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雪的身世（上）
小雪聽到這番話，又不禁想起了從前。
成都兵敗，父親乃頑抗者，全家上下，男的十五歲以上者，理當處斬，而以下者，夥同婦女，則應該發配邊疆，為奴為娼。
而在發配的前一天，主公劉備，來巡視監牢，而與其同來的，還有一個孩童，劉備一一詢問那些在監牢裏的人，能放的人，盡量都放掉，原先關在這監牢裏的人，有六七成因是之前犯得罪狀，而且罪名不大，劉備便將他們都放掉，並給予銀兩，讓他們重新做人，那些人自然是感恩戴德。而其餘罪名較重的人，劉備或是減刑，或是安撫，實在有冥頑不靈着，則只是搖搖頭，而到了小雪所關押的監牢時，劉備也有些驚訝，便詢問旁邊的人為何會把小女孩關押，監獄長道出了實情，劉備相當為難的樣子，舉棋不定，倒是旁邊的那個孩童看到了自己之後，也是有些驚訝，皺着眉頭，不一會兒，便放鬆了，向旁邊的人說道：“父親，公嗣臨成都，尚少奴僕，而此牢中人皆需發配邊疆，何不如皆以為府中仆眾？”
劉備聽到他這麼說，驚訝之極，此時許景錦的說話方式，一點也不像一個六七歲的孩童，劉備便也不當他是一個孩童地說道：“吾亦有此意，然叛將之罪，豈能如此？若叛將最小，則諸人皆叛，又何來忠心？雖養士必與恩德，亦難免懲治，兩者合一，方為道也。”他不知道許景錦是否理解，只是來試探一下兒子的聰明才智。
“恩威並施，自是如此，然如此一樣，將幼子亦送離去，又有何恩，止加威矣。”
牢中一婦人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向著許景錦說道：“公子，民女有罪，定不辯駁，而將軍年邁，諸子皆戰死或為奴，定無還日，尚有一女尚在總角之間，求公子收留。”
監獄長大喊着：“何時輪到爾等言之，住嘴。”
劉備抬起手示意監獄長不要說了，向著許景錦說道：“汝年尚幼，將軍之兒女，難以來往，當是有陪侍之人？”
許景錦會意，說道：“尚未尋之，而府中雖廣，學雖足，然古人曾有言之‘勞逸并行。’遊戲之樂，終少矣。”
劉備再問：“陪侍之人，應與汝年紀相仿，然寡人近侍兒女，無一人與爾年齡相近，是故未有配以陪侍之人。或以此女侍之？”劉備似乎又沉思了一下，否認了自己：“不可。此乃罪臣之女，尚不知其忠心，更不了其性情。”
看到劉備在演戲，許景錦也配合著演了下去，說道：“父親所言差矣，雖是罪臣之女，然年紀尚小，而府中定然有師，授之以技藝，此乃一也。正因是罪臣之女，而手中掌握其數口之命運，莫敢不忠也，此乃其二。兩者皆備，更無所慮。”
劉備聽到許景錦這樣回答，甚是高興，繼續問道：“不知夫人可願將女送入宮中，貼身而侍？”
婦人見他們如此照顧自己，當即跪下來叩拜，說道：“臣妾乃罪人，女亦罪也，既然公子有心，當是遵從。”
劉備便吩咐監獄長放了小女孩，打開牢房門后，女孩卻不肯聽從囑咐，離開母親，那婦人見到如此樣子，便說道：“勞煩大人先離開片刻，稍候再進來，吾母女二人尚有小事須明之。”
那監獄長見到這個樣子，便恐嚇道：“機會已逝，若再有差池，便直接發配。”
劉備看了看小女孩的樣子，也是於心不忍，再嚴肅地看了看監獄長，也沒有說話，確是讓監獄長再也沒有了聲音，又轉向婦人，說道：“自然。”劉備便攜着許景錦，再帶上監獄長，往最遠處的監牢去了，從另外一邊開始巡視。許景錦也是再回看一眼女孩子，發現她的眼角中已經泛起了淚花，想說什麼，停了下來，再看了一眼女孩子，又看了看劉備，終究沒有開口，繼續往前去了。
碰巧，小女孩也看到了那個小男孩的樣子，也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憐憫，在他的眼中，她看出了很多的東西，但更多的可能是一種無奈。
在經歷了這種困苦之後，定然是有了自己獨立的思想，哪怕小女孩還小，也是如此，她在這一刻被灌輸了太多的東西，在這一刻，似乎她被強行成長了。
母親告訴她的東西，無非是要服侍好公子，以後找一個好人家嫁了，要不然就是給公子做妾。在她被強迫長大的時候，這些東西，她便已經是知道了，於是她也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母親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是有點安慰了，畢竟自己夫君所犯的罪過，實在是太大，古時有如此之人，定當是滿門抄斬，而劉備此次饒過一個小女孩，也已經是千恩萬謝了。
小女孩眼角的淚花已經幹了，但是她實在也做不出什麼假裝堅強的樣子，只能帶着哭腔，跪倒在地，朝着各個長輩磕了頭，婦人們大多都點頭回應，只是這個小女孩的母親，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哭出聲來。
不一會兒，許景錦和劉備又迴轉到這個牢房中，看到的情況卻與離去相反，劉備也不着急，等着婦人發現自己，而婦人又讓劉備在牢房中等了一會兒，才發現此時的牢房外面，已經站着人了。立馬擦乾眼淚，說道：“大人，吾母女二人已有定論，請即將女領之，當是終身為奴婢。”
“夫人，我兒公嗣非險惡之人，奴婢一事，自是如此，而服侍終身，未免太過，陪侍而已，不過十四五則止，有妻妾侍之，則不用外人矣。”
“甚好甚好，那公子即將小女引離便是。”
許景錦看了看劉備，再看了看小女孩，拿着監獄長給的鑰匙，打開了牢門，而小女孩走了出來，卻立馬轉身，一直盯着牢房裏邊，她知道，這一去，可能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母親和各位親人了，所以她想看得久一些，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