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是我的私心
自出口向外走，眼前竟又是幽深的甬道，看似與之前從靈殊寺進來的那一條毫無二致，然而仔細照一照，卻又能瞧出區別。
這條通道的牆壁是深紅色的。
“看來離皇陵城不遠了。”白子燁道，“那裏的牆壁就是這種顏色。”
漆黑擾亂五感，時間的流逝有些模糊。此前在石室中，到底耽擱了多久，任誰都無法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瑛睿四下打量一番，語氣染上急躁：“不知還要走多久？最關鍵的是，如果一直都找不到他們四個，又當如何？”
白子燁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只含着濃濃倦意：“眼下唯這一條路，只得走走看了。”
他好像有些疲憊。瑛睿驀地記起，這人貌似身中了毒，便不再多言，持着明珠走在前。走幾步，又想了想，頓住腳轉身道：“不然就歇一歇罷。”
白子燁輕聲道：“無妨，繼續走吧。”
看到他的臉才發覺，不知是不是這半明半暗的環境使然，白子燁的面色煞白，微垂着眼帘，腳步邁地也虛浮，狀況瞧着很是勉強。
於是瑛睿故作漫不經心道：“是我累了，還是休憩片刻罷。”話落也不等回應，就勢靠着石壁坐下。
白子燁眼眸閃了閃，含笑瞧了他一眼，又聽他莫名道一句：“這裏灰塵倒不怎麼多。”
沒再多說什麼，白子燁亦倚在牆上，合上雙眼，輕輕嘆一口氣。
瑛睿忽而道：“白公子既身體抱恙，為何又急着來陵寢，什麼寶貝能比性命還重要？”
白子燁搖搖頭：“上回是來尋寶的，此番卻非也。你知道的，我中了毒，而這地界恰有一物，可作解藥。”
這話尚是第一次聽，瑛睿神情變了變，方才理解之前在靈殊寺遇見時，瑛軒幾人為何心急要進這墓道。
沒想他當作玩樂的這一趟冒險，遠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輕鬆。他看着面前望不到盡頭的甬道，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
白子燁睜開眼，笑一笑：“小王爺在憂心？”
“嗯。”瑛睿把玩着手中的明珠，利落承認。
“早知此地這般兇險，實在是後悔帶小婉進來。”他仰起目光，“白公子也是，何苦要那位姑娘一同涉險？你既之前來過，就應知道這墓穴險象環生，動輒就是九死一生的境況。”
白子燁又閉上眼睛，聲音更輕：“是說小鹿嗎？我勸過她留在天山，是她不肯。”
瑛睿鎖眉道：“這是什麼話，如是你執意……”
“可能……我那時並未執意相勸。”白子燁略停了停，苦笑道，“是私心吧。是我的私心，想將小鹿多留在身邊幾時。”
他又頓了頓，最後添上一句：“趁我還活着。”
瑛睿抽一口氣，一下子站起身，目光中盡數是訝異，“……什麼意思？”
白子燁道：“我在天山昏迷了很久，為能醒過來，頗費了好大周章，亦傷到了元氣。”這話有些含糊，卻仍是語出驚人。
“如是這回拿不到解藥，應當也沒多少時日好活了。”
擺弄擺弄手指，他苦笑一聲：“就剩三五日的時間了罷。所以將小鹿帶了進來，因為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氣氛忽而就變得沉重，瑛睿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事關生死的大事，卻被白子燁用這般輕飄飄的語氣道出，自己連寬慰一句都做不到。
“我們走吧。”瑛睿撣撣袍角，神色中僅剩的一點玩味和頹喪都收斂了去，只剩下鄭重。
他就這般鄭重道：“走吧。不管那解藥是什麼，我們去找出來，然後救你的命，有我幫你，很簡單的。”
白子燁似是很開心的笑了幾聲：“瑛王府的人，個個好生奇怪，明明幾個月前還是敵人……”話說一半，他忽而變了臉色，站直身體，五指張開按在原本倚靠着的石壁上。
瑛睿瞧他的反應奇怪，亦伸手摸摸牆，卻沒觸到預想中的冰冷刺骨，反倒有不可思議的熱度傳到指尖上。
這甬道一絲光都不透，較之之前進來的山洞還要陰濕些，如此一思索，溫熱的牆壁就顯得萬分詭異。
他詫異地問：“怎麼回事？”
白子燁亦有些不解，想了想道：“在那個三岔口時，我們選了正中的山洞，最右邊的是誰進去了？”
瑛睿鎖起眉頭，回憶道：“我進來之時，大哥與小鹿姑娘已被關在最左邊，想必右邊就是……小婉他們？”
他猛然反應過來，臉色變得難看：“白公子是說，這熱度是他們那邊傳過來的？難道是遇上了什麼危險？”
白子燁沉下聲音：“若非人為，石壁斷不會無故發熱。如真是他們，卻可以證實這甬道是並列相通的，也算個好消息。”
從三個一模一樣山洞出來，并行着三條同樣的甬道，常識上倒也說的過去。兩人默契地安靜下來，動動耳朵，卻並未聽到再多的動靜。
瑛睿握緊拳頭，砸了砸面前的石壁，急切道：“小婉，你在嗎？”
將手落下來，感到之前的熱度更甚。“這牆這麼燙，對面不知是什麼情況。”
白子燁道：“他們可能逃了，小王爺不妨去前邊看看。”
瑛睿點點頭，飛速向前方掠去，出了四五丈遠，摸着石壁溫度正常了些，便又故技重施敲敲牆，依舊未得到什麼回應。
他也不氣餒，放慢速度繼續向前走，每走一段就對着石壁砸兩下，聲聲鈍響回蕩在靜謐的甬道中。
又走出三四丈，摸着身側石壁已變回潮濕冰涼，他不報希望地敲幾下，就勢再向前行去，卻隱約聽到牆的另一側有同樣節奏的敲擊聲響起。
猛然停住腳步，瑛睿面上一瞬溢滿喜色，口中不可置信地喚了一聲：“小婉？”
一種類似失而復得的感覺漫上心間，伴隨着狂喜與安心，他再試探地敲兩下，聲調抬高了些：“小婉，是你嗎？”
將耳朵貼緊在石壁上，隱隱約約地，另一側傳來同樣欣喜，還微微有些顫抖的少女的聲音。
“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