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a00894 睥睨大唐269
跋鋒寒點頭道:“分別在獅子聯群結隊的出動,像草原上的無敵雄師和各族軍隊;豹子則是荒野的幽靈,獨來獨往,大有獨行夜盜的風範。”
接着一手搭上焱飛煌的肩膀,道:“焱兄便是一頭天生的豹子,暗夜的幽靈。”
眾人愕然,繼而爆起高聲歡呼聲,那些反應稍慢的戰士們也明白過來,斬首行動指的便是刺殺敵方首領的特別戰術。
革爰心中一陣激蕩,嘆道:“這種事對別人來說恐怕只是做夢,對焱兄來說卻是小菜一碟,哈!”
焱飛煌苦笑了笑道:“這都被逼出來的,實際上我若狀態萬全,甚至敢去嘗試於十萬金狼軍中刺殺頡利,但頡利身邊很可能有比伏難陀還要高明的人保護,以我目前的狀態,也只敢在上千人中刺殺鐵弗由了。”
無人會笑話他膽子小,只說這種瘋狂的戰術,天底下恐怕再沒人能想得出來,遑論親自去實踐。這種戰術很特殊,特殊在一旦成功,獲益大得無法想像,但難度也大得尋常人無法想像。不過焱飛煌即便只恢復五成功力,於千人中刺殺鐵弗由又有何難?何況還有革爰等人裏應外合配合進攻。
革爰雄軀微震,握緊拳頭道:“多謝三位兄弟一番開導。”
他雖是性情中人,卻不愚蠢,且善於征戰沙場之道,立即明白到跋鋒寒剛剛故意提起獅豹的意圖,是在以委婉的方式向革爰提示注意警告下屬時刻冷靜,謹記兵家“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要旨。
四人一邊享用酒肉,一邊制定起接下來的計劃。時間有限,已不允許他們多休息片刻,好在士氣已被激起,剛剛駐紮在這裏的兵士還有近千人,他們都是體力充沛,可隨時執行任務。
一小頭目的人突然上來報告,黑水部俘虜中有人招供與鐵弗由的聯繫方法,原來鐵弗由命先行的“黑水三煞”搶佔小龍泉后立即發出訊號,這樣他後面過五千的騎兵也能迅速追上,佔據小龍泉不但可對龍泉造成更大的威脅,且進可攻退可守,又能第一時間沖入龍泉搶奪財寶,實是上好之計。
跋鋒寒笑了笑道:“鐵弗由按捺不住,主動送上門來,看來焱兄的‘斬首行動’暫時要擱淺啦!”
焱飛煌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四人大笑后,立即決定將計就計,命手下分工開始設伏,經過剛剛一同行動的粟末戰士大肆傳播渲染,其他粟末戰士亦對他們敬若神明,紛紛準備起來。
革爰油然道:“孫子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我們的計劃一點也不合兵法至理,卻是勝券在握,因為有了三位強大得可以改變形式的人站在我們這一邊。”
焱飛煌失笑了笑道:“革將軍勿要抬舉我們,孫武可是將小弟這種‘必死可殺’的人列為將領五危第一危!”
革爰搖頭道:“正所謂‘勇怯,勢也;強弱,形也’,我們目前實力雖弱,卻佔得先機,聲勢更是攀上一個前所未……”
跋鋒寒擺手沒好氣地道:“兩位能不能好好說話?在我和小俊這等粗人面前就不要賣弄了!”
四人對視,又爆出一陣狂笑。
一個半時辰后,鐵弗由親率大隊由北方無聲無息地靠近小龍泉。
這智勇雙全的黑水族領袖生得矮壯強橫,頭頂弱冠,七彩繽紛,色彩奪目。身後的騎兵隊伍長得看不見隊尾,五十名多年保護他的精銳手下護在他的身後,只看一眼就知他們全是身經百戰的勇士。
“大王,那處營地是被他古魯那列三人摧毀的,奇怪他們為何沒出來迎接我們?”
一騎迅速趕到鐵弗由身邊,那麼快的速度卻只激起點點微弱聲響。說話者一身勁裝,外貌不太像粟末靺鞨人的精細靈巧,而是粗豪得有點賊眉賊眼。
他口中的“那處營地”指的便是焱飛煌等人為誘敵深入而捨棄的原來那片營地,任鐵弗由如何精明,也想不到敵人膽子會大成這樣,更不虞有詐。他古魯那列便是“黑水三煞”的老大,被焱飛煌一劍貫體的那位可憐的老哥。
凝望前方火光閃現的石堡,鐵弗由精神大震,點頭道:“我們早就聽到了這附近的震天喊殺聲,想不到拜紫亭已死,粟末族人竟還有這麼強的戰鬥力,可能他古魯那列損失也不輕,噢!你看他們都在石堡下紮營休息了。”
前面幾個黑水族重要人物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石堡西北方的一處天然谷地靠近最里側的石壁處,立起百多個帳篷,迎風高揚的黑水族旗號顯示出他們是哪一方的人,軍營之中每一個營帳的外面都豎著一根火把,營寨旁邊更是有三三兩兩放哨的黑水裝扮,頭纏裹布的戰士。
鐵弗由面色一沉,舉手打出停止行進的口號,大部隊立即停下,只發出微弱的聲響。
小龍泉兵力薄弱,防守主要力量便是建於離岸半里許處的那座石堡,可容數百兵員,以之對付海盜、馬賊或是綽有餘裕,遇上突厥軍或外敵大舉來犯則只能應個景兒,恰供攻打龍泉前熱身之用。黑水三煞的先鋒部隊人數有兩千,若非是傷亡慘重,怎會在此刻駐紮對峙,而不立即進攻?
鐵弗由目光緊盯小谷中營地中的動靜,表情沉冷地道:“幾位如何看待焱飛煌在龍泉斬殺伏難陀,又害絲拜紫亭的行為?”
此人心機深沉,其族人並未露出半分驚訝神色,其中一人沉吟道:“他到草原的目的,我們都能猜得出,他這番作為該是為突利造勢,人人皆知他與突利的關係,且我們探子回報說二人曾在松花江附近見過一面,至於談的什麼,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可以肯定他們達成了某種合作關係,突利在這凶人的支持下,完全有可能在攻擊龍泉過程中暗算頡利一把,加上焱飛煌為他造的勢,突利必定會順勢崛起,甚至取突利而代之。”
另一人附和道:“我想他該不會舍簡就繁幫助龍泉軍的,因為那等於以卵擊石。”
反應稍慢的人這才明白原來鐵弗由是擔心中了埋伏,立即對他的崇拜和縝密心思又上一個新高度。眼前的小谷佔盡攻守自如的地理優勢,只有心思足夠冷靜者才能在這等情形下還考慮會否中伏的問題。
鐵弗由點了點頭,再次打出手勢。
騎兵隊伍緩緩開進山谷。
鐵弗由邊走邊看,暗嘆黑水三煞還懂點行軍佈陣之道,將營地依山而建,不怕對手的偷襲。黑水族騎兵快要完全駛近谷口時,一個怪嘯聲突然響起,尖銳刺耳,傳便山谷,四周的山丘上突然箭矢如雨,密不透風地射向黑水騎士隊伍。
鐵弗由暗叫不好,高喝下達命令,騎兵們不見慌亂,迅速分散開來,往山谷四方奔馳而去,這正是遭遇伏擊圍攻最好的應對辦法。
箭雨一波又一波漫天射下,即便黑水族士兵反應迅速,損失依舊很大,又一波箭雨射完,谷口兩側的山頭處暴起震天的喊殺之聲,上千手持長矛的粟末戰士如同潮水般的沖向敵陣,展開真刀真槍的對決,剎那間就有數百黑水騎兵被刺落馬下,魂歸地府。
長矛步兵是騎兵的天生剋星,鐵弗由咬牙切齒,卻依舊冷靜下令,喝道:“退守山谷深處!”
為應急而分散的兵力再次開始集中,黑水騎兵們顧不上周圍同胞們的哀嚎之聲,惟有先行集中,再做突破,否則只有死的下場。
焱飛煌、跋鋒寒、任俊三人各帶三百左右粟末長矛步兵,從三個方向以扇形迅速追擊。在三個狀若天神般的高人帶領下,粟末族戰士戰意澎湃,紛紛握緊手中的長矛,奔雷電掣地殺入狼狽而逃的敵陣中。
始如處子,敵人開戶;后如脫兔,敵不及拒。此之謂也。
但黑水族騎兵的噩夢遠沒有結束。
退入山谷深處軍營附近的他們,兵力已損失過千,還未等喘口氣舒心時,營地後方突然射出一陣火箭,目標卻不是黑水騎兵,而是那些軍帳。
鐵弗由立即大驚失色。
他豈會沒有猜測到敵人在谷地深處也可能安有陷阱?可剛剛的軍令卻是不得已而為之,敵人處處搶佔先機,先依靠地利,以箭雨打破己方陣勢,進而又以長矛兵對付己方騎兵,瓦解己方優勢,最後埋伏后招,使得己方實力迅速被削弱,可謂高明至極。現今後有數股專門克制騎兵的伏兵,前有火海攔路,黑水騎兵瞬間已是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是焱飛煌四人精心構畫出來的計謀,他們距離小龍泉很近,可以在兵器軍備上迅速得到補充,革爰是統帥級人物,因此想出以長矛步兵對付黑水騎兵的計謀,焱飛煌三人建議出這個火海戰術,從小龍泉處取得火油,藏在易燃皮革搭建而成的軍營內,革爰率二百人埋伏在最深處,就等黑水騎兵被迫退望谷地深處時點燃。
這一系列計謀能夠實現,說到底,還是利用了鐵弗由的輕敵心理。這也怪不得他,誰也想不到龍泉兵士氣會突然回復,還敢以千人步兵伏擊六千騎兵。
火箭如同暴雨流星般落在軍營上,過百營帳立即被點燃,眨眼間火光四射,退至軍營範圍內的一些黑水騎兵甚至來不及逃掉就已被無數的火舌所吞沒,哀嚎聲比諸受刀槍攻擊更為凄厲。
黑水騎兵倉惶下狼狽逃竄,出得煙火範圍的他們面色漆黑,軍裝破碎,一副丟盔卸甲,士氣大失的模樣。
若這谷地內有大風的話,火攻的效果可能會更好,不過有所失必有所得,一旦那樣,粟末戰士也會受到傷害,焱飛煌等人亦不敢使用這種四面圍攻的戰術了。
焱飛煌三人各自帶領一眾手下分守各路,按兵不動以回復體力。
真正的大戰一觸即發。
鐵弗由率領四千左右騎兵衝出火海,對上焱飛煌三方共九百長矛步兵。
焱飛煌邪劍連鞘插在面前地上,人則是負手卓立;跋鋒寒面色淡然,肩抗長劍傲立;任俊雙腿微分,手拄長空,挺立如山嶽,閉目調息。
只這三人,就予人一種呼吸困難,生不出對抗心理的莫名壓力。
端坐馬上的鐵弗由面色陰沉,雙目凶光閃閃,冷眼掃過為首的焱飛煌三人,面色已轉猙獰,恨聲道:“焱飛煌、跋鋒寒、任俊!想不到為收買粟末人的人心,你們三人竟會做出這等犧牲,鐵弗由佩服之至!”
他的漢語說得非常好,焱飛煌等人也不驚訝,因為他們早知塞外諸族的領袖或王族人物,均精曉漢語。
焱飛煌的邪劍,任俊的長空,都帶有明顯的特徵,過目難忘,鐵弗由自然一眼就認出他們來,而跋鋒寒橫行草原大漠,鐵弗由亦沒可能不認識他。他的話更不簡單,一方面借拖延時機來給手下整頓隊列的時間,一方面挑撥焱飛煌三人與粟末族的關係,警告粟末族人勿要太過相信別人。他的話確實產生了些許作用,剛剛失去精神支柱,心理極為脆弱的粟末戰士們雖對焱飛煌三人敬若天神,聞言心中都開始了思索,竊竊私語,場面稍顯混亂。
革爰率領一眾手下繞過火海來到黑水騎兵另一側,高聲喝道:“焱兄三人俠義忠良,義助我族,而你鐵弗由卻甘心做頡利的走狗,難道你想說你比焱兄三人更高尚嗎?你根本不配做我靺鞨一族的人!”
粟末戰士本就對黑水族充滿敵意,聞言紛紛喝罵,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任俊虎目原瞪,抬手戟指鐵弗由,喝道:“休要逞口舌之威,你可有膽量與我一決生死!”
鐵弗由乃草原上威名顯赫的高手,實力不容置疑,何曾被人這樣小看過,不屑地冷哼道:“殺了兩個馬賊就不知天高地厚,憑你還未有本事向本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