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望夫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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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之年，如約而至。
有着“桂花之鄉”之稱的咸安市地處鄂南，京廣線穿境而過，在現代交通體系中，這裏距省城武漢真的不算遠。南下廣東務工經商的若從京廣線回富川一般有兩條線路：一條自廣州直達省城武漢，再轉乘回富川的大巴；而另一條就是提前在咸安下車，取道北水鎮，可直抵富川境內的106國道。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2000年的清明節就要來臨了。
咸安火車站前，孟峰不知什麼時候拎着箱子從出站口出來了。這一次和以往
不同，如影隨形的藍晶琳沒有出現在他身邊。
慎終追遠禮敬先人本是傳統習俗，春秋二祭古已有之。何況，清明時節，斗柄東指南移，正是春和景明大地回暖郊外踏青的切好時機。孟峰這次回來的目的很明確，除了祭掃先人，還有追思亡故的哥哥孟岩。孟峰在咸安下車是想見到嫂子米琪，看她是不是能一起回去。
米琪的老家本就在咸安，自從米家從富川搬回來后，米琪一到放假就會帶着孩子回咸安，陪陪父母，讓老人不至孤單寂寞。米琪已經有半年了沒去富河村了，其實，她還是特別的想去看看孟岩。
春節前夕，孟峰就曾打電話給米琪，想接她和孩子去富河村過年。孟峰說，哥哥不在了，父親特想看看小強，就當是看到哥哥。孟峰雖然說得在理，但米琪總覺得孟峰是想藉此進一步和她親近。原本帶孩子回去過年，看看老人，是一個恪守孝道理所當然的事情，但自孟岩走後，米琪總覺得有點無所適從。
米琪最終沒跟孟峰迴去過春節。電話那頭，孟峰一聲嘆息是無盡的失落。自從孟岩去世后，孟峰對她通過電話噓寒問暖，米琪也不時被感動着，似乎找到了些許慰藉。如果不是他身邊的藍晶琳，米琪覺得孟峰有隨時撲上來的可能。
這種披着親情外衣的特殊情感真是剪不斷理還亂，藤纏葛繞千頭萬緒找不到它的本源所在。米琪覺得走到這一步，或許真是如孟峰所講，是因為小強，是因為要維繫這份血濃於水的親情，是因為不願看到孟岩離去后一個完整家庭的破碎，也或許是孟峰真的愛上了她。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思想開明的人，米琪並不覺得孟峰愛上自己有多麼的荒誕不經，只是她並不能一下子接受這種夾雜着濃濃親情的感情，和孟峰的接觸，米琪覺得更多的是一種親情。不過，孟峰和孟岩確實太相像了，言行舉止、天賦稟性、音容笑貌和為人處世，總之，從外在形象到內在神韻，活脫脫是另外一個孟岩，正因為這樣，原本痛不欲生的米琪有時也把他想像成孟岩，有時累了真想就這樣的靠在孟峰的胸前，去重溫那往昔的激情！畢竟她是一個不到30歲的正常健康的女人，然而理智告訴她，這是孟峰，是孟岩的弟弟！
本來孟峰就已經讓米琪亂了方寸，可耿衛彪也在對她窮追不捨！
春節過後，一切從喜慶和喧鬧中歸復平靜。
這天，米琪在辦公室的桌上看到一束玫瑰，剛開始，她以為是柳煙橋送的，馬上覺得不可能，儘管柳煙橋嘴巴很甜，人前人後喊她姐，但他是個循規蹈矩的人，況且人也沒有返校，最後她在落款上看到一個龍飛鳳舞且橫行霸道像只螃蟹的“彪”字，真是字如其人，一如耿衛彪平時的作風和做派。有人進來了，米琪趕緊把玫瑰放到一個角落。進了辦公室的同事說，米琪，你梅開二度了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啊！米琪正在想着怎樣應對之策，無心去理會同事的揶揄，只是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看來耿衛彪是動真格的了，居然公開送玫瑰，她覺得這件事到了該和耿衛彪談談的時候了。
轉眼間快到清明，米琪趁放假到了咸安。這天，米琪又接到孟峰的電話，說他已經到了咸安。
米琪帶着孟峰在離家不遠處的一家茶樓坐定。推開窗戶就能看到陽台上那盆鬱金香，那還是妹妹米瓊栽種的，如今正開得絢爛而熱烈，遠遠望去如霞似錦，似在等待昔日主人的到來。
開水衝下，俄頃，杯中的茶葉漸次舒展開來，茶的醇香開始在室內瀰漫，這是咸安地區上好的“鄂南劍春”茶。茶通情誼，茶傳心跡，原本咸安是個飲茶風俗醇厚的地方，茶文化在這裏得到很好的體現，吉慶日大宴賓客的茶會聚飲，風雅時三五好友的靜品小酌，似乎都離不開這稱為“國飲”的茶。孟峰並不習慣這樣慢條斯理的喝茶，總覺得這遠不如炎炎夏日裏趴在孟家莊後山那口甘泉上喝個痛快淋漓。
說到清明節回去，倆人都達成了一致意見。
接下來，孟峰看上去有點心神不寧，米琪也不知道跟他講些什麼：“咦，藍晶琳這次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我們鬧了點矛盾，再說了我本來就不想帶她回來。”孟峰聽到米琪說話，開始抬起頭打量起嫂子來：只見她上身穿着一件紫色帶豎條紋外套，一條淺灰色的牛仔褲恰到好處的勾勒出身體的曲線，兩綹長發隨意的蓬到胸前，更顯得格外迷人。
除了打扮時尚而得體，學音樂出身的人似乎更有情調，米琪品茶之餘要聽音樂，茶樓侍者好像知道她的喜好，播放了一首施特勞斯的《藍色的多瑙河》。這是有着“奧地利第二國歌”之稱的世界名曲，旋律輕柔歡快，似曙光撥開多瑙河面的輕紗，喚醒沉睡的大地，亦如阿爾卑斯山下盛裝姑娘在歡快的跳舞……和着舒緩而抒情的音樂，米琪閉上了眼睛，似乎思緒早已飛到那個有着“音樂王國”之稱的遙遠國度，那個有“音樂之都”之稱的城市維也納。維也納那可是一個和施特勞斯、貝多芬等世界頂級音樂大師息息相關的城市，是產生了《維也納的森林》、《命運交響曲》等眾多世界名曲的地方，那也是眾多有理想有追求的學音樂出身的人夢寐以求的地方。
孟峰看着雙目微閉的米琪，一雙眼睛開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嫂子米琪雖然是生過孩子的少婦，但身材依然曼妙如少女，纖纖十指，玉手蔥蔥，臉上和頸脖處裸露肌膚白皙而嬌嫩閃着迷人的光澤。這米家姐妹真是尤物，記得那年夏天，在富川米家，他也是這樣貪婪地窺視過穿弔帶裝的米瓊。這個世上，除了她們，似乎沒有第三個女人讓他這樣着迷。
一曲終了，米琪睜開眼呷了一口茶，眼角的餘光看到孟峰那灼人的目光，稍有點詫異，但馬上不以為然。或許，美貌的女人從稍解風情的少女時代開始便面對異性的曖昧目光，故此習以為常；倒是有些長得有礙觀瞻的女人碰到男人不經意的騷擾時大呼小叫。
孟峰也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慾望，畢竟他是和藍晶琳同居了的男人，早已褪去了原始而純樸的羞怯之心。
其實楞一看，米琪恍然覺得孟岩坐在跟前，想到孟岩，米琪內心一陣難過。
“米老師，你怎麼啦？”見到米琪突然把頭低下來，孟峰俯過身來扶住米琪的肩膀關切地問。
米琪也記不起孟峰在什麼時候不叫嫂子了，稱呼的變化總是隨人與人之間的心理定勢社會關係距離遠近等一起變化的，溫水煮青蛙，她居然也慢慢的接受了。過了片刻，米琪鎮定了下來，孟峰的手也在肩頭上滑落。其實，孟峰和上官致遠一樣都有着農村男人的樸實，只是他淳樸中稍帶一點狡黠。想到上官致遠，米琪很是有點過意不去，在那樣一個大雨天，她卻狠狠的抽了他一個嘴巴，過後上官致遠喊了她一聲米琪姐，也是稱呼的變化讓她有了惻隱之心。而現在，上官致遠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孟峰，你在廣東看到上官致遠了嗎？”米琪似乎是心懷歉疚的問道。
“上官致遠？你問他幹嘛？”孟峰有點詫異，自從米瓊出了意外，他也很有一陣子沒有上官致遠的消息了，“我聽說，他早就不在郭幫城那裏做了，至於他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哦，我們不提他了，說說別的吧。”米琪似乎知道孟峰今天有話要說。
“米老師，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講，總之我的心思你也明白，說句實在話，你在我的心目中早已不是我的嫂子了，當然我還是依然的敬重你，只是我現在卻喜歡上了你。”孟峰終於打開了話匣子。
聽着孟峰的表白，米琪的臉騰地紅了，在這個含情脈脈且咄咄逼人的男人的面前，她在調整自己的狀態，努力去尋找那種當嫂子的感覺，然而心中泛起的分明是初戀般的漣漪。為掩飾自己心中的慌亂米琪有點不着邊際地說：“藍晶琳她還好吧……”
“藍晶琳我不喜歡，她跟你比就是一個毛孩子，整天只知道胡攪蠻纏……我只喜歡你……”孟峰以為米琪話裏有話急忙的表白，孟峰說著想順勢握住米琪的雙手。
米琪本能的躲閃了一下，這種動作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可能是幅度有點大，桌上的茶杯晃動了一下。這時，米琪的手機響了起來，那是一款時下很流行的西門子手機，由於在武漢音樂學院摔過一次，上面還有裂痕。電話是耿衛彪打來的，米琪按了接聽健，並不避嫌孟峰。
通訊錄顯示的那幾個字，孟峰看得清楚，似有不滿地大聲道：“這個姓耿的是不是在追你呀？”
米琪聽到孟峰那故意提高分貝的聲音，便朝他打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一會兒，米琪的聲音變得曖昧和柔和起來，迷離燈光下顯得嫵媚動人，或許老師職業的緣故，在日常的公眾場合總是一副嚴肅而莊重的做派，在此時才得到放鬆而恢復一個女人的本真。孟峰能感到那種已婚女人梅開二度時所特有的風情，頓時陣陣醋意在心底泛起。
“好的，我馬上回去……”米琪接着不停的嗯……最後說了聲回頭見，這才掛了機。電話那頭，耿衛不知說了什麼讓她無比動情的話，米琪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心理防線在一點點的潰敗，假如耿衛彪再耍出點花招玩出點手段來，自己將成為他的俘虜。
孟峰在咸安逗留了一天，翌日，清明節，孟峰和米琪帶上小強回陽辛鎮，此時的陽辛街比往日熱鬧了許多，許多是不遠千里回鄉祭祖的人。孟峰和米琪手裏都拿着街上買來的小花圈，小強手裏是一枝塑料菊花，一起等在渡口時，老遠就看到河埠頭上靠近馬路的那邊有一座已經建好的亭子。過了河，孟峰和米琪帶着小強走了過去。
亭子是八角形的，上面嵌有孟岩的遺像，那是他戴着學士帽照的，而他的碩士學位卻沒來得及拿到就匆匆離開了人世，米琪想着不由潸然淚下。亭子上的兩邊是一副對聯：勤學苦讀名不朽，捐軀為國范猶存。旁邊的墓冢其實是衣冠冢，墓碑上是刻着孟岩的生平：孟岩（1968—1998），富川縣陽辛鎮富河村人，患尿毒症不治身亡，遺體捐獻國家……看到這裏，米琪已是不忍卒讀。
正當孟峰和米琪等在亭子前默哀的時候，孟峰的爸爸早已提香紙爆竹還有許多貢品站在身後。一家人於是就張羅着擺上供品，斟上酒，點燃爆竹，孟峰把不到三歲的小強抱到孟岩的墓前跪下，讓他磕頭作揖，小傢伙很懂事地一招一式做得很好，老孟頭在一旁看得心酸：“岩兒，你扔下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忍心啊……”
“油菜花開滿地金，鵓鳩聲里又春深”，遠處的田野一望無際的油菜花正開得輝煌，大地的春意在鳥語花香中是愈來愈濃了，可所有人的心中卻是無盡的悲涼。
拜祭完畢，一家人又要到那邊去給孟母掃墓。富河村后的山上沿引水渠一路向北全是密密匝匝的油桐林，山腳下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一片油菜花海中，剛好看到賴根正帶着賴天陽和菊子在掃墓。除了那萬畝國外松林海，這蜿蜒山腰的油桐也是賴根正推行封山育林的畢生成果，因為他相信“栽桑種桐，子孫不窮”。
此時，孟小強跪在他父親的墓前久久都沒起來。菊子見此情景便上前去把他拉了起來：“孩子，起來吧！”或許她因為自己不能生育，所以對孩子特別的在意和親切。
行走在遍野的油菜花海中，蜜蜂嗡嗡之聲不絕於耳，不時有蝴蝶成雙作對翩然飛過，想到自己形單影隻，米琪的心頭不由一陣酸楚，那首她彈過千百遍的《梁祝》哀怨的旋律在耳際縈繞迴響：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千古傳頌生生愛，山伯永戀祝英台……
賴天陽見到米琪來祭奠亡夫，心中不免唏噓：曾經的發小孟岩已然不在了，他的事業和家庭自己當年曾無比的羨慕，誰知世事難料，那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只剩下一對孤兒寡母。
“米琪，你看那邊山頭上有一塊望夫石。”賴天陽看米琪面容悲戚，他記起語文課上講到一道閱讀題，其中就有那首千古流傳的詩歌《望夫石》：
望夫處，江悠悠
化為石，不回頭
上頭日日風復雨
行人歸來石應語
相傳這是唐代與張籍、元稹齊名的才子王建居武昌郡時根據富川當地的傳說所作的一首詩。關於望夫石傳說的相關文獻，最早見於魏文帝曹丕的《列異傳》，南朝劉宋，劉義慶《幽明錄》亦有記載：“武昌北山有望夫石﹐狀若人立。古傳云：昔有貞婦﹐其夫從役﹐遠赴國難﹐攜弱子餞送北山﹐立望夫而化為立石。”
米琪牽著兒子孟小強，順着賴天陽所指的方向望去：的確，富河北岸山上那石頭遠遠望去似一婦人懷抱孩子，凝神遠眺，那就是久負盛名的望夫石。古往今來，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凄美動人的愛情傳說總是讓人心有戚戚感動異常。據說，一位曾在此駐紮過的侵華日軍也受到感化，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遠渡重洋來到中國，登上這富河北岸的望夫山，祭拜望夫石，並拍攝很多照片帶回國內。此情此景，米琪更是感同身受，那遠古的悱惻愛情穿越時空幻化成堅實的鼓點敲打着她的心扉，讓她有所觸動：只是古時的行人終究沒有歸來，婦人是虛幻的希冀；而現世的孟岩早已離去，她是無望的現實罷了。
在花海中穿行一陣子，他們一起下得山來。米琪問賴天陽，上官致遠家在哪兒？賴天陽便說，我帶你過去吧，反正他家我有鑰匙。
老房子因年久失修，狹窄的天井上的檁椽已然朽爛不堪，瓦片有隨時坍塌的危險。天井的陽光刷在土牆上，是一種溫暖的土黃色調，上面百孔千瘡，不時有數只土蜂從牆上的蜂洞中鑽出來，在春日暖陽下嗡嗡一陣，又倏地鑽進去。而土牆上僅有的幾道青磚長滿了白色的毛茸茸的硝，若細心刮下來拌上木炭粉，一點火星便能火光四射，那是上官致遠兒時玩過的土火藥。
在上官致遠住的房裏，米琪看到米瓊讀大學時在黃鶴樓前照的相片。由於很久沒有人居住，房間沒有以前整齊和明亮，牆壁上糊着舊報紙，上面貼着上官致遠自己畫的水粉畫。房間裏的陳設非常的簡單：一張床，兩張書桌，還有一個上官老師早些年留下來的老式書櫥，這一切都被上官致遠擺放得非常整齊協調，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而正好放在房間黃金分割點上的書桌上則碼着一排整齊的書，米琪注意到都是些文學書籍、自考用書和許多線裝書，書桌上有個枱燈，這是有夜讀習慣的人的標配。
不知什麼時候孟峰也來了，很自然地三個人的話題便落在上官致遠身上。賴天陽說上官致遠在春節的時候回來過，呆了兩天就出去了。他說今年自考要考計算機應用基礎，覺得學起來很吃力，想去報個班培訓一下。
“金歡歡不是在做電腦培訓嗎？他可以去那裏啊。”孟峰說，“前一陣子，她還說讓我去那裏教計算機英語，我說等從廣東回來發展了再說吧！”
“上官致遠應該去那裏了解過，金芒果培訓只分為初、中、高班，好像沒有專門為自考生開的班……”賴天陽說著發現米琪的視線落在那一堆拆開的信上。這是以前米瓊讓賴天陽轉交的信，直到今年春節，他才給上官致遠，沒想這些信成了上官致遠寄託對米瓊思念的載體。
米琪順手拿起了一封信看了起來，從內容上來看，應該是上官致遠在石牛鎮代課時，米瓊給他寫的。米琪只是奇怪，這些信的信封上都只有上官致遠的名字，而沒有地址，也沒有貼郵票。
“這些信都是你妹妹在武漢讀書時給上官致遠寫的，因為，她那時一直不知道上官致遠在哪裏，但一直沒有發出……”賴天陽看米琪一臉的疑惑，於是這樣說道。
看到這些信，孟峰原本應該是有些醋意的，只是寫信的人都不在，他心裏是五味雜陳。想當年在富川完中時，他曾截留偷拆過米瓊寫給上官致遠的兩封信，現在想來真是荒唐！
“好了，我們不看這些信了，談點別的話題吧！”賴天陽也是怕米琪看到這些東西心裏難過，他在想，真是紅顏薄命，這姐妹倆人雖然才貌雙全，卻時乖命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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