔住他,驚得大喊起來,“你們要幹什麼?你們這樣會被公子殺死的。”
那人用力推開阿秀,將冷霜扛在肩上。冷霜也不發話,顧惜柳教她的八種解穴法逐一嘗試。
“哈哈,是嗎?你們不看看,紀沐風、姜新荷現在淪落為什麼樣子了,再牛的人也不過是兩個母狗一樣活着,就憑你,你再過幾年也不過是母狗一般。”程翼江大笑道,左手重重在冷霜胸房一捏。
冷霜只覺得羞恥又窘迫,但是她仍不動聲息,終於在嘗試第六種解穴方法的時候,她覺得渾身力氣恢復,胸口的鬱悶消失。阿秀嚇得面色毫無血色,道,“快放開我主上,主上是信守府的人,你們難道就不怕死的嗎?”
這時,兩個黑衣武士從屋瓦上輕盈滑落,他們戴着面具,黑衣裳散落着幾個金色的虎爪,正是信守府的暗爪,他們衣袖一揮,幾道白光便飛出,程翼江和蔣路便瞬間倒地,血從他們的脖子上緩緩流出。
阿秀看着那些傷口,愣住了,面色嚇得慘白,冷霜站了起來,她想叫住那兩個黑衣武士,“稍等。”可是那些武士並不聽她的指揮。衣袖一揮,又不知所蹤。
冷霜看見了地上的屍體,淡定地坐回桌旁,把阿秀叫了過來,她緩緩把剩下的羊肉、花生吃完,並把酒喝完,阿秀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不住地顫抖,沒有了食慾。
冷霜隨後把阿秀送回院落。然後找來了孟震,委託他調查蔣路、程翼江的背景以及紀沐風、姜新荷的下落。
逞一時的江湖快意,總會有償還的時候,何況這江湖快意染上的還是三個人的血。
滄雨金醉樓,金苗依然不在。這三天,顧惜柳不在,不僅如此,他還帶走了他的近身武士,不過,他說過,這幾天會來一個新的女武士,外號為鬼面,冷霜倒沒在意,她更喜歡肖滿、謝曉風、齊煥,畢竟她可以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的東西。而且她總覺得只要肖滿在,她便很安全。肖滿不在,她總覺得呆在碩大的院落,有一種無形的寥落感。她倒是想起來了,媚落山莊的易主之日到了。
那種強大的孤獨感壓迫着她,冷霜便一身男裝過來滄雨金醉樓。
剛走出滄雨金醉樓,一個衣着破爛的女孩走到她的面前,交給她一封的書信,冷霜好奇打開一看,嚇了一跳,“明日午時,浮萍村,不來,紀沐風,姜新荷死。”
冷霜記得孟震說過,紀沐風和姜新荷曾經是孟震一時的俠女,看着這血書,如何也想不明白,便至衙門找來孟震。
“在5年前,紀沐風和姜新荷是若水名震一時的俠女,以拯救世人為己任,但是就在去年,紀沐風和姜新荷雙雙失蹤,任由誰都調查不了她們的去向。有人猜測她們是得罪了某一個貴族公子。”孟震道。
“在若水的俠女,又怎麼會在這裏?她們的得罪的可是白公子?”冷霜問。
“可是江湖傳聞,白公子向來不喜近女色,這兩人怎麼會的得罪白公子?倘若真要得罪了那位公子,恐怕早就丟了性命。”孟震搖頭道。
“這江湖傳聞有幾個是真?江湖傳聞顧二公子風流成性,可是並不是這樣。”
“冷姑娘,你說的關於顧公子的話都不算真,你是他的人,自然而言為他說話,還有一事,不知應不應該和你說,近年,新都城失蹤了不少女人,估計就是和圓脈派有關,圓脈派是前年才到新都城的,他們和神水派有一個專門用女人做祭品的朝天儀式,這儀式可是讓不少女子喪了命。不少人竟然以賣女賣生,甚至荒廢了農作,你背後有信守府的力量,何不調查一番。”孟震凝視着她道。“當然了,這些事你可幫或不幫。”
“我會幫,可是我只有一個人。”
“怎麼會?倘若你像紀沐風和姜新荷那樣的俠女,我一定會勸你遠離這些紛爭,可是你背後有信守府,就當我求你。”孟震的眼眶一紅,語氣多了幾分懇求。
“我會幫的。明日午時,我會在浮萍村,你帶一百個小差拿上弓箭偷偷跟着我。”冷霜猶豫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好。”
荒亂地方的人命,竟然比和盛地方的犬命還賤。
一間髒亂的木屋,兩個被捆綁的女人,毫無神採的臉,暗淡的雙眼。兩個男人手持皮鞭不住地鞭打着她們。
冷霜呆住了,旁邊幾個小孩沖了出來,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說著什麼。
十幾個緋衣人圍了過來,“看,裏面就是那兩隻母狗。”
“為何會這樣?”冷霜有點不可置信地問。
“懷了白公子的孩子竟然還想走。”其中一人大笑道,“這樣可是連青樓都賣不出去。還什麼俠女?”
“白公子?你說的可是白輕寒?”
“沒人教過你不能隨口說出他們的名字嗎?你是信守府的武士?”
“是又如何?”
“既然如此,你走吧,我只是想讓你看看女人應該有的下場。”那人不屑道。
“放了她們。”冷霜狠聲道。
“你以為顧公子真的會為你一個女人會和圓脈派為敵嗎?”
“這裏沒有顧公子,也輪不上你來提及他。”冷霜拔出黑霧,那刀發出凌厲的寒光。
“我也無意與圓脈派為敵,但是你們這樣欺負兩個女人,真不是名門正派所為。”
“聽說這是白公子的意思,讓她們生不如死,那個所謂的私生子就不會存在了。你說呢,你難道真的天真以為,顧公子會娶你,不會這麼愚笨吧?即使他是庶出的公子,可不失為一個聰明之人。”
“你別誣賴白公子,我可見過他。”冷霜道。
“當然白公子的意思只是讓她們生不如死,本來她們已經逃脫了。只是她們救了不應該救的人,可要知道浮萍村的人,小人多,一不小心,便又暴露的她們的行蹤,我們只是按秘密懸賞令辦事而已。既然你是顧公子的人,就不必管這事,我們自然不會為難你。”
“我都說了,這裏沒有顧公子,何況我已經被逐出信守府的武士殿了。”冷霜衣袖一揮,朝着那十幾人揮出毒粉,她也懶得跟他們打。
接着跳進房子裏,使出隔空點穴法,將那兩個男人制服,她急促地解開紀沐風和姜新荷的繩子,脫下男人的衣服給她們穿上,“沒用的,逃不掉。”一個女人甩開她的手,她面如死灰,獃獃地看着她,“你以為你是誰?快走吧。”
“走不走?不走我便走。”冷霜急得大叫。誰知這時另一個女子發瘋般地按住了她,然後大叫,“來人啊,這裏有一個瘋子,瘋子。”
那人坐在她的身上,幾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冷霜一時之間掙脫不了,幾個男人走了進來,用繩子綁住了冷霜。
“算了,看在是信守府的武士,給她點教訓。”
“哈哈,這裏荒無人煙,就算我們把她殺了,顧公子也未必知道,殺了吧。”
“先讓大爺們嘗嘗味道。”
冷霜一聽,冷冷道,“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來之前已經將我的行蹤告訴他,恐怕他就在途中。人我是救不了,我也不會救了,你們放我走。”
“哼,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先讓你嘗嘗皮鞭的味道。”他說完,便揚起皮鞭朝着冷霜的背部鞭打了下去。
冷霜痛得緊咬牙光。
“把她弄暈扔在這裏吧,讓我們嘗嘗味道。”一個人道。
“也罷,她不知道我們是誰,至於顧公子,改天我們賠他一個更美的人。”
“你們瘋了,我不能冒這個險,趕快殺了她,顧公子一來,我們得不償失。埋了她最好。”
“女人何處沒有,別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埋了她,一了百了。”
“你們害怕的走開,讓我嘗嘗。”一個人拂過冷霜的睡穴,冷霜便失去了知覺,閉上了眼睛。
冷霜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酸痛,她滿是絕望,臉色灰冷,她身上衣衫不整,半身被掩埋在泥土之中,但是繩子已經被人鬆開,她艱難地從泥土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卻是一下子摔坐在地上,整個人就像跌落於無限的黑暗之中,她坐在那裏,突然間不知道應該要做什麼,要去那裏,她突然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死去,或者根本不應該從這泥土中爬出來。
她使勁地扒開那些泥土,直到指甲間滲出點點的血。她發現自己原來沒有那麼的堅強,也沒有那麼的強大。
她突然只想縮在一個地洞裏面,什麼也不幹,什麼人也不見。
她緩緩站了起來,用力地把身上的黑霧摔在地上。
她轉頭看到了遍地的血,那些緋衣人身上插着箭,那些捕快的肢體殘缺,其中孟震肩部流着血,就那麼躺在那裏。
冷霜咬了咬下唇,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死去,她要報仇,她要光明正大的報仇,然後坦蕩離去,這件事她一點錯都沒有,錯的都是那些人,她重新撿起黑霧,握緊刀柄,她第一次產生了強烈的復仇之心,她走進了木屋,發現裏面的女人和男人都不見了。再看看周圍,到處都是雜草,荒田。
她走進孟震,用力拍了拍他沒有受傷的肩頭。
謝天謝地,孟震沒有死去,他緩緩睜開雙眼,氣若遊絲地道,“姑娘,我能力不足,只帶了30小差。”
“醒來吧。”
冷霜見他臉色蒼白,便從旁邊緋衣人身上取來了一個水壺,輕輕喂着孟震喝上幾口水。
“他們全死了嗎?”
“不,還有五個人逃走了。”孟震道。
“他們都是圓脈派的人?”
“正是。”
“我要全殺了他們。”冷霜狠聲道。
“事到如今,我看姑娘還是放棄吧。恐怕你已經失去了背後的力量。”孟震轉過頭,有些不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