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夢醒之味

距離宗門聚斗大會還有不到七天時間。又逢年禮剛過，清江鎮上又回歸了平靜。街面上之前的大紅燈籠在夜風吹動下，顯得格外蕭瑟。

白日裏做小攤小販的生意人慌慌亂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埋着頭往家裏趕。

從街東頭來了一群人，由遠而近，瞬時就閃過那些人中間，然後，倏然消散。猶如鬼魂一般出沒。

乾門宗，上書房。

葉秋獨自坐在書房裏，調整脈息。

連日來，上陽訣還是跟之前沒有什麼兩樣，每一次動息，全身氣血似乎都能令自己發昏。好在定力夠足，不然，前兩天宗門山門外和風門宗品籌那一戰，只怕昏睡的是自己了。

事後，葉煌跳出口袋，對葉秋說，不要妄動殺念，不然，氣血會倒灌血脈，比起中了情毒還要可怕。葉秋很是奇怪，問葉煌：“師傅，習武不但強身健體，還要鋤強扶弱，如今，世道蒼涼，天下紛爭不斷，對付那些惡人，不動殺戮之心，如何伸正道光明？”

葉煌飄忽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吃了一會茶，才道：“為師的上陽訣你可知你為何遲遲不見精進？可知原因？”

“是徒兒心浮氣躁，不得其法而為。可心實難平靜，是徒兒的錯。”葉秋說出了自己的苦衷。

“只說對了一半。甚至連一半都沒說對。你娃兒心裏牽挂容名揚的安危，恨不得親自去榮耀皇宮跟那女娃兒見面，又想成為宗門聚斗大會魁首，又知道當今太子，楚王都來到這清江鎮，宗門聚斗大會風起雲湧，一場場血戰依然成了定局。而你也深知，乾門宗上下攻法層次不齊，他們的身家性命的安危你也揪心，如此幾番思量，你娃兒心裏難免能靜下心來。為師這方面，能夠理解你娃兒的心境。這一點，為師不能怪你。要怪只能說明你娃兒心靈純善。可這一點，不是為師要擔心的。

為師擔心是，是為師過早讓你習練上陽訣。為師以為你有靈脈之氣加持，會平穩你的心境，沒料到當下會出現這麼多事。更沒料到，你會再心境如此雜亂的情況下，還能把上陽訣修習到第三十三重天逆境的地步。上陽訣總共七七四十九重天，你的攻法修習讓為師嘆為觀止。可惜的是，上陽突破逆境之後，就是不能殺戮。止殺戮的修習。這一點，很適合你娃兒的心靈純善之心氣，但時局，是你娃兒不提殺戮之心已是不可能。過早讓你放棄殺戮，是為師考慮不周。而這一點，才是你娃兒逆境修為遲遲不前的重要原因。”

“不殺戮？止殺戮？”葉秋默默念着，雙手的拳頭卻握得很緊。

強大，才能保護更多無辜的人。不殺戮，難道讓那些壞人依然逞凶逞惡嗎？

“師傅，我做不到！”

葉秋最終還是鬆了拳頭，慢慢低下了頭。

葉煌望着葉秋，走過來，拍了拍葉秋的肩膀，道：“慢慢來，不着急。為師曾經也是做不到。可最後，還不是……算了，每個人的命運不同，你雖然與為師同命相連，可是，你是你，我是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選擇和方向，做什麼，能做什麼，都不是可以掌控的。如今，以你娃兒的攻法，在宗門聚斗大會上，莫不說八部劍宗，放眼整個天上人間，森嚴壁壘的魔界，你娃兒是不虛任何人的。甚至，為師可以自傲，這天下，你娃兒攻法境地不是天下第一，也不會是天下第二。為師的上陽訣你娃兒都習練到三十三重天逆境地步，只怕，為師都不是你的對手。目前，你做不到不殺戮，止殺戮的境界，為師不怪你。”

“師傅，我可以去救我娘，我爹嗎？”葉秋眼前一亮，一臉認真地問葉煌。

“你覺得呢？”

葉煌神色黯然下來，望着夜色朦朧，靜的只能聽到門外的風聲。

“我知道了。”

葉秋回答的語氣，極為落寞。似乎，自己不成長到無人敵的地步，他心底的那股聲音就不能被確定起來。

“你爹娘的事，我知道，一直都是你娃兒的心事。但為師告訴你，你的爹娘生活的特別好，那個大魔頭根本奈何不了你的爹娘如何，因為，能決定你爹娘生死的關鍵在你這裏。你的記憶里有一種重生術，能讓一切都可以重新復蘇。你的強大是唯一能打開那片記憶的鑰匙，只有你足夠能把那片記憶打開，你就會能救出你爹娘。你知道嗎？”

“我知道。”葉秋眼神里充滿了堅定。

“所以，一步一步來，為師相信你，你會做到的。”

葉煌身子打了一個冷顫，過分讓自己的元神魂魄暴露在外界，身子有些吃不消。當即，化成一塊紅色石頭，躲到紅顏包里，跳到葉秋口袋裏。呼呼大睡去了。

葉秋把手伸進口袋，輕輕撫摸着那紅顏包。坐了下來。

那次對話讓現在的葉秋想來，惆悵之極。

也是那次對話，葉煌已經睡了兩夜一天了。直到今夜，葉煌還是沒有睡醒。

獨自打坐，葉秋已經過了四個時辰了。甚至連晚飯都沒有去吃。

葉紅很是擔心，被毒辣子拉住，說道：“你哥哥現在攻法到了關鍵點，我們不打擾他，盡量不打擾最好。你哥哥現在修為，三天三夜不吃飯，滴水不進都不防事。我們還是走吧。”

無奈，葉紅只好把飯盒拿起來，離開了上書房。

上陽訣第三十三重天修為叫逆境。逆轉心境，完成涅槃重生之力。這是逆境心法口訣全篇。葉秋一直都感覺好奇，越是境界修為極高的攻法口訣，一般都極為簡潔。似乎，最簡潔的道理，就是至高的真理。

逆轉心境？

如何逆轉心境？

這根本就是無法得門的事。

葉秋嘗試用氣血和靈脈之氣融合給心脈逆轉，終是身疲力乏，完全就是自找罪受。聽葉煌師傅說不殺戮，止殺戮是突破逆境修為的法門，可是，這種心境對於修為為上的葉秋而言，功不在強，功不在敵，修來何用？

月色上了枝頭，透過窗戶，灑在葉秋的身上。葉秋停了下來。滿臉的汗珠兒，從凳子上下來，腿腳感覺都不太聽使喚。

好不容易挪到桌子前，那本鎮魂曲還是打開在第十一頁。

上面的曲調葉秋看了一眼，頭疼欲裂。只好把曲譜合上。

眼皮子一直再打架，在榻榻米上，伸了一下腰，打算睡一會。

在要解衣的時候，摸到了一個手巾，上面是容名揚三個字，綉法是江南的蘇綉，那婉轉筆畫，如一副秀外慧中的女子，不禁想起容名揚那俏麗模樣。

落霜寒梅從窗外伸進來，有意露出媚態，葉秋彷彿看到了容名揚昔日身影，禁不住痴痴地醉了。

同一片夜空，同樣的夜色，容名揚從床上坐了起來，在床邊守候的上官湘猛然驚醒，把手裏看得書放到一邊，看到容名揚今夜氣色比往常好了許多，驚喜問道：“好呀，名揚妹妹，你可是醒了。”

“你是……”容名揚朦朧着雙眼，看着上官湘，突然想起來一些，“姐姐是，那個官醫？”

想起曾在宮裏長殿看到過這女子，當時，太子妃說這女子是哥哥的官醫。自己還請教這個女子醫術呢。

“那都是多久的事，中了情毒醒來還能有所記憶。真是難得！”上官湘摸了容名揚一陣脈相，繼續說道：“確實身體恢復不錯。不過，還是不能長時間走動。你最多也就能下個床，甚至，不經讓人攙扶，還是連門都走不出去。不過，能醒來，就是天大的喜事了，你父皇知道你醒來，非高興壞不可。”

“情毒？”容名揚愣了一下，茫茫然地道：“難道，我的情毒又複發了嗎？”

“你剛醒來，先別想那麼多。有沒有想吃什麼東西？我讓你的下房丫鬟去給你傳來。”

上官湘看到容名揚想挪動身子，伸手去扶，容名揚道：“官醫姐姐，我看我能自己下床不？”上官湘道：“好。”

容名揚很是艱難地挪動腿腳，下了床，想要站起身，頭腦暈沉，不得不又坐了下來。上官湘本想伸手去扶，可看到容名揚的表情，還是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

“緩一下，會好的。”上官湘突然眼眶濕潤起來。

“有沒有想吃的東西？你這幾日，就只能吃喝露水，現在醒來，可有想吃什麼的？”

“不太想吃什麼。真想吃得話，香菇油菜包不錯。很想念那個味道。”

“什麼？”上官湘本是天竺之地，哪裏聽過這麼個東西，問道：“那是吃得嗎？”

“嗯。”容名揚道：“娘親的拿手好菜。我吃過一次，終身難忘！”

“既然想吃，那就給你下房丫頭說，這偌大宮廷，定能做出你說的這東西。”

上官湘打算起身去外頭房間招呼那些輪夜丫鬟去御廚那裏傳話。

“不用了。”容名揚伸手扯住上官湘衣襟，“做不出來的。我都做不出來。這世上，也只有我娘親能夠做得出來。”

“你娘親……我聽說你娘親不是早都……”上官湘之前對於一個名動金城的小公主是有所了解的。這個小公主，在很小的時候，娘親不是就……死了嗎？

“不是我在皇朝的娘親。是，是葉哥哥的娘親。”容名揚笑了一下，道：“我在夢裏是夢到了那個時候，一家人吃香菇油菜包的情景，感到莫名幸福，大概是因為這，才醒來的吧。”

容名揚說這話的模樣，臉面羞紅，女兒態讓在旁看的上官湘有點迷炫。